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往不胜之剑——这是德赫巴斯公爵随身短剑的真名。
剑长大约十六英寸，其中剑身十英寸，理论上这种极短的武器并不适用于大开大阖的战场厮杀，甚至连短兵相接时都会处于劣势；比起战斗，它更适作为礼器佩戴，或者贴身自保。
但公爵是个另类，虽然他也用长枪大剑，但往往在战斗最焦灼最关键的时候，他都会拔出这柄短剑，
随着公爵在战场上屡战屡胜，他在军中打下了赫赫威名。渐渐地，威尔士的民间兴起一个传说。
——当王者拔出无往不胜之剑的时候，命运就已经宣告了战斗的胜利。
现在公爵挥舞的就是这把短剑，灼热的光芒被约束成直线，瞬间气化了纳米机械掀起的惊涛骇浪，洞穿重重防御后直接命中了悬浮在空中的门扉。
维度被超高密度的能量流扰乱，继而导致原有的坐标丢失，固定的锚点被拔除，连接时空的通道就此断开。星门在缓缓下沉中逐渐崩解，最终化为光雨落在洞穴中。
来自亚空间的信号就此中断，沸腾溢出的灰色海洋失去指挥，在重力的拉扯下重新回到自身侵蚀形成的深渊之中。在无孔不入的光雨冲刷后，纳米机械的逻辑回路被格式化，死寂的灰色逐渐褪去。
洞穴中除了祭坛和公爵它们所站的路桥以外，其他的地方都被侵蚀，悬浮在空中，看起来摇摇欲坠。乳白色的纳米机群在下方凭借自律线路的控制旋转，形成漩涡，托起中央平台。
卡杜根瘫坐在地上，就跟失了魂似的，从大喜到大悲，再到劫后余生。目睹了太多壮观景象的大脑正在宕机中，只是呆滞地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登上祭坛。
男孩躺在祭台上，曾经生机勃勃的银发变成干枯的灰白，身躯就像埋藏千年的朽木，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不止是大脑，就连躯体的电讯号也完全停止。
看着那张枯瘦的脸，公爵瞳孔略微收缩，他看向儒士，后者摇头。
“我们来的太晚了。”
“……”
“……，别这么看我，这次再演消耗的可是一整个被毁灭宜居星球还有其上数以亿万计生命的因果，你要是不介意世界又毁灭一次，那我们就再来？”
公爵眼中的期冀消失了，连带着熊熊燃烧的火也黯淡几分。他收剑入鞘，转身离去，没有看一旁呆若木鸡的罪魁祸首哪怕一眼。儒士看向公爵孤独的背影，那个人已不似过去那般充满斗志和豪情，曾经死硬不弯的脊背似乎有些许佝偻。
儒者神色有些悲悯，他不是不能理解公爵的心情。虽然台上的男孩已经枯瘦得不成人形，但这张脸依旧和他们过去的一位旧友有些相似，好吧如果不是这副木乃伊的样子，大概是一模一样。
这是无法计算的微小概率上的巧合，小得就如同猴子用打字机敲出神曲，是无数因果交汇编织的奇迹。然而他们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命运和他们开了个玩笑，他们抵达这里，然后眼睁睁地与奇迹擦肩而过。
只不过对于这种事，儒者早已习惯。
他抬手准备把祭坛抹去。就在此时，平台微微颤动，映射在岩壁的星辰被扰乱，仿佛一颗看不见的天体闯入，庞大的引力打乱群星原有的轨迹。
祭坛龟裂，部分符文崩塌，其中奔流循环的血伴随着灵能喷出，在空中飘散成雾，落入漩涡。与此同时，在那具干枯的尸骸中，一声轻微的心跳在洞穴中响起。
噗咚——
儒士愣了一下，扇了几下扇子，然后低声笑起来，声音愈来愈大，整个洞穴在他的笑声中动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笑声戛然而止，儒士抬头，目光看向岩壁。
“虽然现在还没发生，不过——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说完儒士一只手托起那孩子飘下祭坛，进入从通道，消失在黑暗中。
一直在高处充当固定摄像头的夕山有些头皮发麻，因为刚才那个家伙视线投向的正是自己的方向。
画面暗淡下来，当光线再度照亮视野的时候，一个黑发黑瞳的少年出现在了加的夫的贫民窟中。
夕山看着自己徘徊在狭窄脏乱的街道中，终于因为饥饿倒在地上，一个老乞丐走到身前，蹲下身，咧嘴一笑。
“小兄弟，梦该醒了。”
嗯？？？
茜珊猛地睁开眼睛，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痛。
嘶~~
这回真的不是梦了吧？
她抬起手，在鬓角捋了一下头发，送到眼前，发梢干燥，银色的光泽黯淡，近似死寂的灰白。
“液化。”
“静脉导入。”
“模拟电流。”
她低声吟唱，将灵能泵入血管，带动快要停滞的血液流淌，灵能在心肌处衰变，释放电流刺激心脏，把营养与氧气送往全身。
茜珊用力支撑自己坐起来，这具身体像是锈蚀许久的机械，关节僵硬，双手没有知觉，就连呼吸都需要依靠灵能放电来刺击肌肉猛烈收缩，把足够的空气送入肺部，两只脚沉重地仿佛铸铁，纤细的双腿在挪出祭台地那一刻就垂落在地。
“啊，你又活过来了，孩子。”
“这种事早该习惯了，爷爷。”
茜珊定神，看向祭坛下的格拉摩根伯爵，瞳孔中倒映着那早该死去的尸体。哦，自己现在这情况也差不多。
眼前的一切仿佛那场梦境的再现，她轻轻叹气。
“还不放弃吗？哪怕经过那样可怕的失败。”
“如果因为惧怕失败就退缩，我们又如何继续前进？”
无需多言，老人的信念一如既往地坚定。不，倒不如说经过那次灾变之后，仪式经过计算改良之后，他的决心非但没有被打垮，反而变得坚不可摧。
他不曾后悔，也不会认错，以一种疯子独有的骄傲理所当然地回应。他会为了实现目标不计代价，哪怕自己也是代价的一部分。
“……确实，你就是这样的人，不立个炸药奖真的可惜了。”
“？”
“就当我胡言乱语吧，战斗继续，我们的时间不多。”
茜珊扶着祭台站起来，身子又摇晃几下，差点失去平衡栽在地上。升腾的光粒在她手中凝聚成枪，拄在地上支撑身体。
“是啊，你我都无回头之路。”
卡杜根张开手，同样握住纷飞的浮光，延伸成剑。
像是冲车撞击城门，巨大的声响回荡在洞穴之中，乳白的漩涡激起巨浪拍打岩壁，有什么东西从量子海洋的深处上浮，即将来到世界的表层。
对此，处于剧变核心的两人毫不在意，他们眼中只有必须击倒的对方。
当雷鸣般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他们的兵器碰撞在一起，中断五年的战斗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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