狭窄的空间不停的晃动，沉闷而窒息的黑暗令人极度不适。一股酸臭味弥漫在海水中，直叫人无法呼吸。
无数鱼人战士穿着厚重的潜水重甲，如同罐头般填塞在这密闭空间中。四周，头顶，甚至脚下都是人，这感觉实在是谈不上好。
“呃，早知道是这样，本萝就不来了……”
小魅魔皱着眉头，俏脸皱缩好似苦瓜。
巴卡尔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最后一次检查身上的装备。
开玩笑，等下战斗的时候要是因为崩开了一个卡扣被海水挤扁了，找谁伸冤去？
“前方就是战区，请最后一次检查您的装备。”
洪亮的声音轰响在空间里，几乎震裂巴卡尔的耳膜。冒险者带上了头盔，密封好衔接处，抄起了自己的菜刀和砧板。
指示灯在前方一明一灭，真菌的荧光透过肉壁，化成了刺眼的红色，提醒着所有人这是一场危险的旅途。
“……战士们，冲锋！”
足以穿透头盔的巨响隆隆响起，指示灯突然全都亮了起来。一道透光的缝隙突然在眼前出现，急速的扩大成一个面。
狂暴的水流灌入空间，将无数铁皮罐头般的战士卷向无边的大海。冒险者还没有适应黑暗，双眼就被突然炸裂的闪光弹闪的近乎失明。
没有高声的鼓励，没有澎湃昂扬的军歌，只有无边的，令人恐慌的寂静。
刺目的闪光弹如同永世不息，无穷尽的照亮着海底，如同因接触不良而闪烁的魔晶灯。在漆黑的背景里，巨物的背影隐约浮现。
那是鲸。
拉长的身躯一眼望不到头，那加厚的装甲镀在流线型的身体上，反射着惨白的光。巨大的眼球没有眼皮，映照出整个庞大的战场。
嗉囊收缩之间，无数铁皮包裹的黑点从巨口中涌出。运输完这一批之后，这些庞大的钢铁巨兽缓慢的调头，游向无限深海的另一个方向。
善战的士兵几乎在一瞬间就稳住了身形，随后向着最近的同伴靠拢；新来者则晕头转向，被无数运动着的老兵裹挟前进。
数之不尽的装甲鱼人在水中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球形，如同巴卡尔在浅海见过的，巨大的沙丁鱼群。
但组成这黑压压的集群却不是软弱可欺的沙丁鱼，而是无数披坚执锐的士兵。如同沉默而致命的风暴，这不停旋转的绞肉机会将所有靠近的敌人扯烂撕碎，毫不留情。
而远处，在纯黑的背景中，那点点蓝焰带着恶意，慢慢浮现了出来。
无数亡灵拖着自己残缺不全的身体，从无边深海中浮现出来，如同成群扑火的飞蛾。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恐惧与压力几乎是具象化之后压了上来。
而相对的，鱼人士兵集群在水中不停的翻涌着，如同涌动的山，耐心等待着亡灵靠到足够近的距离。
终于，沉默的风暴爆炸了开来。高机动的鱼人士兵们一时间分成几队，组成矛状，在无边无际的亡灵群中穿梭厮杀。
如同海豚灵活的围猎鱼群，又好似烧热的钢刀切入黄油，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无数腐烂，或未曾腐烂的碎肉被人为制造出来。海底终年飘零的海洋雪愈发的大了，似乎是为这无声杀戮而感到悲怆，又似乎是喜欢杀戮的神明用尸块激发着无辜者的血性。
“圣光神在上，商神财神在上，血神在上……”
就算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巴卡尔都会觉得双腿发软，心脏被恐惧所攥住。
一愣神之间，凶狠的鱼人亡灵已经猛冲上来。这些渎神之物身上只剩下了疯狂与嗜血，攻击着一切未曾腐烂之物。
身体先大脑一步，动了起来。盾在前，剑在后，格挡利爪，划破身体。偶尔有未防住的攻击，结实的金属潜水服也能抵挡。
亡灵带来的视觉冲击与惊恐过去之后，他们破烂身躯脆弱的本质就暴露出来。就连巴卡尔这样的菜鸟，都能打的得心应手。
菜刀轻易的斩开破损的筋肉，劈断蛀空的骨骼，一刀就将扑上来的亡灵斩成两半。
“切，还以为多厉害呢。”
抬手挡开身侧袭来的利齿，巴卡尔抬手一劈，菜刀厚重的刀刃斩裂了冲上来想要扑咬的亡灵。
也就这点水准。不就是吓人点么，还以为多强，原来身体素质比纸糊的强不了多少。
冒险者深吸一口气，举盾提刀，迎向下一个朝自己冲来的亵渎之物。
‘嚓’
圆弧形的刀光一掠而过，在那张牙舞爪的亡灵身旁一闪。
燃烧着蓝火的头颅从中间悄悄分开，一条不明显的缝隙慢慢扩大。那腐烂鱼人的身体渐渐向着两边滑开。
似乎是觉得太过拖泥带水，刀光又至。斩击看似漫不经心，但每次都能击中亡灵的关节活动处。不过巴卡尔眨了两下眼的功夫，眼前就只剩下了一对随着水流缓缓下沉的碎肉。
冒险者一抬头，一个小一号的铁皮罐头正挥舞着寒光闪闪的巨大镰刀，与四面八方的鱼人亡灵鏖战。
镰刀，拳头，魔力触手，每一处坚硬之处都能化为武器。啄击，斩击，打击，每一种攻击都能撕裂腐朽的肉体。
如果说巴卡尔是战斗，那莉莉丝打出来的，就是赏心悦目的屠杀节奏。她自由的在亡灵群中穿行，所过之处，海洋中大雪纷飞，如同拖在她身后的彗星尾部。
“……”
两个呼吸的时间，在头灯可视的范围内，再也找不出一个还能活动的亡灵来了。
小魅魔在冒险者的头顶一个急刹车，耍了个镰刀花，朝着巴卡尔比出大拇指。
看起来我今天打的还不错啊，冒险者心中一喜。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打得好，但是被美貌萝莉的欣赏总是好的。如果是颇具实力的大佬的表扬，就更好了。
那如果是颇具实力的大佬兼美貌萝莉的欣赏，那就是好上加好了。
就在巴卡尔暗自欣喜之时，他看见头顶的莉莉丝轻轻摇了摇头，随后缓缓转动大拇指，向下一指。
我都杀完了，你就这点水平？
冒险者几乎能想象到白发魅魔脸上浓浓的嘲讽。
巴卡尔：？？？
你多强，我多强，心里没点数吗？你和雷纳德比就算了，和我比什么？
话虽如此，被人嘲讽之后那口恶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咽下去。冒险者牙一咬，抄起自己的菜刀长剑和砧板盾牌，杀向亡灵海洋。
战场的主动权，现在还牢牢地攥在鱼人手中。看似猛烈的亡灵冲锋，实则脆弱不堪。
他们没有任何战术配合，也没有任何章法，就只是向着鱼人的钢铁洪流直冲而来，一头撞碎在锋利的长矛上。
穿着重甲的战士势如破竹，集群绞碎亡灵的同时，巨型装甲鲸从后方缓缓驶来，带来新的一批增援与补给。
形式一片大好，鱼人的胜利似乎是唾手可得，近在眼前了。
“并不是这样啊。”
后方，一条巨大的装甲鲸上，卡拉瓦正做着最后的准备。将繁复的装备系在身上，高壮的丑鱼人站起身来，看着一面倒的战场，脸上不喜反忧。
“一开始就消耗这么多体力，等到疲惫之后，就是任由亡灵宰割的鱼肉罢了……看来我们要提前出场了。”
他的身后，无数长相怪异丑陋的鱼人沉默的站着，互相检查着同伴的装备是否齐全。
这是由市长卡拉瓦亲自带队，由深海原住民们组成的军队。
与穿着沉重潜水服们的浅海同僚不同，这些古怪丑陋的鱼人，穿着轻便但杀伤力极高的装备，在深海中来去自如，如同黑暗中刺出的致命利剑。
巨鲸口中，真菌指示灯猛地亮起。卡拉瓦转过身来，大声的下达自己最后的命令。
“准备作战！在那些浅海鱼人打不动的时候顶上去，坚持到增援到来为止！”
“是！”
众人齐声应答。载着无数士兵的运输鲸坚定而缓慢的，向着前线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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