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撞之后，两人交错而过。
不，与其说是碰撞，不如说是轻轻的磕碰。毕竟如果眼前这个家伙认真战斗的话，自己恐怕接不住一刀。
埃德迅速转身，大口喘气，心跳如战鼓锤响，激昂的情绪渗透到身体的每个角落。而关胜之依旧站在原地，就像一座沉默的大山。山就在那里，不会变低，不会转移，只会让人心生绝望。要么退缩，要么绕道而行。
然而埃德无法绕道，不论往哪个方向逃离，那个方向都会指着那座大山，她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山前。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停下，徒劳也好，原地踏步也好，都不是放弃的理由。她讨厌这种对于要发生的事情无能为力的感觉。
就像在那个噩梦里，埃德一次又一次回到迷宫的原点，在那无人知晓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小小征途中独自前行。
埃德向前迈步，再度挥剑，她要搬开这座山。
“把卡斯纳……把我的弟弟——还回来！”
幼龙低沉的嘶吼像是穿过了时间的长河，在埃德摄人的目光中穿透防御，直达关胜之的心底。寒芒在他眼中闪过，剑光刺到他的身前，他挥刀轻轻格开。就在刚才，关胜之仿佛再次看见那个黑色长发的少女，看见那双黑玛瑙般的眼眸中充斥的敌意。
是了，那时候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把我的哥哥——把去病……还给我！”
乳虎再度冲上，金属碰撞的蜂鸣再次响起。流星在大厅来回穿梭，唯有中央的大山岿然不动。
真的很像啊，关胜之苦笑，不论是脸上的表情还是这股拼命的劲头。她们竖起的眼瞳中燃烧着愤怒，那是即将失去最珍贵事物的时候，要把所有胆敢拦路的敌人彻底撕碎的火焰。
两百年前燃起的那把火最终把整个梁山烧成了白地，而现在，他们好像又要犯下类似的错误了。
历史就是一幕幕轮回的剧场，把相同的戏码一次又一次上演。
叮——
一连串的金铁之声后接着又是一声悠长的音符，那是金属之间摩擦在表层震荡后发出的共鸣。
激战的二人各自回到原先的位置，夕山手上的兵器无法维持结构，化为灰色粉尘。他依旧被卡杜根封锁在祭坛顶端，缠绕在周围的灰色雾气愈加浓厚。他们同时吐气，总算化解了身体上的巨大负荷。
“你不是他。”卡杜根锁紧眉头，看着夕山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不是我？嗯，严格来算的话确实不好说，我究竟是不是五年后的我？这听起来有些像个哲学问题。
——每天的结束都是毁灭，每个清晨都是新生。
夕山有些眩晕，像是有谁在耳边低语，他按着太阳穴摇头。
“我……还是我，老爷子，我要阻止你。”
“阻止？孩子，你在阻碍一项伟大的事业。”
“有什么事业需要用欺骗和献祭来实现？”
夕山再次朝祭坛下走去，朝格拉摩根伯爵靠近。
已经进入了短兵相接的距离，夕山手中没有武器，他张开手，灰色的沙砾凝聚成剑，坚若钢铁。
啪嗒。
夕山的脚踩出了台阶，与地面碰撞发出声音，宣告了战斗再度开始。
“我告知你的都是事实，又何来的欺骗？”
“是啊，你说的都是实话——尽管隐瞒了部分真相。”
剑与剑在空中交替着划过弧线，互相避让又互相接近。像是两条迅猛的蛇，互相寻找着对方的破绽，最终又像是被磁铁吸引着相向而去，在空中交错旋即分开。
“你用十年时光扭曲了一个孩子的世界观，把他培养成漠视自己生命的家伙。为的不就是今天？”
“如果所谓的事业真有必要，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信任我！这十年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一件工具？一把钥匙？一个容器？”
与卡杜根不同，夕山的剑不止一把，在他咆哮的时候，另一把剑在左手生成，灰色的粉尘就像是身体的延伸。双剑被旋转的躯体带动朝前砍去，攻势连绵不绝，有如怒海狂涛。
“我把你当成一个——人！”
卡杜根，接连后退几步，待夕山旋转的速度稍慢之后，接连举剑格挡。一连串的音符在激战中连成一段悠长的音调。在这攻势的尽头，伯爵架住了双剑。
“人类有着太多的弱点，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纵欲。最关键的——人类会害怕，会恐惧，尤其是面对死亡。”
夕山的力量到底还是不足，金属摩擦闪动的火光中，卡杜根用力横扫，夕山连人带剑被他掀飞，落回祭坛。
“正因如此，我不能把一切堵在人性上。”
“这样啊……”
双剑粉碎，灰雾缠绕而上，挡住夕山的脸，让人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正因为把自己看作人类，所以选择把自己往工具的方向培养，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对人类这么失望。”
夕山双手合在一起然后分开，拉出一杆长枪，半蹲下身子，肌肉在蓄力，就像被压缩的弹簧。
“我只知道老爷子现在做了错事，需要人修正。”
说着，他一口气缩短距离，提枪朝前突刺，那是一条笔直的线，所有的矢量在被固定在枪尖的方向上。
伯爵侧身闪过不可阻挡的锋芒，带动大剑切断枪头，而后反手朝着夕山斩去。
“错？谁来定义？谁来判断？就在地上的领主贵族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时候，更大的危机正悄然逼近。在祂面前，什么对和错都毫无意义，只有生存或者毁灭。”
夕山竖起枪身，挡住这一斩击。他倒退两步，随后从缺损处折断枪杆，将其化为两把细剑，再度爆发处疾风骤雨般的攻势。
“你想说什么？诸神黄昏还是审判日？用这些冠冕堂皇的末日预言达成自己的目的，这就是你的事业？”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末日只是虚假的，只可惜现实并非臆想。”
华丽的剑技绽放出两朵死亡组成的花，逼迫卡杜根接连后退，他一边提剑格挡一边说道。
“——就在十年前，我观测星象的时候，在星图里天狼星的方向上，从一万五千光年到三千光年范围内的数十颗恒星毫无征兆地猝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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