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还能再见到忠伯吗？”
霜雪伏在我的身上，许久，才小声问道。
面对霜雪这个问题，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是该例行地安慰她说，节哀顺变，还是跟她说，我知道千色、星宫老师、关河祭司和沙利叶她们都懂得如何起死回生，礼姬能让人保持不死的状态，那个素未谋面的菲尼克斯还能给人延续生命，就算在亡者之地，时雨也有招魂幡能够保护灵魂不被伤害？
我觉得我已经失去了说“节哀顺变”的资格了，甚至连安慰一个刚刚失去亲人的人的资格都没有，我甚至还感觉到了不公，为何我死去活来这么多次，而忠伯却一去不复返？
思索再三，我还是决定把亡者之地的事情告诉给霜雪，霜雪听完后，她从我怀里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着我说：“这么说，要是他成功通过了亡者之雨的洗礼，就能成为永生的恶魔，也不用担心被那只叫菲尼克斯的恶魔吃掉了吗？”
“对的。可是她们也告诉我说，只有强大的灵魂才能在亡者之雨的洗礼下存活，你还记得律川明秀吗，听说他就是通过了亡者之雨的考验，才成为恶魔的。忠伯那么厉害，应该也能通过的吧。”
不知不觉，我已经抱着霜雪好一会了，而杉惠姐她们的叠叠乐已经从二三十米远的沙发边上，慢慢挪到了我和霜雪的附近，几双眼睛一直盯着我俩看，也不知道她们是看热闹，还是来帮忙安慰霜雪的。
最先发难的是千色，她似乎是一块磁铁，而我就像是她的铁芯，只要我跟她离得太近，她就会第一时间粘上我。她也不是很懂什么人际关系，反正她就喜欢粘着我，她一下子抱住了我和霜雪两个人的腿，硬邦邦的面具磕得我的大腿有点疼。
“唔，千色她怎么了吗？”
霜雪也察觉到了千色的存在，她总算肯松开我了，她把小千色抱了起来，千色却像个宝宝一样，伸手要抓住我，不过霜雪毕竟是女性，对小朋友有天然的亲和力和控制力，霜雪小心顺了一下千色那头像是染坏了的彩色头发，她说：“她的头发好柔顺，不像是天生的。面具能拿下来吗？”
“千万不要！”
哀酱忽然大喊了一声，阻止了霜雪接下来的动作，但哀酱很快就解释说：“抱歉，霜雪小姐，这个面具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她本人的，希望你不要把她取下。还有，千色的头发原本也不是这样的，总之，面具不要取下来。”
霜雪有点被吓到了，但她也道歉说：“不好意思，我会注意的了。”
“那个，霜雪妹子，等碧落公主有空，就能用法阵召唤亡魂，到时候就能见面了，虽然不是很方便，但起码有个念想。以前我和姐姐，都会偷偷到妈妈的墓前和她聊天，现在想来，可能妈妈也听不到呢，她在亡灵国生活着。”
梨月拿着一根大金条，安慰霜雪说道。
虽然我不能感同身受，但要理解这样的情感其实也不难，只是我不想自己有机会去理解，就这样维持现状，也是很不错的。
“我们的家被拆了，妈妈的照片也被埋在废墟里，幸好没有被压坏，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到的，虽然离去的亲人不能和我们一起生活，但既然现在我们知道地狱是存在的，天堂是存在的，那说明他们其实是到另一个地方生活去了，我们要做的就是过好自己的生活，”
杉惠姐也过来劝了几句，不过伤心并不是一时冲动，冷静下来就没事了，那是内心上被划出的伤口，不断产生疼痛，需要时间愈合。
“你们凡人也经常找老夫说，要让亲朋好友复活，可是老夫也不懂怎么复活人家，然后那天的进贡老夫也不好意思吃，就只能饿肚子，或者自己去找吃的了，所以这次老夫是真的帮不上忙的。”
小狐狸骑在了我的头上，无奈地说道。木槿走过来给霜雪递了一盘水果，说：“吃点甜的吧，大家也吃点吧，甜的东西能让人开心起来的，不过也不要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那个，我很抱歉帮不上什么忙。”
花恋也跑过来道歉了，其实她也没做错什么，虽然她的确可以下令让忠伯复活的，但菲尼克斯的诅咒还是会让忠伯变成恶魔，最终就会被菲尼克斯吞噬，摆脱不了死亡的结果。
“没关系，我知道我是普通人，有些事，以我的力量，根本改变不了，我非常感激你能让忠伯过来，和我见上最后一面，真的是非常感谢。”
霜雪说着，便把千色放到了地上，隆重其事地鞠了一躬，而花恋伸手扶住了她，说不用这么客气悳
“恶魔交易就是这样的，以灵魂为代价交换恶魔的帮助。一御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很多次都是被恶魔伤害的一方，如果我们不救活他，他就等于被我们恶魔杀死，到时候天堂的人就有借口针对在人间活动的恶魔了，所以请你理解这一点，天堂，地狱和人间的规则，本就不是你们人类能够参与制定的，所以也不要抱怨了。”
礼姬不看现在的气氛就算了，说话还那么直白，就像是忠伯的死是一个错误一样，还用来教训礼姬。
好在霜雪也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她回答说：“我明白的，就算没有恶魔交易，忠伯也会死去，要是我因为认识你们，知道你们能起死回生，而我就迁怒于你们的话，那就是我在无理取闹了。”
“礼姬，你就不能看清楚情况再说话吗？”
我小声提醒了礼姬一句，礼姬这次没有反驳我，她默默掏出了恶魔之镜，对我们说：“我让南央带了面名字过去，你们想看就看，不想看就别看了，反正要是他能通过亡者之雨的洗礼而存活下来，那他就能成为低级恶魔，在炼狱呆个上百年，或许就能升级成中级恶魔。霜雪小姐你要是能活个上千年，说不定就能在人间见到他了。”
说着，恶魔之镜里便出现了画面，忠伯一个人盘坐在荒芜的空地上，雷光一闪而过，照亮了他老当益壮的身躯。红色的血雨慢慢飘落，布满在他的身上，他闭着眼，面无表情，仿若与大地融为一体。
“或者你随便和我做个交易，又或者你狠点心，一剑把一御杀了然后自杀，这样你的灵魂就一定会到地狱来了。”
听到礼姬这么说，大家都沉默了，我也有些忍不住了，礼姬这说话也太伤人了吧，这都是什么话，不安慰就算了，这时候还要来开玩笑吗？
“不过我问你一句，忠伯和恶魔交易是为了什么？他不就是不放心你，顺手要调查清楚那晚上发生的事情，说来说去就是想你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你要是这么不珍惜他老人家的苦心，那他岂不是白费力气了吗？”
听到这里，我们再次沉默，和先前的沉默不一样，这次的沉默是觉得礼姬的话虽然伤人，但都是真心话，也都是实话，虽然听上去很伤人，但想伤口快速愈合的方法，就是用更痛苦的方法，诸如缝合，烫烧。
礼姬说到这里，就不再往下说了，她看着屏幕的情况，似乎比我们还紧张。
“谢谢你，礼姬。”
霜雪也叹了口气，微微露出了一个笑，无奈地感谢道，她也和我们一同看着恶魔之镜，就像是在看一场惊心动魄的节目，但节目的主角却是她自己最亲的人。
“这是多久没有见到有灵魂，在亡者之地接受亡者之雨的洗礼了，除了一御的那两次以外。”
就连安琪奴也凑了过来，似乎忠伯的这场洗礼，对她们恶魔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让安琪奴这个一直坚守在岗位的人，都跑过来凑热闹了。
“千年。”莎曼应道，她也看着恶魔之镜里的忠伯，神色凝重地说道：“安琪奴，而不可擅离职守。”
“哎呀，放心啦莎曼，这里这么多人保护我，一定不会有事的，让安琪奴休息一下也是没问题的啦！”花恋给安琪奴求了求情，莎曼也没再赶安琪奴走开。
“哦，菲尼克斯的眼光还挺不错的，这个老头，咳咳，忠伯竟然能坚持那么久，估计是菲尼克斯的能力让他的变相增加了一点力量，我个人觉得再过一会他就要坚持不住了。”
礼姬看着恶魔之镜，煞有介事地预测道。
“我想请问一下，这个是，怎么才算通过的？”霜雪很不理解地说道，虽然她也听我们说过，现在也亲眼见到了，但是规则还不是很清楚，听上去，霜雪的心情似乎没有那么沉重了，不得不说礼姬这嘴巴还真的是可怕。
哀酱擦了擦恶魔之镜的边缘，回答霜雪说：“灵魂被带到亡者之地，亡者之雨就会下起来。一般的灵魂没坚持多久就会完全消失，稍微强大一点的能够坚持久一点，但也没用。亡者之雨持续的时长是不确定的，只要在亡者之雨停下以后还存在，就算通过了。”
“那我第二次的时候也算是通过了洗礼，所以我现在也是恶魔了吗？”想起我第一次是被时雨护着，也不算通过，第二次见到了两个女的，她跟我说让我回去，又暗示我律川明秀的事情，但我觉得我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礼姬冷哼了一声，说：“你两次都是作弊的，第一次是时雨给你招魂幡，让你躲过了一劫，第二次是我们几个合力，让你保持不死，你还想当恶魔，我第一个就让你永远活着，让你慢慢变成野生恶魔，然后让其他恶魔把你吃掉。”
听礼姬这么威胁我，我不知道我是应该感谢她给我永恒的生命，还是该害怕我以后可能会被恶魔吃掉。
“那我投靠教会的话——”
“嗯——？”
只见礼姬，哀酱，安琪奴还有莎曼同时发出了不悦的声音，她们还不约而同地看着我，就像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就说得先杀掉他，免得他投敌，请公主大人准许我动手，属下必定为地狱除害！”礼姬马上单膝跪地，对着花恋斩钉截铁地说道，大有死谏的意味。
“我也同意，但一御大人怎么说也救了我，我下手一定会很快，不会让他有半点痛苦的。”安琪奴了拔出了剑，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诺。”
莎曼只说了一个字，礼姬和安琪奴马上就动手了。
幸好哀酱拉了拉花恋的衣服，花恋赶紧挡在了她俩的面前，拦住了她们，说：“胡闹什么呢！我们不能干预人类的选择，你们这样吓唬人家，以后哪有人相信我们恶魔了啊，别闹了，一御他肯定是开玩笑的，一御，对吧。”
“一御大人，就算你投靠教会，你不死不活的，肯定会被当成恶魔看待的，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放你投靠教会，我们恶魔也不用呆在地狱了，大家加入教会不就好了，有什么事情还能让教会背锅。”
哀酱无奈地解释道，意思是说，我投靠教会是背叛了地狱，而投靠了教会又会被教会反过来对付，这个选择简直就是垃圾中的垃圾，两边不讨好，看来投靠教会也不一定是好事啊。
“妾身知道，通过洗礼的人，都会见到一个女的，但是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是谁，连魔王大人也不知道，估计是超越恶魔的存在吧，恶魔的神明？”
兰姬忽然从虚空中出现，一出现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被兰姬训练成，一感觉到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下意识伸手去接的那样了，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接住兰姬，兰姬她明明就能自己飘起来的。
“那个女人啊，南央也找过，没找到过。不过地狱有很多地方还是很危险的，对于我们恶魔而言也一样，估计也是她创造的吧，我猜最可能的地方就在熔岩海下方。”
礼姬也消了气，看来她已经很熟练了，要是得不到同意就等下次，反正我犯错的机会多得是，杀我也不着急这一天两天的，看她的策略，似乎也是在训练我，让每时每刻都得想起她的杀意。
“据说心里面有一个放不下的人，灵魂就会变得格外执著，那就不会被亡者之雨洗刷掉了呢，对吧。”
木槿看着恶魔之镜，喃喃自语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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