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面,轻微得几乎是空气不自然的停滞了一下,沉睡中的程味平立马反应过来睁开眼睛。却是王十三挑着空桶归来,看程味平醒了他脸上的笑纹挤到一起:“累了?我进去看看那小子做好饭没有。”说着进入了屋。
已经傍晚,高挂的太阳已经落到林子那头,一方天空被烧得变了颜色,云彩也遭了殃被那夕阳烧得红彤彤的宛如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害羞的脸庞,几只白鹭从远处展过,没有留下痕迹。
程味平睡了一觉神清气爽,走到院子边打了点水扑到自己脸上,冰冰凉的清水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像是睡了一场梦了半生,以前的事那么不真实,这些年来的旅行只是黄粱一梦,自己不过来了这里睡了一觉,似梦还虚。屋内传来饭菜的清香,还有王十三的呼叫,程味平站直伸了个懒腰,呼出一口浊气,抬步走进屋子。
此时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还有四菜一汤,尽是一些海产做的菜式。蒸花甲,白灼虾,蒸好的鲫鱼,还有一个炒的生菜,汤也是豆腐鱼头熬成的,单看菜式颜色真算是清汤寡水。几乎不加过多烹调,吃的就是一个鲜。
王归海拿着碗去盛饭,王十三在两个小杯子里倒酒,酒也是几块钱的散装掺水白酒,他作了个手势:“来,坐。”程味平在旁的位置坐下了,王十三把酒送到她面前的桌子上:“今个咱两同门好好吃喝,酒不是好酒,饭菜也不是什么珍馐佳肴,你知道我的情况,不矫情了,干!”等王归海端着白饭出来,两人已经一杯酒下肚。那酒度数不高,掺了水还倒甘甜,入口也不辣倒像水里掺了酒,很是解渴。
王归海入桌拿起筷子,左右看看两位长辈:“师父吃饭,师叔吃饭。”
“嗯。”王十三点头拿起筷子,程味平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菜。王归海看长辈已经开动,他人小夹不到桌上的菜,当下就站起来夹菜。
饭桌间,几人咀嚼声音,筷子碰撞碗的声音倒也和谐。沉默地吃了一阵,王十三忽然指着一道蒸花甲:“花甲咸了, 下次放盐注意点。”“是。”王归海嘴里塞着饭,忙不迭地点头。程味平看这两师徒和气,心里也觉得温馨,入口虽是简单家常,却胜过珍馐百倍,一直板着的脸也有些松懈下来。
王十三给程味平又倒了酒:“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程味平说:“嗯,看看吧!走来走去是真的有点累了,大概找地方定下来住。”王十三问:“要我帮你找地方定居吗?”程味平摇头:“不用。”王十三喝完杯里的酒:“看来你已经想好了住哪了。多吃点!这里的海鲜可不是哪里都能吃到的,看你瘦得,跟没得吃一样。”继续往程味平碗里多勺了点鱼:“一个人可得好好照顾自己才行,我可不想下次就是拜你了。”程味平说::“我的命硬着呢!你徒弟多大年纪了,入门了没有?”
王归海闷头正吃听到两人提起他,他抬起头嘴里叼着一只虾,不明所以。王十三摆手示意让他继续吃,他就呆呆地低头吃。
“七岁,算是入门了,也有第一层功力了。”王十三点头带着赞许:“读一年级,读书还可以。”程味平边吃边说:“第一层挺不错了,你呢?”王十三感叹:“我还是第四层,没怎么练了,也不打算再练下去了,你应该修炼到最后的第五层了吧?”“嗯。”
王归海听到两人讨论起修炼的事,抬起圆溜溜的眼睛直看着程味平:“师叔,你好厉害,天眼第五层都练出来了!我现在第一层都很难练下去。据说第五层能看到未来,是不是真的?”王十三趁机教育徒弟:“这是传说中的境界,据说没几个人能会,你师叔是天纵奇才,自然不在话下,你以后也要向师叔看齐,知不知道?”王归海重重地点头:“我会的。”
“其实能看到未来又能怎么样?”程味平喃喃自语。王十三听了默然又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了。
吃过晚饭,王归海懂事地把碗筷收拾进厨房。程味平看他搬了张小凳子,站在上面,刚好够着台子去清洗碗筷,动作麻利熟练,嘴里还哼着学校教他的童谣,“小嘛小二郎,背着书包……”。
王十三叼了根牙签背起手吩咐王归海:“归海,等会你洗完碗就烧热水。烧多点,把那大盆搬出来,调好水就叫我们回来。我和你师叔去海那边走走,烧水时练练功,别偷懒。”
“好!”王归海听话地点点头,脸上的肉随点头着抖动了一下。
王十三在背心外披上了一件符合海滩气氛花里胡哨的泰国衬衫:“走吧!”程味平跟上了王十三:“你这个徒弟真好使。”王十三颇为得意,摇头长笑。“那是,不然收徒弟干嘛?”
要去海滩就要穿过一片树林,两人并肩而行入了林子。晚间的树林黑幽幽的,身后的家户灯光随着前行越来越微弱,直到渐渐被树木遮挡没了踪影。头上的树叶相互碰撞发出哗哗的声音,头上的月光从叶子的间隙漏下来,时明时暗。程味平跟在王十三后头。走在落叶堆积的小道。脚下松软,像是踩在厚厚的布匹,每走一步踩断的枯叶会发出哗啦喀拉的断裂声,会让人有种莫名的解压爽快。她看着前头王十三的拖鞋后跟,跟着他的脚步前行。林间湿气重了,深吸气仿佛就能吸进一口水汽。无声的路程,没有人说话,唯有脚下步履和自然风声虫鸣,异常静谧。
约莫走了五分钟,程味平耳边的呼啊呼啊的海浪声渐浓。随即她脚下一实,踏出了残叶铺积的林中小道,经过一番步行两人来到了海滩。程味平眼前豁然开朗,视觉撒出去,过了沙滩就是进退不定的海。一轮明月在空中散发寒光,地上沙子也镀上白银,海在夜幕下深且黑,月隐隐倒在海里模糊摇晃,可谓海上生明月。
海像一位散发着温和的气息的母亲,柔和的海浪是她嘴边哼唱的一支摇篮曲,又像在呢喃着什么。风在低语,浪在沉吟,和谐交响。白天的闷热被吹散,空留下咸而潮的空气。
“喂!走啦!”王十三走到十几米远,回头招呼程味平。程味平不紧不慢又跟上了王十三,两人沿着海滩并肩走。不知怎的,程味平只觉得那海吹来的风都是带着咸而苦的,细沙踩上去轻微散开,不像踏在实地心思也软绵绵的。她扭头望向那虚实的两轮月,心里蓦然冒起一个念头,若是现在那个人在的话……该有多好。
走了一段,程味平开口说话:“这地方不错,有树,有海,有风,有月亮,还有……”王十三接过话:“还有海鲜和海产。”
“确实。”
“不过再好吃的东西,整天吃的话,总会吃得作呕。就像这里的树海风月看多了,如果你看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在理,那你看腻了吗?”
“我?我有时候会腻,腻了我就不看。然后隔一段时间心里就痒痒,免不了再看,然后重复。要是有一天离开了这里,我想我会后悔没有多看。大概人都是这样犯贱的,没有的时候会爱,得到了就厌,没有了会恨。”王十三将手抱头一副自在的模样:“你觉得呢?”
“你想说什么?”程味平淡淡望向身边的王十三。
“随便说说而已,别那么认真嘛!”王十三打个哈哈。
两人走到一块巨石旁,巨石平面凹凸不平,表面坑坑洼洼,形状也不方不正,像一块放大了数百倍的虫蛀方面包。巨石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平时就有很多孩童来爬着玩,不过巨石足有三四米高,一般不会有孩子爬上去,只抱抱它或在地下做游戏罢了。王十三就地一屁股坐下,也不嫌地上的沙,曲起一条腿,一只手搭在膝盖,望着潮起潮落的海,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吐了出来:“算起来自从周师伯走后,你五个年头没有音讯,你去了什么地方?”
程味平和他望着同样的方向:“我向北走,走到尽头,又向西行,一直到没路了,再往回折返,说不清到过哪里。”
“能回来就好,唉!能回来就好啊!”王十三莫名叹了一声,他抬起手掌借着月光往掌心望,粗糙的手掌纹深深刻进手掌,正常人本应有三条线分别是财富、生命和感情,而他的手掌却只两条线,唯独财富线无影无踪。
两人沉默了一阵,程味平抬头看了一下身旁的巨石,提起一口气,抓住那巨石的坑洼,没见她如何动作,身体就贴着石头轻盈无比地跳上石顶。背着手站在巨石上,风吹动身上的风衣衣摆,她看着风起浪涌虽然和下面看有所差异,不过也是相差无几,毕竟海实在太大了。
“可以啊!轻身功夫挺利索啊!”王十三哈哈笑道,慢悠悠从地上起来,也要上大石头。只是他远不如程味平的身法高明,只张开蒲扇般的大手往大石头上爬,他动作麻利幅度也大,几乎是两下就到了上面。上了顶,依旧屈膝抬手像刚才一样坐着。
两人一站一坐,听了一阵风浪声。
“你去过不少地方,你有没有找到命运的答案?”王十三忽然问。
“没有。”程味平开口答。
王十三倒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别想了,折腾自己干嘛?好好的大姑娘看都瘦成什么样了,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就得了!有时候推给命,放松一下自己,看看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嘛!”
“那你呢?你觉得到底什么是命呢?”程味平反问。
“嘿,你和我的命就是都进了这个不知所谓的奇门。等就完事了!我那个死鬼师父和我说过,等着,等时候到了,我们就知道了。我问他,知道什么?结果他说,他也不知道,你说多气人!幸好他走得早,不然早晚我忍不住就扁他一顿。”
“我们的师父和夭脉的师叔都走了,剩下我们这一代的人了。”
“所以你啊,也快找个徒弟,免得传不下去。”
“传不下去不是更好吗?”
风声忽然大了。
“这就是个诅咒,传下去不过是延续痛苦。奇门,一门三脉,三脉单传,真的不累吗?代代传下去有什么用呢?我师父和你师父都死翘了,我们应该结束掉奇门狗屁传承使命。”程味平望着天上圆月慨叹不已:“我们贫,夭,孤。三脉!入门先斩命,你是贫脉先斩了财富,一生清贫奔波劳碌。师弟夭脉,坎坷多灾随时没命。我,后天煞星孤独一世,我……”
“哎,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以为你出去走了这么久会看透很多,反而比我还自闭,该认啦!”王十三双手撑着石头,仰望夜空。
“就是因为走得多看得多,我才不会认命。”
“你高兴就好,反正孤脉在你手上,不关我的事。不说这些了,修炼天眼通第五层了,给师兄我长长眼,运功看看传说中的境界有多厉害。”王十三搓搓手。
“哪有那么简单,开一次眼可以看到七天内会发生的所有事,不过会失明七天。”程味平呼出一口气:“而且对眼睛损伤很大,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修炼的垃圾天眼是怎么回事,你不练也是对的。”
“我是没悟性,怎么样?以后在哪落脚?让我猜猜,在n市是不是?我记得你老情人……”王十三话没说完差点被踢下石头。
“那你呢?怎么这么多年都不找个老婆?你又不是孤星命。”程味平皱眉问。
“穷鬼也跟孤星差不多啦!没钱没车谁会看上我,现在年代和旧时不一样了。连村口那些大妈也知道找男人得找个家境好点的,何况那些小丫头呢?动不动就要房要车,还要彩礼。我拿条命给她们卖了也不够的。拖着拖着就一辈子咯!不知不觉也三十好几了,我是无所谓啦!又不是老古董了,不结婚不谈对象又不是不能过活,一个人还逍遥自在。倒是可怜了你一个大姑娘,入什么脉不好偏偏是这个孤脉。也不知道周师伯怎么想……”
“不要说他!”程味平打断了他的话。
“还没放下?”
“放不下。”
“唉!我这老光棍是不懂你们啦!”王十三无奈摇头:“算了。”
程味平想起了什么,从风衣的口袋掏出一长条金属扔给王十三:“接着,礼物。”
王十三接过来那礼物发觉入手冰凉,在月光下照得分明,是个精致的口琴,光滑的琴身反射着月亮的银光,看上去更添寒意。他不禁笑了起来:“有这钱买口琴还不如折现,我好久都没碰过了,哪个地摊买的?”程味平反驳道:“给你钱你这个穷鬼留得住吗?这可是地道德国货,吹不了就当纪念品摆着,又不用你花钱。”
王十三拿着口琴左右看了两眼,舔舔发干的嘴唇,就把口琴放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没吹悠扬的曲调就响了起来。他还想惊异一下这个全自动的口琴,却发现是一旁站立的程味平手持一管曲笛,横在嘴边清幽地吹奏了起来。
笛声节奏缓慢,如同那潺潺流水,不高不亢,似笛在呜咽,可谓真的算得上如怨如诉,如泣又如慕。程味平闭着眼睛,随曲调情感摇头晃脑。海浪也像听懂了曲笛,跟着音调起伏起落。海上明月,风中笛鸣,带着一股静谧淡然的氛围。吹出了江南烟雨,吹到了荒漠无垠,还吹到漫天风雪的千里冰封,晃了一圈终究还是回到了开始的低喃,终究停息。
曲笛一停,口琴抑扬顿挫迫不及待地也开始演奏。王十三吹了一段民谣,吹得漏音走调,只吹得几个音自己也觉得有些煞风景,就放下口琴拿在手中眯起眼睛去看那一片海说:“老一辈曾经预言,千秋大劫将会在千禧年后来临,虽然没有说具体年份,可日子慢慢过,我心里也总是有种大石压在胸口的沉闷。我死鬼师父跟我说过,清代以前,人类以外各类种族共存。后来神明有感于各族明争暗斗,于是设下封印法则,将人类以外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血脉尽数封印在人类躯壳,各族失去了所有能力与常人无异,万物无灵。自此徒留传说,不见神奇。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大都忘记自己原来的身份血脉融入人类以人类自居。我觉得千秋大劫大概就跟这件事有关。”
“不知道,也许吧!根据预言所说,反正是躲不过的,等来了再说。”程味平抬头看天上繁星,有一颗在北方特别亮眼。
王十三也抬头瞅了一会,扭头看程味平:“师妹,天喜入命,想来你徒弟就要来了,提前恭喜你。”程味平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我的八字?”王十三嘿嘿笑道:“我师父和你算过,我就记住了。对了,到了新的地方给我写信,你知道我的地址的。”程味平说:“装个电话吧!现在我都有小灵通了。”王十三摆手拒绝:“不装,我又不是什么大忙人,也没钱。你多点回来走走,别一个人那么凄凉,当我这是你娘家就得了!”程味平嘴角往上提:“我有分寸,师弟有没有经常来?”王十三说:“他?还读书呢,我没什么机会见他,有机会你也去看看他。”程味平点头称是:“我省得。”
“师父!师叔!热水烧好了!”王归海稚嫩的声音远远从树林传来。
“那就回去吧!”王十三起身伸了个懒腰。
程味平把笛收在风衣下,背着手直接从大石头翩然跳下,衣摆飘飘配合着她出尘的气质,宛如月下嫡仙降世。扭屁股跑着过来的王归海看呆了,跑到近前,脚下一拌,摔了个狗吃泥,趴在地上张着圆嘟嘟的嘴巴仍看个不停,嘴里的细沙也忘记呸出来了。
“小心点。”程味平走到他跟前,拉他背上的衣服,一扯就把他从地上拖起来。等王归海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地上。而程味平已经缓缓往回走,只留下一个背影。
王归海呸呸两声将口里的沙吐掉,连忙跑到王十三前。王十三正探着石头往下爬,还差最后两步,一只脚在空中试探。等他终于下到地下,王归海揪着他的大裤衩,哀求道:“师父师父,师叔好漂亮,好像电视里的仙人,我要学她那个飘下来那个!”他学着往上一跳,胖墩墩的身子重重跺到地上,一方沙子都颤抖起来。
“去去去,大男人学学什么飘!难道你不觉得师父方才下来攀爬的动作很有力量的美感的吗?”王十三鼓起手臂的肌肉,摆出几个健美的姿势。
“不觉得。”王归海老实地摇摇头,脸上的肉抖啊抖的。
“不孝啊你!”王十三作势欲打,引得王归海抱头鼠窜。“你还躲?还躲?躲哪里去?”
程味平听得身后师徒的玩闹,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笑容,再抬头看天上的星星。那颗星又似乎更亮了,在深空格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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