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周围又一次进入了熟悉的场景。我已经不止一次进入无尽的漆黑,在这里,我明白,一定是有什么超乎想象的存在在给予我的思维启示。
我稍稍一迈步,便踏到了一些交织繁杂的硬物,低头一看,我踩到的都是错综盘曲的树根,好像网一样交织在漆黑的地面,而当落脚的力量切实地落在这些根枝上时,一道光点从落脚处传出,直到无穷尽的远方,有一个声音在向我说:“向前走,向前走。”
我循着声音的方向,沿着那光点走去,但那个声音却提醒我:“向左,不要向右,向右就会迷失。”
我遵循它的话语,缓缓向左走去,我看到,树根的牢笼将斯琳姆关在里面,我连忙大喊:“放开她!”
“这里是我创造的空间,你们无法在回答完我的问题之前离开这里。”
高高在上的声音,忽然从我的头顶传来,我抬头一看,硕大无朋的树正是这些树根的尽头,点点光芒汇聚于枝叶,苍老虬劲的声音,就是它发出的。
“为什么要把我们卷进来?”我质问道,但树却呵呵笑道:“是这个部落的传人在最紧急的时候呼唤了你,是她把你召唤进来的,不是我啊,猎魂使。”
我被驳得哑口无言,知道面前的树没有恶意,于是,我用稍微缓和的语气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守护这里的魔树,塞克丝。”
当魔树自报家门,斯琳姆抓住树根构成的笼子,仿佛若有所悟:“你就是父亲提过的——”
“你知道些什么吗?”见斯琳姆知道什么隐情,我便向她问道。
“在曾经的混战之中,我们魅魔一族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被其他魔族追杀的我们逃到这个了无人烟的荒漠,但是生长在这里的不死神树帮助我们建立了我们的文明。”
当斯琳姆说出所有她已知的话时,塞克丝却打断了她,对她道:“你只知道了一部分。”
说着,它叹了口气,接着斯琳姆话道:“当我帮助你们建立了文明之后,在平静的生活里,你们的文明开始滋生了浮躁,人们逐渐被侵蚀,变得自私自利,互相欺诈,在和平的环境自己开始相互侵蚀,王公贵族忘记了自己是民众推举出来的领头人,压榨民力、贪图享乐、愚钝民智;民众也只会盲信王族,从来没有思考,仿佛要将这种统治维持到永恒。我无法忍受这样的现况,所以,我找到了那时候的猎魂使,请求她赋予我死亡。”
说着,地面上的树根“唰啦啦”忽然抬了起来,组成了一个骑士的形状,纯白的盔甲和长发,让我一下子认出了那个人——
“贝狄威尔!”
塞克丝并不避讳,继续道:“虽然是要给你们些教训,但是我实在是无法放心,我看着你们,就像是我不成器的孩子,于是,我请求贝狄威尔将我肢解,让我的身体化作你们在风沙之中不倒的建筑,我的树心被打磨成木槌,放在给魅魔全族贡献水源的喷泉中央。只是可惜,我的树心也变成了无害的神像,和我原来的所欲所求,相去甚远。”
言罢,她全身的光点,都好像眼睛一样集中到了斯琳姆的面前,对她道:“部落的继承人,你有做好接过我的心脏的准备吗?每一任的继承人,都无法拔出它,但你会是第一个拔出它的人吗?”
在拷问之下,斯琳姆抓住了笼栏,陷入了沉思,开始了自言自语。
“如果我不继承这里,部落会继续在父亲这些贵族的统治之中,人们永远也不可能幸福……”
在一阵犹豫之后,围在她周围的树根忽然“啪啦啦”解开,在她的面前凝聚成一把锤子的形状,锤柄伸出簇拥的树枝。
“如果这就是你所想要的话。”
斯琳姆缓缓地走了过去,双手伸向那柄木槌,但保护着锤柄的树枝,却忽然像蛇一样扑了上来,咬住了她的双手,缠绕之中,荆棘刺破了她的手臂,鲜血缓缓流了下来。不管斯琳姆如何用力,她始终无法将这柄锤子拽开。
慢慢地,她顿感乏力,手中的力气也缓缓流失,她大口喘着粗气,质问起了自己。
“难道说……我无法一个人……”
我看着她辛苦的样子,起先,觉得这是她的挑战,我不能去插手,但是仔细一想,我忽然明白了塞克丝刚才的话的用意。
“领导一群人,从来都不可能只靠一个人说了算。”
我从她的背后,轻轻抱了上来,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和她一起用力。
“真正有资格领导别人的人,是尽己所能,不管什么身份、什么种族、什么个性的人都可以团结一致,真正让大家得到幸福的人,而这一切,需要所有人的力量才能一起实现——所以,我也要帮助你。。”
虽然两人的手在此时被树根穿透,但是,在两人的鲜血交融之时,我感觉到暖洋洋的幸福感。
“很久以前,贝狄威尔帮助过这个部落,那现在,是同为猎魂使的我,一起来帮助你了。我们可是恋人,要一起度过……难关!”
当我们两人一起用力,木槌终于在我们的力量下,扯破了树根的包围,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黑暗,塞克丝仿佛也心满意足地笑了一笑,随后,树根一点点消失,归于白亮。
转醒来时,我只看见,倒在地上的斯琳姆揉着自己的脑袋,手中握着那柄木槌,还有惊慌失措的守卫。
“她把木槌拔出来了!”
守卫大惊失色,转身就向外跑去,我刚想追上,守卫便拉了个号炮,随着烟花飞上天空,一大群拿着兵器的守卫忽然从广场四周包围过来,我注意到,他们的手中竟然拿着奇形怪状,但能看得出是“枪械”的东西,和那时候将军训练的士兵使用的东西大不相同。
“这些是……”斯琳姆扫视四周,倒吸一口凉气:“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你们会有怒魔部落的装备!”
“事到如此,绝不能让魅斯特家族的人再卷土重来!”
就在一声尖锐的喊声过后,王宫广场的砖墙被砸碎,艾洛斯走了进来,把拳头攥得咔吧咔吧响:“我苦心孤诣花了数百年布局,低声下气地向怒魔部落的族长请求,才架空了这里的权力,把一切的大权都揽到我的手里,我不能……我不能在这里失败!——上啊!”
随着艾洛斯一声令下,所有的亲兵在那一刻都举起了枪,“砰砰砰”向我们射击,我飞快地吟唱,调用魔力筑起屏障,由火焰魔法驱动的爆裂之枪,将魔界金属制成的弹丸倾泻于我的屏障之上,好像冰雹打在玻璃窗般。在屏障之中,斯琳姆死死地捏着那柄锤子,在念叨着什么东西:“如果你有什么用的话……就给我起作用啊!”
然而,什么都没有。在外面的人看来,斯琳姆只是握着锤子傻站在那里,等着挨打。
“看起来这柄木槌也就是普通的木槌啊,魅斯特家族的人不过是一群信奉吉祥物的蠢货罢了!”
“啊!”
被那句话气得一激灵,斯琳姆拿着那柄木槌,猛地砸向地面,忽然间,整个广场的地面被一个绚丽的魔法阵笼罩,随即,那些亲兵的身体忽然沉入了地面——与其说是地面,不如说,是像溺水那般失重,但却又因为坚硬的土地而被束缚,动弹不得。看了看魔法阵上的铭文,我细细琢磨,想起来了一些闲时读书所得到的知识。
“原来如此……”
“怎么突然有用了!?”斯琳姆还在琢磨着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我连忙向她解释道:“这是非常稀有的魔法阵……名字叫‘缔合’,只有很高深的造诣才能写成,能将一件物体的‘某种性质’赋予另一种物体,我想触发的条件,应该是让两种物体受到冲击力,就像刚刚的锤子,应该还沾着喷泉的水。”
“可恶啊!”
在化为水的地面中上下挣扎的艾洛斯,在愤怒之中忽然按下了一个遥控器,一台巨大的两足机器人,撞破王宫的围墙,身上两挺凌厉的炮管,冒着红热的光。紧接着,机器人的身上弹开一个舱口,将艾洛斯吸了进去,随即,那个机器人便将炮管对准了我们。
“那是什么?!机器人!?”在我惊讶的时候,还陷在土里的亲兵也惊讶得大叫起来道:“是怒魔部落的座驾!为什么祭司大人会有那个东西啊!?”
“本来是想在不得已的时候才使用,但是现在不得不用了!给我死在这里吧!”
随着那人按下按钮,炮口的前端现出赤红的魔法阵,随后,难以直视的激光飞射而出,光是远离,便可感受到那份炙热,但这丝毫不影响我跳上前去,挥起镰刀斩断那两束光,撕裂空间的魔法瞬间将光束掐灭,崩溃的粒子散向炮口源头。紧接着,我默默念动咒语,紫色的法阵爆发出冰晶,从下而上将机器人的半身封冻起来。大怒至极的艾洛斯,再一度按动激光按钮,炮口再一度聚集起激光,我连忙向斯琳姆喊道:“斯琳姆,用锤子砸冰块,把激光打回去!”
“知道了!”
事实上,如果我想要的话,我可以瞬间就斩断这个机器人,但是,我并不想那么做——我想看看这个锤子到底能出于多少我的预期。而且,在我看到斯琳姆发现这个魔法的表情之后,我就明白,她在为能帮上我的忙而高兴——我不想打断这份高兴。
随着斯琳姆用锤子砸击冰块,锤子的锤面上覆盖了一层冰般的镜子,紧接着,斯琳姆快步跑到发射的激光之前,朝着两束光挥下锤子,镜面便将光芒反射回去,这台巨大的机器人,就这般被自己的激光斩为两段。
断裂而倒塌的机甲里,艾洛斯气急败坏,但是他并没有放弃,反而,在我们向他走过来的时候,再一度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声。
我正想为亲家清理门户,但驾驶舱里的人影,却忽然间让我有了犹豫,只见艾洛斯从座椅上起身,走到他们面前,撕下其中一人脸上的胶布,把她拖到了光下,熟悉的声音,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姐姐,救我啊!”
莉莉苏竭尽全力地哭喊着,语气里再没有见面时的傲气,只有对亲人的求救。而此刻,艾洛斯也将食指搭在一个红色的按钮上,仿佛最后通牒般威胁我们:
“乖乖把木槌交给我们,由我们来统领部落!否则,我们就让你们魅斯特家族的全员,在这里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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