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
我又没有真的走。
我爬着楼梯上到二楼，想找那位不安稳的房客说一说友善的道理。
我按了两声门铃，没有人应。
但我听到门后有人猫着脚在走路。
于是我再次按起门铃，把门铃摁出一首蹩脚恼人的歌曲。
我对着猫眼喊道：“我知道你在门后。”
门缓缓开出一道缝。
我心想：“又是缝，怎么和夏莉一样。”
门后伸出的那东西可和夏莉不一样！
那是一只毛发旺盛的男人的手。
男人压着嗓子说：“什么事？”
我说：“可以请你在房间里安静一些吗？”
这时我在此听到“砰”的一声，像是货架倒了地。
我接着说：“你这样很打扰别人……”
男人这时候从门后露面，他很高，有两米高，不是高挑身材，是那种健美男士的身材。
我哑然。
男人说：“你说什么？”
我掂量彼此间的差距。
我并非蠢到不识时务。
我说：“如果你活动剧烈的话，你可以在地板上铺一层消音垫……”
我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的一双大手推了一下。
我听到那男人把门关上的声音。
我苦着脸，没说完的是：“我可以帮你找一套便宜还不贵的消音垫。”
我丧着脸去了老爹的店里。
“老爹”不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那个老爹。
他是位机械师，是带我的师傅。
老爹的店开在清一字街。店的柜面很简陋，像回收金属、电子设备的垃圾回收站。
我穿过柜面进入工作间。
老爹正钻在一辆跑车的底盘下做着维修的工作。
我刚进工作间，老爹就从跑车地盘下抛出一个金属壶，金属壶在地面滚出几圈，撞到我的脚后停下。
老爹使唤道：“咖啡没了，去给我装满。”
我装满咖啡后便给老爹打下手。
维修结束后，我对老爹说：“我找到工作了。”
老爹的模样和他的做事风格如出一辙，有个名词：蛮横。
他长着一身横肉，除了左手。他的左手是一只机械手臂，比原生态的另一只右手还要好用。
至少我不认为人类天生的右手能够把铁板攥成铁球。
我好奇的问过老爹：“左手这么好用为什么不给右手也做个机械化。”
老爹虎着眼瞪我，瓮声瓮气地说：“不如捏爆你的蛋蛋做个球的机械化。”
我不解：“这跟蛋有什么关系？”
看着老爹的这只机械手，我心想：“如果我有这么一只手，那么就能把那个大块头按在墙壁上教训了。”
我捏了捏自己的左手，又开始想：“但我的左手好好的，如果换成机械手，难道要先把左手砍掉？而且机械手的维护费用也不是我能负担的。”
我便对机械手没了想法。
老爹“呼啦”的喝着金属壶里的咖啡，听到我说找到工作，他眼睛一虎，骂道：“忘恩负义的起子。”
起子就是螺丝刀。
老爹惯爱用这些工具骂人。
老爹骂了一阵，又说：“在我这做学徒亏待过你吗？”
我心想：“这倒是没有亏待，我付不出房租，老爹便让我住在店里，伙食老爹也都备着我的一份。”
我说道：“但是学徒没有工资。”
我很认真地盯着老爹。
老爹老脸一羞，逞强说道：“学徒要什么工资？”
我心想：“学徒可以不要工资，但成年人得有收入。”
我顾及老爹的颜面，没把这话说出口。
老爹似也觉得这理由蛮横了些，改口道：“今天开始你有工资了。”
我心中一喜，追问道：“多少？”
老爹砸了咂舌，反问：“你找的那份工作薪水是多少？”
我把紫小姐给我的薪水告诉了老爹。
老爹砸起两遍舌。
他沉默很长一会，伸出手对我道：“合同给我看看。”
我调出合同给老爹看。
老爹慢腾腾地看完，便沉默着把我推出工作间，说道：“以后你不用过来了。”
我纳闷地问：“你说的工资……”
老爹恼怒道：“没钱。人不要了。”
他又骂了句：“狗屎运！”
老爹在柜面里翻找一番，找出一把起子丢给我，说道：“出师的礼物。”
我好仔细地研究着这把起子。
是一字起子。
普通不过的一字起子。
我忍不住道：“就这？”
老爹“哼”了一声说道：“不想要就给我。”
我不给。
我查看下电子钟，已经8点23分，再看下紫小姐给我的手表，手表显示的时间是8点53分。
我心想：“紫小姐说的10点一定是按照手表的时间来算，不然她给我手表有什么意义？”
我从老爹的店里离开，赶着时间回到紫小姐的庄园。
紫小姐看到我时的表情很诧异。
她问：“你怎么来了？”
我说：“不是你让我10点回来的吗？”
紫小姐用手扶住额头，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又不是夜班，我让你明天上午10点前过来。”
我心说：“谁让你用12小时制又不说清是上午还是下午，24小时制不好吗？”
我有些警惕的看着紫小姐，问：“工作不包住的吗？”
老爹把我赶出来，我今天已经不好意思回到店里去睡觉。
紫小姐指向我之前所在的那个房间，说：“你的房间。”
我舒了口气。
紫小姐又说：“既然过来了那也好。”
她起身凑到我身上闻闻，让我有些尴尬。
我说：“我担心晚点跑回来，出了一身汗。”
担心她闻出其他的问道来。
紫小姐问：“没见到你的小女朋友？”
我辩解：“还不是我的女朋友。”
我心里添上一句：“而且一点不小，你的才小。”
紫小姐鄙夷地看着我，说道：“那就是见到了。禽兽不如。”
我很无辜。
完全不能理解她说的“禽兽不如”和“见到了”有什么必然关系。
紫小姐说道：“跟我来。”
便把我领到一扇门前，门打开后露出向下的阶梯，看不到阶梯的尽头，只感觉阶梯连接着黑暗，仿佛通向地狱的单程票。
紫小姐走进去，让我跟上。
我心中不住打鼓。
打的退堂。
进去之后就没有了灯光，紫小姐似乎可以在黑暗里视物，但我不能。我小心翼翼的踩着阶梯，生怕一脚踩空便滚进无底的深渊之中。
阶梯很长，越走越黑，把光都甩在身后。
我开始看不清前方紫小姐的背影。
只能听到她踩着阶梯发出的“哒~哒~”声。
像个缠身的幽魂。
这幽魂掐住我的脖子！
让我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我用手攥紧夏莉送给我的十字架！
我毫不怀疑在这地下室里躺着一具棺材，棺材里睡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吸血鬼伯爵。
故事里不都这样讲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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