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江月楼,临近离岸登船的时候,苑夫人忽然止步了。
“云衫。”
“怎么了夫人?”
“我仔细想了想,我还是不去了,你帮我把这些酒给她带去吧。”
“为什么啊夫人。”
“想来这次你和她见面,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吧,关于我的肯定也不少,要是我在旁边,耽误你们姐妹聊天不是,我想了想,还是下次吧。”
鹿云衫心想夫人也太体贴自己了,本想着推脱一下还是让她一起,可仔细一品,确实是夫人这个道理。
要是有夫人在,和姐姐多不方便啊。
可若没有夫人在...自己怕是一时半会不会想回去了。
“那云衫就听夫人的意思,替把夫人的心意带到了,不过既然夫人不去了,我也想换个时间过来。”
“嗯?什么时候?”
“今日还欠了夫人要给侯爷的画,还有第二次手术的练习,若是夫人放我一个人去找姐姐,我想把这些事办完了,再回去找她慢叙。”
“可以。”
苑夫人答允后,两人一道回府,直到浅夜,鹿云衫才出来。
她低估夫人要的那副画的工夫了,十米长六米宽,【仙女的特权】还拿去给第二条狗子了,一笔一笔画出来用了她整整一天。
这才溜到了江月楼去
可到了江月楼后,却发现空无一人。
实则江月楼下,炎熏儿正乘着一条小船,将十条花船模样的彩灯送入乾江之上,以作悼念。
但所念之人,却一一不可提起。
她又想起了鹿云衫给她的那些诗句...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此刻最是那句别时容易见时难在她心里回响不绝。
道是有天上人间,可如今人间却独留一人...
她看着纸船漂远,心神恍惚。
今夜过后就是清明,江月楼也收了船桥,闭门清场,往日在这时儿莺鸣彻夜的姑娘们,也都回了乡,告假清明,以备明日扫墓焚香。
炎熏儿少有这样冷清的时候,可也躲不掉,每年的这时候。
人去楼空,相较之下,更显冷清。
“殿下,回吧,初春夜寒啊。”王妈妈为她披上一件貂裘。
“冷就冷吧,既此身已作徒花,何惜事后两残丫。”
她张开双手,江中倒影也张开双臂迎她。
“殿下?使不得啊...”
王婆子的话音刚落,炎熏儿就感觉身后一只独臂搂住了她。
“薰儿姑娘?这花什么时候开的,我怎么没见着?”
耳旁传来的是鹿云衫的声音。
炎熏儿先是惊讶,然后心底一暖。
“你怎么来了?”
“想姐姐了,便来了。”
炎熏儿回头过去,见鹿云衫一身轻纱,好像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连忙将身上的皮草脱下,如王妈妈一样的口气说道:“怎么穿这么少?初春夜寒你不知道?”
见主子好转,王婆子摸了摸眼泪花:“您好意思说,鹿姑娘你也管管她,让她自己也注意点。”
鹿云衫抬头看着她,往她怀里贴去,肌肤相亲之后说道:“身子这么凉,是该管管了。你这不听话的,还不赶紧抱我回房,给你好好暖暖。”
“好好好,遵命,我的鹿姑娘。”
......
回房之后,炎熏儿也找了件貂绒裹上,还在寒暄,王妈妈就姿势扭捏的进来,暖了些酒和糕点。
鹿云衫见她姿势实在奇怪,就问了一嘴:“王妈妈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腿一直发抖?”
听鹿云衫问起,她一边将吃食摆放,一边抱怨似的说到:“姑娘你啊,一去苑府两天了,也没来看看家主,送走你的当天就锁着自己又哭又闹的,我都不敢进门,然后前天晚上,见她安定了,我没敲门,想说进来看看她,结果主子正拿着你的画本...”
“喂!你是不是皮痒?”炎熏儿将她打断,不许她再说那事。
王妈妈只好打住:“这不惹她发了彪,用我对不起鹿姑娘你的事为由头,又惩罚了我一次。”
画本的事鹿云衫是意会了,她走之前留了些橘里橘气的不可名状之画给薰儿姐,不过...
“这到底是受了什么罚?站都站不稳了。”
鹿云衫想说,怎么跟我那天出江月楼一个模样...
结果没曾想还真是一样,王妈妈哀怨的叹到:“她罚我出去给楼子入账,让我也受受你受的苦,结果当天就来了几个胡蛮...非盯着...老身不放。”
噫...鹿云衫听到这儿鸡皮疙瘩都起到了屁股噔儿上,心想这些胡蛮口味可真重,下手也是真的很,奥!昨天和苑铃音过来的时候自己还差点进错门,看了直播。
原来是因为这个。
“出去吧,你那点破事,说的好像我故意借云衫欺负你一样。”
“主子可不就是借的鹿姑娘,欺负我,早先说好卖画一事就将功抵过了,不过撞见你学鹿姑娘的画里,就这样罚我...”
“哎呀!你赶紧给我出去吧!”
王妈妈捂着嘴憋笑溜走,留炎熏儿满脸通红的跟鹿云衫共处一室。
她正想解释,结果鹿云衫就从她枕头下拿出了画本。
“姐姐学的是哪一张啊?”
她故作冷静的坐过去,拿过画本塞回了枕头。
“晚点再同你讲,倒是你,怎么入夜还一个人过来了。”
“这不是,手里的事忙过了,急着来见姐姐吗?”
“怎么?苑府的事儿这么多?”
两人坐回床边,被炎熏儿盯着的鹿云衫,噘着嘴转溜了两圈眼珠儿,发现这两天的事儿还真是不少。
“苑府怎么说呢,大体还是不错的,地方也大,风景也好,而且夫人对我也蛮不错的,第一天进院就帮我抓到了非礼我的凶手。”
“这样啊?那不是挺好的吗?夜...啊,该叫苑夫人,她确实是一向雷厉风行的做派。”
“可你猜,凶手是谁?”
“是谁?”
“就是她女儿苑铃音,姐姐你知道吗?我卖身到贼娘的脚下,跟贼娘喊抓贼呢。那天上车后我就和夫人说了我的事,说的声泪俱下的,夫人果然动情可怜我,说一定帮我抓到凶手,可听我说完之后,反而开始帮凶手说话了,我一开始还挺奇怪的,以为她是个有原则的人,结果凶手抓来,竟然是她女儿我才明白是为什么,就这我还给了她两千两让她帮我抓凶手呢,亏死我了。”
听到这儿,炎薰儿笑了,捂着嘴笑了好久,差点笑岔气过去。
自己这个姐姐笑点低,鹿云衫是知道的,毕竟一本正经久了。不过差点笑岔气过去,还半天起不来...有这么好笑吗?
于是她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要她接着听她说话。
“姐姐!我还没说完呢。”
“那你们,那你们现在在一个屋檐下不是很尴尬?”
“就是尴尬死了啊...每天和她在一块可不自在了。”
“等等...她娘知道这事后,没收拾她吗?”
“打了...可就打了几个屁股...说实话我有些不爽,打屁股算怎么回事啊,还打的哭爹喊娘的口吐白沫,太假了。”
炎熏儿笑的更欢了。
“云衫那是你不知道,被亲娘打屁股什么的,是人间极刑啊。”
“啊?...”鹿云衫挠挠头,表示不明白。
“你如果习武的话就能理解了,那是内里共鸣,两个人的内力极其相似的话,强的一方就容易对弱的一方产生影响,而世上最霸道的内力就是娘亲的内力,毕竟都是从娘胎生出来的,所以娘亲的内力可以无条件克制孩子。若是打屁股的时候也用上,那感觉怎么说呢,我没生过孩子,但是生过的都说那感觉像无数个婴儿要从你身上的每个毛孔妊娠出来一样。”
“额...能有这么痛?”鹿云衫记起某次穿越,因为好奇让系统老婆给自己弄了个孩子...生的她差点痛死过去...
“怪不得那苑铃音哭的那么惨...大姨妈都打出来了,我还气不过,跑上去咬了她一口。”
“那就更惨了,内力共鸣的时候一点皮外伤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要知道若是有罪犯宁死不屈,不肯认罪,官府被逼无奈就会去请他娘亲,你就明白亲娘的可怖了。”
鹿云衫苦笑着点了点头:“幸好我没有武功,这么说,我错怪夫人了?”
“对了姐姐,苑府里还有好些事儿呢。”
“什么事儿?”
于是鹿云衫将从苑夏楠到春弈的事儿,一一和她讲过,包括这两天和夫人的相处,还有她的身世...
炎熏儿听过后,有些恍惚:“原来苑夏楠是苑铃音假扮的,那候府还真是有些乱啊。不过我怎么感觉,苑夫人对你似乎不一般?我之前还告诫你不要去翻她的老底,结果她把底全都揭给你了,她以前可从来不对人这样。”
“诶?是这样么?果然是我太讨人喜欢了吗?”
这和讨人喜欢可没有关系,炎熏儿生疑,怕是这夜无宠还有别的打算。
但云衫都已经是苑府的人了,她还能盘算什么呢?
这是鹿云衫说出一句话,把她思绪打乱了。
“一定是吧?姐姐今天看到了吗?有人为了得到我,连御前春弈的赌注都改了呢,非要把我也加上去。”
“什么?云衫你刚刚说什么?”
“御前春弈的赌注啊,姐姐今天没听说么?”
鹿云衫又就这件事解释了一下,从许家上门说媒,然后晨云郡主上门挑衅,最后以王孙毙命为借口篡改赌注等等。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不来见我,让你一个人来了。这两天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是生怕我把你要回来吧。”
炎熏儿此话,挑明了若是苑府待不下去,鹿云衫随时可以回来她身边。
但是鹿云衫却没有此意,听过那话后,目光坚定的说道:“姐姐,夫人待我还不错的,她说过绝对不会把我交出去的,而且春弈的事儿,我想帮她赢下来。”
“你想帮她赢下来?”
“嗯,我觉着她,可能已经有些支撑不下去了。”
可炎熏儿却一口回绝。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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