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俊归来那一天，满少言带兵在城楼上迎他。
整个源城已经在满家军的控制之下，林彦俊其实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局，他会用池衍乔和整个源城去威胁他。
他想起那天的梦来，他好像都闻见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她的体温曾经那么近过，可他醒来的时候，连月亮都没能见得。
满少言仍旧是那副温吞模样，站在城楼之上风头倍出：“林少帅，别来无恙？”
“满少帅客气了，”他坐在马上，满身潇洒，“我甫一回来，您就送上这份大礼，我想别来无恙都难咯。”
二人之间全都无意周旋，寥寥数语，气氛已陡然紧张起来。
“听闻林少帅与夫人鹣鲽情深，林少帅此次离家两月有余，想必早相思至深。”满少言戴着黑色真皮手套，左手食指慢腾腾敲打着城楼上的砖石：“少帅，我可以为您提供一个与爱人团聚的机会。”
终究是如此了。林彦俊骤然蹙眉，声音冷了下来：“满少言，我以为你不会下作到动用这种手段。”
“无毒不丈夫，”满少言扬了扬手，他的兵士立刻架起机枪，“林彦俊，我会赢你。”
双方僵持不下，林彦俊脸色凝住。他不可能做得出选择，无论是李二还是满少言，他知道，他舍不下池衍乔，也舍不下国家百姓。
他无比痛恨自己的不够周全，如果留下足够的兵力守着林府，今日也就不会让满少言钻了空子。是他没能护住她，甚至可能护不住源城。
城墙里面忽然嘈杂起来，满少言听得人报，是林府的丫鬟闯了出来。而此时的林府上空，已经扬起阵阵黑烟。
桃子跑得很快，她这一辈子也没有这样大的力气，挣脱了几个兵士的钳制。她听见砰砰几声枪响，随后身体里好像有鲜血在缓缓流出，但她顾不得了，她闯出了城门，被林家军护进包围圈里。
她支撑不住了，跪在了林彦俊的马前。他见到她来，立刻翻身下马：“桃子？”
她嘴角已有鲜血，眼泪后知后觉地往下淌：“太太，太太她好像自己服了毒，她把我们都支开……我看见停烟阁起火再想闯进去的时候，她拿了很多东西堵住了门。”
“她跟我喊，说让我告诉您，要杀了满少言，要赶走侵略者，爷，您救救太太，救救太太！”
池衍乔不会唱戏，她也不想用乔娘的本事给她的生命画上句号。她立在熊熊大火里，唱她的，或者乔娘，或者这个年代所有歌女戏子的生命。
“我们到处哀歌……谁甘心做人的奴隶，谁愿意让乡土沦丧……”
想要扑灭大火的人四面八方而来，她的声音已经渐渐弱下去，大火扑灭以后，宜华园里那只百灵鸟，再没了生机。
人民的血性是在这个时候爆发的。林家军与源城百姓在这之后迅速爆发，一举歼灭了满少言的人。林彦俊闭了闭眼，手枪对准了他的额头。
人被丢在城楼之下，万人唾骂。
停烟阁只剩半块牌匾。她那样爱美的人，最后却用一把火把自己烧得面目全非。她大约也怕疼吧，怕火烧得太疼了，事先还知道服毒。
她这一生终究是如烟了，什么也停不住，全停不住。
林彦俊跪下身子。她脆弱得让他不敢伸手触碰，只知道他落下眼泪来，一滴一滴，全不敢落在她身上。
“池衍乔，池衍乔……”
他有太多话想说，最后却只能记起来她的名字，她为他取的名字。他最终爱的，就是那个被他赋予了第二次生命的池衍乔。
池衍乔立在一边。她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烈火灼烧的感觉真疼，如今死了明明算作解脱，可她突然发现，她这样也并非没有痛觉。她看着他，一颗心脏几乎疼成了好几瓣。
真想抱抱你啊。从头到尾抱过那许多次，可现在才知道，我们抱的还不够。
原来到最后，我们连拥抱都无能为力。
“BE值已达100%，现在传送至下一世界……”
林彦俊，如果有来生，拜托你找到我。
池衍乔闭上了眼睛。
—「乱世无芙蓉」End—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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