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楚等这一日已一十有三年了。
不仅是她，还有殿里其他那十二位姑娘，想必都同她一样，翘首以盼地等着这一日的到来吧。
满殿红绸随风而起，音楚独坐殿内玫瑰椅上，眼前是各色珠钗环饰，什么金累丝琴珠簪、镂空玉叶双鸾钗、玲珑翡翠菱花耳坠，等等等等，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可她却不觉繁乱，只一件件拿起又放下，心中细细省度，见到好的，便暂先搁置另一侧，待最后比较定夺。
温煦的阳光透过金丝殿的窗栏照进来，打在音楚略施粉黛的侧脸上，她抬头望出去，脸上温和的笑意如沐春风。
一片岁月静好。
宫殿外沿廊摆着的小盆栀子花开了又谢，已然陪了她十几载，只可惜，今年她怕是等不到它们开了。
音楚很喜栀子花，这金丝殿的宫人们也显然将这些栀子花照料地极好，就一如平日照料她一样的细心。
放下已端详了许久的耳坠，音楚挥手唤来一直恭敬地站在一旁的嬷嬷，眉目轻柔地笑了笑，葱葱玉指遥指了指最贴着门摆着的那盆花。
嬷嬷不敢怠慢，立刻领着两个太监上前，轻悄悄地将花搬到音楚身侧，遂又恭敬退下，脚步动作都异常的轻柔，不敢发出任何响声——在这个关节眼上，他们是万万不敢出什么差错的。
如今刚过三月，尚未到栀子花盛开的日子，可这花依旧被打理的规规矩矩。
也是，在这宫里，任何不循规蹈矩的玩意都会被诟病，连花也一样。
不过音楚却不觉得拘束，她甚至甘之如饴。
她本就不需要什么特立独行，因为她这一生的结局，从出生之时起就已经注定了，无法更改，也无需更改，这是她的宿命。
指尖轻轻触过栀子花的花茎，手指微一用力，折下一节来。
这一节花茎她选的极好，其上两三绿叶托着尚未成形的米粒大小的花苞儿，就如被所有宫人呵护着的她们一样。
只不过今日，她们这些花，该开了。
音楚将折下的茎干藏入怀中，又低头打量起那才挑了一般的金钗玉环来，时辰快到了，她也该好好整理她的妆容了。
整个金丝殿内只剩下音楚摆弄钗环时发出的叮当轻响，各房内的姑娘想来也都与音楚一样，安安稳稳地在房内准备着她们这一生最重要的日子。
但金丝殿以外的各宫，宫人来往不断，显得异常忙碌。时有总管们的催促提点声响起，惹得本就局促不安的宫人们愈发紧张起来，一举一动都谨小慎微，生怕被人揪了错去——今日，是凤后的册封大典。
远处大殿传来隐约的鼓乐齐鸣之声不绝于耳，想必定是一片龙凤呈祥，君圣臣贤之景。
礼乐声中，音楚为自己带上最后一支玉钗。
她起身推开窗，那鼓乐之声愈发清晰，闭目倾听片刻，她终于摇摇头。向来淡然的她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轻视之情。
不过如此尔。
音楚心想。
这一刻，她忽然憧憬起来，眼底里深深埋着的骄傲终于如涟漪一般一层层扩散开来。
在这个皇宫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被豢养了十多年的她们，终于，终于要呈现于世人眼前了。不知这些浅见寡识的凡夫俗子们见到她们时，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呢？
“姑娘，到你们了。”
嬷嬷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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