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有文就这么有点突然，又自然而然地死了。
我默然无语，心中悲戚不已，可华枫却反而止住了眼泪。
她默默地用手将于有文身上的枫叶拨下，为他将衣衫整理干净，静静地跪坐在他的面前。
在刚刚我们说话的时候，空地周围的枫树就已经被大火点着了起来，此刻我虽然站在巨枫下，但已经能够闻到树木燃烧带来的呛人味道。
我对华枫说：“我要走了，你……”
华枫站起身子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脸上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丝笑容。
“公子今晚冒险来见我们，华枫还未谢过公子。”
她的声音变得十分空灵，听起来像是从遥远的天空另一边传来的。
我难过道：“不必如此，有文本就是我的朋友。”
华枫摇了摇头道：“世人皆道我们是害人的妖魔，公子却还能将夫君看作朋友，冒险来见他，让夫君能够无憾而终……此恩华枫不敢不报。”
说罢，华枫身上光彩大作，而后身前凝结出了一颗淡蓝色的小珠子。
“这内丹是华枫修行所结，除此之外，华枫也别无他物可赠公子了……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我拒绝道：“这东西我不能收。”
那内丹虽然看起来光华不显，但是我却知道它非同小可。
华枫道：“妾身不过是山野无名小妖，修炼年岁尚浅，除此之外也无其他法宝灵物……”
我定定地看着华枫，缓缓道：“华枫姑娘，你恐怕并不是什么山野小妖吧。”
“……公子此话怎讲？”
“杨虎的母亲曾告诉过我，她三十年前曾因躲避土匪而误入枫林之中。走投无路之时，是一名神秘红衣女子现身相救于她。这名红衣女子虽只出现过那一次，但在往年开阳城外匪患严重的时候，城中却有‘躲入枫林便可活命’的奇怪传说……我想，这一切与你应该脱不开干系。”
华枫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多了一丝苦涩。
“另外，我之所以还会把有文当作朋友，也是因为我知道他是本性纯良之人——城西的那群孤儿这些年来一直有神秘人接济，虽然那人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但灵儿告诉过我，那好心人右手食指第二指节处有厚厚的茧……我猜，那正是练笔多年才会有的笔茧。加上我曾带灵儿去过一家粥粉店，灵儿说那家店的花卷味道和每次神秘人给他们带的很像。而那家店……正是于兄告诉我的。”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风过留声，雁过留痕……你们所作所为，终究是有人能够记得的。”
华枫苦笑道：“不过是些陈年旧事，如今又何必再提……公子若不收下此丹，华枫实在是内心难安。”
“这些是陈年旧事不假，但却未必不值一提……如果你真的想要报答我，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到这，我深吸了一口气。
“于有文的父母……当年究竟是因什么病而死？”
华枫听了我的话，却没有回答我，只是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但是她此刻的沉默，对于我来说便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公子，华枫恳求公子收下此物。”
华枫上前一步，轻轻地将内丹塞入我手中。
“这丹是妾身修行千年所得，可助修士洗筋伐髓、亲和灵气，也可作为灵物滋补之用。”
我还想推辞，但华枫却脸色坚定地补充道：“公子再勿推辞。华枫虽见识短浅，但也能看出公子身边的无双姑娘乃是不世出的罕见灵物，然而公子修行时日尚短，根本无法为她提供所需灵力……时日一长，势必会伤及无双姑娘的根本。”
华枫的一番话，如同惊雷一般地在我心中炸开。
怪不得最近感觉白无双的状态越来越差，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这通灵咒的后遗症也太严重了吧？
以白无双的阅历，恐怕对这些事早就有所了解，但为何每次问她，她却从来都不愿意解释呢？
华枫见我终于不再推辞，也长出了一口气，“公子也不必有所负担……华枫此举并非全然为了报恩，而是华枫亦想为公子的正义出上一分力。”
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华枫和夫君一样，也很想见识一下公子所说的那种正义……所以华枫恳请公子，永记今日之志。”
我默默地听着华枫的话，攥紧了手中的珠子，重重地对她点了点头。
华枫笑了笑，而后回到了于有文的身旁，在满地的枫叶之中坐了下来，头靠在于有文的肩膀上，闭上了双眼不再说话。
此时并无大风，但枫树上的树叶却又开始不断地飘下。两人就在这飘零的枫叶之中依偎着，宛如睡着了一般。
我看到华枫的样子，明白她是准备随与于有文而去了。
虽然我心中万般难过，但再不走的话，神咒的时限就要过了。如果连我都死在这里，那可就真的辜负他们二人的寄托了。
我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抛开心中的悲伤，再一次钻入了林火之中，按照来时的路线快速折返着。
此时距离神咒消失还有大约小半个时辰，但只要我脚步加快，应该还可以勉强安全离开。
林中还是一片滚滚的呛鼻浓烟，但我压低身子捂住口鼻，且身上有神咒避火，倒也并未受到多大影响。
又在火中跋涉了好一阵子，我能够明显感觉自己已经接近了枫林的边缘，估计再走上个一炷香时间应该就可以出去了。
可这时，我却莫名其妙地突然脖颈一凉，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危险！
果然，我刚停下脚步，一道剑气就从暗处向着我的胸口激射而来！
虽然我已经提前有所感应，但那剑气来得实在太快，我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好双手交叉，用左臂的凌天将剑气格挡在胸前。
谁知那剑气竟是威猛无铸，在它面前我只感觉自己好似大海中的扁舟一般无力，一下子就被轰飞了三四丈远！
“什么人？！”
我向着那个声音的方向怒吼，心中却是震动不已。
“哦？吃我一招竟然还能不死？……有意思。”
一道听不出男女的沙哑声音从林中传出。
刚刚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便打得我整个人气血不稳，如果不是我强忍着咬紧了牙关，当时就要一口鲜血喷出。
更要命的是，此刻我的左臂已经软软垂下，还传来一阵剧痛，估计十有八九是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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