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进ATRU大门后，来自夜鸣手上的震抖逐渐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无休止的啰啰嗦嗦唠唠叨叨：
“看啊看啊！快看啊夏空！这里有好多的东西啊！”
“因为这里是市内最大的综合商场啊。”
总共六层的ATRU，从一楼开始依次是服装区、金银饰品区、电子商品区、食品区、娱乐餐厅、管理者办公区。以不购物为前提，想要走完前五层的每个角落，就至少要花费两个小时。对我来说，最大的威胁并不是时间，而是眼前无法逃避的商品品牌——
D●OR也好HER●ES也好，还有其他我叫不出名字来的，无不让我望而却步。
果然，对我这种普通高中生来说，这里是一生都难以涉足的禁地啊！就连对我们喊着“欢迎光临”的店员们，眼神里也都在闪烁着“真是讨厌的穷光蛋”这样的恶意啊！
当然，不仅是我，就连昨晚“ATRU啊ATRU啊”嚷个不停的夜鸣，现在也正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好……价钱好贵！”
“一开始就应该想到了啊！你到底是为什么才来这里的？”
“广告里面可没有说明具体的价钱啊！”
真的是被电视广告给煽动了啊？夜鸣翘起小嘴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让我准备已久的吐槽刹那间流水落花：
“不用担心，服装确实是抱歉，如果是化妆品或是电子商品的话……”
“那样我们来这里就变得毫无意义了！无论如何也要买衣服回去！”
明明是充满良心的合理建议，你为什么非要死不服输？
十万元的现金，就算不对午餐什么的必要开支附加预算，也根本没办法买下一件完整的衣服啊！如果要买文胸或是内裤是没有问题，可是夜鸣绝不会接受吧？特地跑到ATRU来买内衣内裤，说出去都会变成可怕的笑话……
然而夜鸣完全不理会我的苦恼，抓着我的手臂强迫地往女装区拖行。我的思维神经被连番几十万上百万的价格标牌惊吓而颤抖不已，正努力计划着脱身的策略，夜鸣已经和店员纠缠在了一起：
“这件衣服的价钱不能降到十万元以下吗？”
夜鸣的手指指向一件标价为五十万元的洋式连衣长裙。店员的眼睛都变成了两个鸡蛋：
“这位客人，无论是哪一件衣服都是不能让价的……”
而且一口气让价到十万以下，哪个傻瓜会答应？
“那么这件衣服的质量真的值五十万元吗？”
“这位客人，服装的价格和质量、式样都是成正比例的……”
所谓一分钱一分货，是谁都明白的道理吧！店员的语气里明白地冒出了嘲笑，结果是激惹得夜鸣更加不依不饶：
“首先一点，在变成衣服之前不就只是普通的布料吗？那块布料价值五十万元吗？”
“这位客人，您想要说明什么呢？”
“然后，所谓的式样，必须结合人的体型和气质才能表现出来吧？”
“要这样说的话也……”
“所以说把这件衣服还原成布料就不值五十万！如果穿在你身上，价格也不会超过十万元！不考虑客人的实际就标价实在是太轻率了！”
“这，这位客人！就算这件衣服穿在我身上确实不值十万元，您到底是想要……”
“非常简单，你花低于十万元的价格把它买下来，我再从你手里买过来！”
“这……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
“抱歉抱歉！我的妹妹就是那么坏脾气！”
眼看着店员小姐在不着边际的穷追猛打下惊慌失措，我一边道歉一边把杀得兴起的夜鸣拉了回去。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夜鸣“哇哇”地叫了两声，高跟鞋用力踩在我的脚背上：
“只差一点就成功了！浪费了那么好的机会笨蛋夏空！”
“在你的计划成功之前店员小姐就会报警的！还有请你不要那么用力踩我，会骨折的！”
“反正也是笨蛋的脚，踩碎了往生就好了……”
“敬谢不敏啊！”
“去死！去死去死！”
“你是死神还是瘟神啊！”
连拉带扯地艰难爬行，如同为了琐事争吵不休的恋人，彼此的脑袋如果再接近一些，那就是正无修正上演疯狂热吻的情侣。路过的顾客和店员流露着意外而理解的微笑远远散开，如同把我们当成了病毒感染体……
如果不是担心用力过度把你拉回人偶散件，我真的会拖着你跑出去的啊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任性家伙！
万一在人满为患的超级商场四分五裂，引发的麻烦可不是我能轻易解决的，说不定还会招惹警察。从一开始我就不敢过分用力，然而夜鸣的关节部位还是不断地“喀拉喀拉”，让我终于放弃了抵抗。力气一松懈，夜鸣立刻反戈一击，轻而易举地把我重新拖向女装区：
“放心啦笨蛋夏空，如果能买下来的话我会用同样的方法帮你买一件的……”
“在那之前会被警察抓走……唔哦哦！我找到了更合适的女装区！那边那边！”
在我右手边某个角落，居然挂着大大的“50%OFF”招牌？这算是哪门子的福利招待？
我还来不及摸清楚其中的所以然，夜鸣化身为捕捉到猎物的猛兽，松开紧抓着我的手臂，两眼闪着凄厉的凶光穿过人群飞扑前进：
“居……居然会有那么廉价的！赶快过来笨蛋夏空！”
“别总是笨蛋笨蛋的，我才不是笨蛋……”
居然那么轻易就从人海里挤了出去，夜鸣简直就是蛇女嘛！
“你……没听到我的话吗？”
“了……了解的说！”
突然阴沉下来的口气让我猝不及防，紧抓之下不但说话变得奇奇怪怪，连着走路也变得同手同脚。当然我也没有那么犀利的身姿，好不容易挤开人群杀出血路，夜鸣不满又不屑地朝我扫了一眼，把手里的衣服塞到我的面前：
“这件！只要三万元，很适合我！”
喂喂！这是黑色哥特萝莉洋装啊！更确切地说，这其实是COSPLAY服装啊！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个折扣区原来是COSPLAY服装中心？从制服到内衣，还有假发和配饰，全都是COSPLAY专用道具？ATRU里怎么会出现这种区域？
说起来，夜鸣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COSPLAY吧？这倒是一个节省金钱的好办法。退一步说，毒舌也好女王也好，夜鸣和这件黑色哥特萝莉确实百分之百相配。眼看着她一脸陶醉地不断拿衣服和自己的身材比划，我轻轻地“嗯”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脑袋：
“真的想要这一件吗？考虑一下其他的……”
“其他的你也买不起吧穷鬼！”
唔哦哦——！居然连你也……！
“最重要的是——我非常喜欢这一件！”
啊啊啊——受伤而绞痛的心脏又平复下来了。
虽然改不了毒舌又死要面子，其实你心里还是很照顾我的啊夜鸣！
等一下，现在可不是感动的时候，为了不让夜鸣有机会改变心意，抓紧机会既成事实吧！我从夜鸣手里接过哥特萝莉，喊了一声“店员”四处张望，很快就有了“欢迎光临”的回应。
唔唔……为什么这一声回应那么耳熟？
转过身子和赶到面前的店员四目相对，我们先是同时因为惊讶而窒息了几秒，然后又不约而同地一起“啊——”了一声：
“竟然是你！”(X2)
店员小姐竟然是在学校里令我望而生畏的佩菲特亲卫队队长铃？
算是意外收获吧？无意中捕捉到了铃在这里打工的秘密。就算她不间断地大声重复“你认错人了”也毫无意义，这或许会成为我接下去和她谈判（被迫）的重要筹码？
此外，用一件COSPLAY用的哥特萝莉哄得夜鸣心花怒放，算是一举两得的成果了吧。
初步的目的已经达成，夜鸣也乐得大发慈悲，陪着我在ATRU的食品区转了一圈。一日三餐的食材今后会固定在镜茗家便利商店打折购买，所以在离开ATRU大门时，购物袋里除了夜鸣的衣服，仅仅多出了几百元的零食——其中有一小半正被填进夜鸣的肚子。
确认手机上的时间是十一点十分，我拉着夜鸣穿过十字路口右行，步行十分钟后就捕捉到了计划中的咖啡厅“海猫”的招牌。
距离ATRU的路程恰到好处，也许就是考虑到照顾如我这类平民阶层吧？考虑不通的是为什么要用海猫这种外貌可爱本性凶残的小生物做招牌，未免让人心里不安。正大口饕餮的夜鸣也不自然地停下了吞食，有些踌躇地靠近我一步：
“这里……就是我们午餐的咖啡厅？”
“……有什么不安的感觉吗？”
如果要说有“危险预知能力”，夜鸣比我，确切地说比普通人类要可靠得多，她的不安理所当然地更影响了我的心情，几乎都快有了“换个地方”的念头，夜鸣下一个疑问又紧随而来：
“所谓的‘海猫’是什么？”
“……啊？”
“你别理解错了！我对生物学也是很有自信的！不过……在海上生活的猫确实无法想象而已！”
“你的生物学简直比我还要糟糕！”
虽然是个简单得出乎意料的疑问，至少证明咖啡厅并没有值得怀疑的必要。不过这也是难得在诸事都强过我的夜鸣面前表现的机会，我装模作样地“嗯哼”了一声竖起右手食指：
“听好了夜鸣，所谓的‘海猫’其实有两种毫无类似的生物，一种叫做MEERKAT，生活在非洲，另一种是个性凶残的鸟类。这家咖啡厅的招牌应该指向后者……”
“……那种鸟有多凶残？”
“一旦自相残杀起来，不管是朋友还是家人都可能被撕碎……”
“换句话说，这家咖啡厅应该会有一个特别的付钱原则，结账的时候，谁被堵在店里来不及逃跑谁就全额支付。”
“还真是异想天开的付钱法则啊！”
“我对自己的直觉很有自信，不是你这种笨蛋能够理解的！”
“真对不起我是个笨蛋！”
如果真的会有这种规定，在奉行平均原则的时代，这家咖啡厅或许维持不了一个月吧？不，或许因为出乎意料，反而令生意更火爆也说不定……总之亲眼看看就能得到确认了吧？
反正我对这家咖啡厅用上“海猫”招牌也不明所以。一看夜鸣自信满满，我的好奇心，不如说好胜心被全面激发，说了一句“那我们就去确认一下”，抓起夜鸣的手朝着“海猫”大步流星，在距离玻璃正门不到两百米的瞬间，夜鸣像是被什么刺到，“呀”了一声停下脚步，用力一扯把我拉到一边：
“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唔哦！”
紧闭的玻璃门突然打开一半，排成长队的人流犹如火箭汹涌而出四散逃命！
“地……地震了吗！”
第一个反应就是碰到了自然的麻烦，我抱紧夜鸣的肩膀想要找地方避难，然而脚下的大地却安然无事。来不及搞清楚究竟，玻璃门又突然地关上了。原本四散的人流又莫名其妙地围了过来，一起响亮地喊了一声：
“麻烦您了！”
哇啊啊——！难道说夜鸣的直觉就是事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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