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吊灯的光,变得愈发刺眼,我不得已移开了视线,望向旁边的吊顶壁画。四周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在这个安静的时刻,整个世界仿佛全然缩小至我的心中。
花恋她们特意给我创造的独处时间,说不定很快就会被突然出现的兰姬打破。这样被特殊照顾着的“静一静”,我有种内心世界被窥探的感觉,但要是她们愿意的话,她们随意就能出入我的内心,洞悉我的一切想法。
当然,鹿角仙人那边还没有任何动静,小狐狸还没恢复过来,否则她肯定会第一时间骑在我的头上,一如当初。
不过我这人从来不会计较什么,我还是把这安静的时光,当作我一个人的独处,我想思考一些事情,可闭上眼却无来由地想起过往,此刻我张开眼,思绪还不想从过往中离开。
其实除了那晚上,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次,都濒临一起关门烧柴取暖的境地,只是我们没打算那么快放弃,也运气很好地走出了困境,就算某天忽然发现纱和伯父寄来的钱,塞满了我家的信箱,但那时的生活已经没那么窘迫了。
一个人的时候,想静下来想事情,想着想着,就开始胡思乱想,就算认真去想,很难专注或是得出答案,很快又会变成胡思乱想,有时候可能是对未来的忧虑,有时候可能是对过往的回忆,就算不能思考现在。
毕竟,这个现在将在一秒后变成过去,我只能尽可能地思考未来——想得越远,就越忧虑;想得越不切实际,就越没有意义,想得越美好,就越容易自我感觉良好;逃避去想,就会沉湎过去。
只有从现实出发,掐准了时间,找对了方向,从而制定出的计划,才有可能被指引到达成功的彼岸——大道理很简单,很容易懂,就是越简单越容易懂的东西,就越是没有意义,明明我需要的是每一步的细节。
而且,计划过程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忽然横**来,逼迫我去重新构想。人生的这种不确定性,我一点也不喜欢,但不喜欢归不喜欢,毕竟那是所有人都必须面对的,只是有的人拥有的并不多,没办法掌控每一种不确定性。
最简单的例子,便是生病。我们三个人都曾生过病,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病,但鉴于我们当时的情况,生病可是很奢侈的行为。杉惠姐是在餐厅劳累过度,梨月是大冬天派传单冷到感冒,而我是在工地中暑。
若是一个人生活,病了,要么咬牙坚持下去,要么回家休息等着饿死,一个人便是手停口停没饭吃的。
幸好,我们三个人拥有彼此,杉惠姐病了,我顶替她去做菜,梨月在家照顾她,换做是其他人也是如此,一个负责继续维持生活,一个人负责照顾病人,三人互相扶持着,只想好好生活下去,不要走到室内生火的那一步。
说是冷静下来了,也只不过是暂时没有去想我父母的事情,我觉得,我这么突然地从霜雪家逃到海边,是不愿意接受我是个弃儿的事实,甚至可以说,一想到忽然又欠了她们那么多,我还不清也只能一走了之。
我曾设想过长大以后,该怎么去寻找我的父母,第一步当然就是存钱,这第一步之前当然就是把书读完,或者说熬到大家都能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这样才能无牵无挂地去当个船员之类的。
可我对我的父母一点记忆都没有,杉惠姐好歹还见过他们一次,我真的是半点印象都没有。就像是经常在数学课上打瞌睡的我,看着满试卷的“未知数X”,我完全不知道这个“X”是什么东西,那又怎么着手解决呢?
而要我在“辛辛苦苦当船员”和“找父母”两者之间选择的话,我很想“水到渠成地找到父母”。
但杉惠姐和梨月都坚持说,承蒙我的父母的照顾,她们也会出一份力,帮我找到我的父母,并亲自道谢,或者让我转告她们的谢意,我也只好怀着对她们的谢意,帮她们帮我找到我的父母。
但现在,这个困扰着我们几个的问题已经提前解决了。
首先,这钱不是我父母寄来的,那么我就是被彻底抛弃的人,寻找父母也变成了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也彻底不想找他们了;其次,这钱本属是杉惠姐和梨月的,但我的出现,分了一部分走,害得杉惠姐和梨月的生活如此拮据,于情于理,我得做出补偿。
最后,这件事情影响到的并不只是我一个人,我想,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她们两个怎么样了。
我一直把杉惠姐和梨月当成我的家人,她们也肯定如此,我们三个人一直扶持着彼此,走到现在。大概是我害怕会被她们抛弃,我才提前跑出来,可我也没问清楚她们的选择,我就自己抛弃了自己。思前想后,我相信她们不会那么做的。
“南央?”
环顾四周,大厅里除了鹿角仙人和已经恢复到普通大小的小狐狸,加上我就没别人了,我小声地喊了南央的名字,也没想到南央第一时间就出现在我的跟前。
“一御大人,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南央恭顺地问道,她手里拿着一条抹布,也不知道是想擦什么东西。
“我想回到杉惠姐和梨月身边,她们应该,我觉得我要回去了,出来这么久了,麻烦你跟大家说一下,谢谢大家的帮忙,狐仙大人她——”
也不知道该和南央解释什么,也不知道南央听没听懂,但南央像是看穿了我的心,她打断了我的话,说:“狐仙大人的事情我们会照看好的了,一御大人你放心,有事情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你放心回去吧。”
南央的话音刚落,我便回到了霜雪家的院子里,南央也没再说什么,她马上消失在我的跟前。
看影子的位置,现在的时间大概是下午的两点,热辣辣的阳光带来的皮肤刺痛,莫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大概是在阴凉昏暗的地狱呆久了,有点习惯了——但是转念一想,大夏天的,谁又不想在阴凉的地方呆着呢?
在小狐狸跟着我离开霜雪家后的这几个小时里,那从超市冷库偷来的冷气,失去了支援,早就败给了盛夏源源不断的热浪,更何况我们这些恒温动物本就会散发热量,完全就是给冷气拖后腿的。不过不用担心,等到冬天的时候,我们和冷气就会成为敌人的了。
大厅通往庭院的门敞开着,微微有凉风从屋里吹出来,但也只是稍微让人没那么不舒服而已。
只见梨月把头倚在杉惠姐的肩膀上,杉惠姐搂着梨月的肩膀,两人安静地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霜雪和木槿面对面坐着,仿佛当中有一张无形的四方桌子,她们还特意留下一个位置给我。
“抱歉,刚才有点事情,耽误了回来,小狐狸她失控了,变成了大狐狸,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没想到去了那么久。”
我一边把鞋子脱掉,一边走进了大厅,坐到了特意为我留的位置上。
梨月第一眼看见我,便想起身,不过杉惠姐搂住了她,没让她起来,梨月小声地埋怨道:“姐姐,我都快忍不住了。”
无视了梨月的话,杉惠姐说:“是吗?我怎么觉得,某些人似乎是想趁机逃走,抛下我们两姐妹远走高飞,或者到地狱去,和恶魔小姐姐们双宿双飞呢。”
杉惠姐的语气倒是和平时没啥区别,可这话听上去就有些尖酸了,我怀疑礼姬就在附近看戏,但是没凭没据的,我也不能这样怀疑礼姬。
不过,我看杉惠姐和梨月的眼睛都有些浮肿,鼻子红通通的像是小丑的妆容,一看就知道刚才哭得有多伤心了,大概是我不辞而别的举动,让她们又伤心又生气了吧,真是辛苦霜雪和木槿替我哄好她们了。
“请便。”
忽然,霜雪和木槿很有默契地收拾了起来,她们把地上的杯子放到木盘里端走,又放了两条毛巾在另一个木盘上,起身就走出了大厅。就像是我们三个人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她们只是来服侍我们起居的佣人,在这个节点,她们非常识趣地退下去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杉惠姐的话,不过我刚才也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已经决定负起责任了,要是我可以负起责任的话。我正准备解释我不是想逃跑的时候,杉惠姐提前打断了我的回答,让我过去。
“一御,你过来这里,快!”
我迟疑了一下,不是很明白杉惠姐喊我过去干什么,但我还是很听话地爬了过去。
但还没等我靠近她们两个,梨月却第一时间扑过来抱住了我,她把头枕在我一边的肩膀上,开始大哭,刚开始是把我吓了一跳,但我很快就原地坐好,不让自己倒下去,而后才拍着梨月的背,安抚她说:“怎么了梨月,怎么又哭了啊?”
这边梨月还没止住哭,我另一边的肩膀又被杉惠姐霸占了,耳侧能清晰地听见微弱的啜泣声,扭头看去只有杉惠姐长发上的青色漩涡,和弄得我鼻子发痒的散乱发丝,以及她微微抖动的肩膀。
“你们突然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用说也猜得出来,肯定是纱和伯父的自白,勾起了她们伤心的回忆,那段被亲人遗弃后的艰难日子,我也历历在目。虽然我也是被遗弃,但我对我的父母没什么记忆,也就没有那么伤心,她们则是被唯一的亲人,还是从小陪伴到大的父亲所遗弃,那种滋味光是想想,我都觉得难受。
看来我还是太乐观了,霜雪和木槿并没有平复她们两姐妹的心情,看来只能等待时间的稀释,再加点日常生活的琐屑,还有记忆的衰退,才可能将这件事情造成的伤痛减到最少。
“姐姐刚才怎么也不让我哭,呜哇!”
梨月口齿不清地嘟囔了一句,这也是我听得最清楚的一句话了,虽然梨月不知道我们靠得那么近,不用说那么大声我就能听得见,但这种时候,并不是很适合跟梨月讲道理。
“姐姐说要等你回来了,我们才可以哭,我忍得好辛苦啊,呜呜呜。”
梨月又哭诉了这句话,这倒是让我有些莫名其妙,同时刻也莫名其妙有些感动。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感动的情愫,但被两个哭着的女孩子抱着,正常人都多少会有些复杂的心理反应。
“你这家伙,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了,这么晚才回来,你也想丢下我们不管对不对!”
杉惠姐为了掩饰自己的哭腔,故意把话说得很冲,意图蒙混过关,但就算再提高几个音调,也难以控制她哭泣时的气息变化,终究还是露出了马脚。
但现在也不是拆穿杉惠姐的时候,我腾出另一只手,像是左拥右抱地,搂住了她们,我承认我不是很会安慰别人,为了不去安慰别人,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不要让别人安慰,只要切断了和人的联系,也就不用进行这种互相安慰的交流了。
然而我也没少被杉惠姐和梨月安慰过,诸如测试不及格,生病感觉要死了,还有借来的小姐姐写真被扔掉的时候。
“我没有这么想过啦!你们不知道,我才跑到海边,就有一只狼人要吃我,狐仙大人她为了对付狼人失控了,引来好多人反过来要对付他们两个,幸好沙利叶、南央她们救了我们,才耽搁了那么久,我不是想丢下你们自己跑掉,而且我才跑掉一会而已。”
解释了一大通,我才想起来我也没跑开多久,怎么她们突然变得那么粘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想妈妈,跑开一会也能这么生气吗?
不对,她们只是担心我也会像纱和伯父那样跑掉,毕竟我和纱和伯父一样,都是男的,都认识恶魔,都突然不辞而别。
“我不管,你跑掉了一秒也是跑掉,精神上有想过跑掉也是跑掉,总而言之你就是跑掉了!”
杉惠姐蛮不讲理地说道,顺手还用拳头狠狠地敲打着我的后背,就算是铜皮铁骨,也肯定会被打得只剩下满地的碎屑。
“呜哇!”
这边的梨月只会哭,她就说了两句话,后面就光顾着死死地抓着我的衣服,嚎啕大哭,看来刚才积攒的眼泪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宣泄在我的身上,我的衣服已经变得又湿又凉了。
大夏天的被两个泪人儿抱着,一点也不舒服。杉惠姐就会无理取闹,听不进我的解释,梨月就只会哭,也不想听我的解释。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没别的方法,只能自说自话地把我的想法告诉她们,希望她们能够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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