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陵君疯癫的笑声在浓雾中回荡。
“……”依凌捏紧了双拳。
她没有说话，因为她一旦插话只会让道陵君这个坏蛋更加得意。
但是，无言并不代表她内心平静。
依凌死咬着下唇，瞄了我一眼。
——早说过了，干涉阳间什么的，那种事情绝对不能做！
——而且，还干涉得那么明显，连“显灵”都弄出来了！
——这下人尽皆知，拿什么去为自己辩护？
——虽然白无常也参与了这事，可是地府的惩罚可不存在什么“法不责众”，反而会因为黑白无常顶级执法者的身份变得尤为沉重！
——黑无常大人……搞不好，连现在的地位都保不住！
虽然自己因为没有真的参与而应该不会受到处罚，但依凌的心情还是糟糕到了极点，看道陵君的目光更是如同要吃人一样。
可不管她如何不爽，也不得不承认，道陵君说的很有道理。
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要不要向阎王大人求情？
依凌又一次瞄向我，然而这一看，她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关心的、担忧的黑无常大人，非但没有一点紧迫的感觉，反而正以一种嘲讽的眼神睥睨着道陵君，那样子，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关注重点不在那里吧？我求求你为自己考虑一下好不好！
依凌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然而我却只是幽幽地开口道：“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啊。”
笑声骤停，道陵君瞪圆了双眼，嘴角勾起夸张的弧度：“我？我没听错吧？你是在和我说话？”
“不然呢？”我挑了下眉。
道陵君哑然失笑：“我看没搞清楚状况的是你吧！一个破坏天道规则，即将受到重罚的罪人，还有心情对我作威作福？”
“……”依凌急得直用眼神暗示我。
完全不为所动，我好笑地说：“好奇怪啊，破坏天道的规则？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啊？”依凌震惊又茫然，她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肯承认。
“哈？”道陵君嘴角抽了抽，“装傻？有用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鬼差的道德和人间不一样！这人可不是想救就救的，你既然救了天道决定必须‘死’的人……”
“呵~”我的笑声更嘲讽了。
“你……你疯了吧？你到底在笑什么！？”道陵君开始慌了的。
“我在笑啊——区区一个丢了命的邪修，居然有脸大言不惭地自诩为天道。”我嘲弄地偏了偏头，眼神轻蔑到了极点。
——丢了命的邪修？那不就是我……
道陵君陡然反应过来我在嘲笑他，顿时恼羞成怒：“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天……”
话未说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等等，难道说……
道陵君的表情越来越恍然，只是这恍然，伴随着的不是探明真相的愉悦，而是变得极其惨白的脸色！
“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道陵君面若死灰。
他眼睛里那些回光返照一般的疯狂火焰，就像被泼上了一盆冰水，彻底的熄灭掉，再无复燃的可能。
什么是绝望的样子？
这就是绝望的样子。
毫无同情地看着道陵君的这一系列变化，我知道，这场心理战至此总算是落下帷幕了。
同样将道陵君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可依凌却是一片茫然。
她只觉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无比的离奇，而她就好似坐被绑在过山车上的可怜虫，只能被动地跟随事情的发展沉浮。
“……黑无常大人？”依凌小声叫着。
“什么事？”
“这到底是……”
“啊啊，这个啊，不过是‘诛心’罢了。”我平静地回答。
“诶？”或许是害怕惊动了跟前呆滞的道陵君，又或许是破坏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现状，再次陷入上下起伏的担惊受怕的状态，依凌连惊异的发声都很微弱。
“要杀他并没有什么难度，”我缓缓地说道，“但是，死人是没有用的。”
“用？”依凌万万没想到，我会用这个字来形容。
“不错，用，我还要他说出来呢，关于天机泄露的消息，”我浅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容在依凌看起来不知比比发怒恐怖了多少倍，“所以，诛心就够了。”
“……诛心……”这，不是“就够了”的范畴吧？
依凌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一个内心懦弱、欺软怕硬的无能之辈而已，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踩在我头上，但是由于实力悬殊，他不可能在力量上胜过我，所以只能另辟蹊径，采用精神的打击方式咯。”我娓娓道来。
“精神手段？”
“‘正’的一方被指出‘作恶’，和‘恶’的一方被指出‘作恶’的心理压力完全不同。所以他觉得自己手握我忤逆大道的把柄，可以借此好好地中伤我，摧毁我的心理防线，让我在他面前抬不起头，结果么，你也看到了，他被自己愚蠢的手段反噬了呗。”
“黑无常大人……真的没有忤逆大道？”依凌不可思议极了。
“当然，大道即是世界，和世界对抗？我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以卵击石的事？”
“那‘显灵’的事情？”依凌依旧迷惑。
真是的，她还没反应过来啊。
我伸手刮了一下依凌的鼻子：“笨，你回想一下当时的场景，除了我、老白、咏清还有你，在场的还有别的鬼差吗？”
“当时……”依凌专注地思考，竟然忽略了我说她笨的话。
突然，她眼前一亮：“当时，没有别的鬼差……对了，没有鬼差……就说明没任务，没有任务的话……！难道说‘小城里的人们应该死亡’根本不是大道的意思！”
“答对了。”我微微一笑。
不错，当时我正是籍此想通了其中的线条。
如果战争是“自然发生”的话，天道一定能够预料得到，而如此大规模死人的情况，天道一定会告知萝莉阎王，随之而来的，就会是大批蹲点准备勾魂的鬼差，而不是仅有我和白无常接到任务！
为什么天道没有“预料”到小城人的死亡，甚至正邪双方军队的惨重伤亡？
答案很简单——因为这是一场被本来应该死掉的两人所计划出来的战争，正是他们二人，造成了这一系列的悲剧！
他们二人死了，大家安好。
他们二人活着，生灵涂炭。
拯救一群本来就不该死于战争的人，是背叛大道么？
不好意思，我啊，还是那个大道的执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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