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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崩れた心

37 崩れ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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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大陆的中枢城市——黄昏之都达修诺苏,是整个冈亚索最神奇的地方。那里被魔王的结界笼罩,没有黑夜也没有白天,永远保持着朦胧的黄昏时刻。无论看向哪个角落,视线都会被模糊不清的夕阳填满。在不下雨的日子,天空中经常布满霞光和轻柔云彩,仿佛在空中翩翩起舞的精灵,鹅黄色的阳光笼罩在每一幢白色建筑上,一切都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显出模糊的剪影,如同洒起的雨水散出一片又一片氤氲,各种色彩交相重叠,整个都市映衬在梦幻般的光中。

蒂诺亚坐在角马拉动的金栏车中,颠簸了五天才到达黄昏之都。魔族使者以对待贵宾的礼数将她恭敬的迎入宫殿,恭敬的哪怕她在霍菲斯也未曾享受过如此隆重的待遇:自她下车的地方一直延伸到专为她建造的别馆至少有二十里,路上竟然都铺着血蚕丝编织的精美地毯。进入别馆四周玫瑰花栏组成的围墙,五十名穿戴整齐的侍者跪在红纹石铺路的小径两侧迎接她的到来。蒂诺亚端坐在四人抬起的雕花檀木轿上,稳稳当当的进入白玉砌成的别馆大门。透过轿子的重重红纱,隐约还能看到围墙外里三层外三层的魔族平民,想必都是来围观未来的王子妃是怎样的角色。

——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蒂诺亚自嘲的想。自己算不得什么倾国倾城的角色,而魔族突然要求履行婚约也是意料之外的事。不过考虑到霍菲斯的情况,能尽早与暗黑大陆缔结联盟,也算是对方雪中送炭的善行。

只是进入别馆后,没有任何王族成员接见她。侍者们将她的衣食住行一一打点完毕,但她暂时不能外出,只能静静的坐在到处装饰着黑色宝石的房间内,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蒂诺亚明白,那些看似晶莹剔透的美丽晶体,正是构成结界的魔力来源,如果擅闯,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当然她也没有那样的打算。

自从四百年前魔王雷德里克上任之后,人类与魔族的对立情况似乎改善了许多,至少两方人员不必在任何不期而遇的情况下都刀兵相见。——或许就像吟游诗人提姆•菲尔索斯所说,在三角关系中败落之后,那是他纪念圣光少女的唯一寄托吧?这位魔王终身未娶,虽然民间传说他有许多私生子,但他从未公开承认过。五十年前他将王位传给他的远亲,也就是现任魔王米哈鲁之后便四处云游去了。而自己的婚约者,也只是到这里后才被告知是第一王子伦巴德•尼恩•哈雷姆德。至于这位王子的长相、品行、为人,她都无从知晓,侍者们也不会透露一星半点的信息。但从排位来看,似乎这一次魔族对她相当重视。

无论哪个男人都一样,反正只是不带任何感情的政治联姻罢了。蒂诺亚耸肩。看着窗外永不西沉的暗红落日,似乎很难切实感觉时间的流逝。马洛伊在后天婚礼举行前才会赶到,这两天看来会相当无聊。在那温暖的夕阳中,她竟然睡意朦胧……

很久没有梦到那些悲伤的景象,雷欧似乎渐渐从她梦中消失了。依然是那片透明的天空,依然是抬头可见的紫天星辰,眼前出现了一块巨大的水晶,无数细微切面流动着棱镜散射般的七彩光泽,在如同薄雾的淡淡的光中,水晶深处似乎有一个人影。她好奇的凑近想看个究竟,人影忽然伸出手臂,透过水晶直接触摸到她的脸庞。她惊恐的后退,而发梢却被那只苍白的手抓住。

“你终于来了,卡埃蒂•西诺,我已经等待了四百年,真高兴能与你再会,不,现在该称呼你为蒂诺亚……”

“你是谁……”透过光与影的轮廓,水晶中的人露出了熟悉的面容,竟然是她自己。

“我的名字是,光……”

忽然,似乎有人在拨弄她的脸,又痒又疼。蒂诺亚一下子惊醒过来,猛抬头,后脑勺正撞上某件物体,顿时惨叫:“啊哟!!”

“啊哟!!!”

咦?蒂诺亚揉着脑袋,诧异的看着旁边捂着下巴半坐在地上的陌生男人。他看起来三十岁不到,一头深紫色的刚劲短发精神饱满的乱做一团,略显粗犷的五官很显男人味,但金色瞳孔的目光并不友善。他穿着上好丝绸制成的淡紫色长袍,交叉领的襟口与长袖的封边都绣着类似蛇的黑色纹样,腰间琳琅满目的挂着各式宝玉装饰。男人察觉到她的目光,咳嗽一声站起来,眼神傲慢的用眼白看她。两人互相干瞪眼,谁也不说话。

“你谁啊?”最后还是蒂诺亚按耐不住先开了口。

“你就是蒂诺亚•卡萨罗斯?”男人完全无视她的问题。

“和你有关吗?”她也不客气的顶回去。

“原来如此。”男人眯起眼,就像研究一件货品值多少钱,以计量的眼光从头到脚的扫视她,“脸蛋凑合,身材凑合,但毫无女人味,脾气很差的样子,举手投足都很粗鲁,完全不是我中意的类型……”

“评头品足的,你算是什么玩意??”蒂诺亚有些生气,随手抄起一把茶壶狠狠丢了过去。男人眼疾手快的稳稳抓住壶把柄,竟然连一滴水都没洒出来。但这一动作似乎略微激怒了他,瞬间他的身形已晃动到蒂诺亚面前。铁钳般的手猛的扣住她脖子,将她双脚离地的吊起来。

又闷又苦的压迫感让蒂诺亚说不出话来,她无法扒开他的手指,只有眼睛依然透射出倔强不肯服软的光。

男人忽然眯起眼笑了,甩手过后,蒂诺亚不偏不倚正摔在金丝大被的床上。“混蛋,你做什么!”她不服输的坐起身,但下一秒又被压迫而来的对方顺势推倒。

两人面对的距离只有几公分,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热气。男子傲慢的金色眼睛得意的对着略带慌乱的蒂诺亚,薄唇轻启,语言差点把她呛死:“做未婚夫对未婚妻该做的事啊。”

“你就是伦巴德?”

“如假包换~现在我可以继续了吗?”他轻笑道。

“继续……你去死好了!”蒂诺亚抡起一条腿往他下身狠狠踢去,却正被他眼明手快的抓住膝盖。他整个体重都压在她身上,令她丝毫不能动弹。

“你真的很粗暴。”伦巴德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出人意料的亲了下去。蒂诺亚目瞪口呆的承受着他的袭击,脑中忽然闪过某人的脸庞。

伦巴德抬起头,笑容充满了邪气:“虽然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我的妃嫔中还没有你这样的姑娘,所以我就勉强接受这桩婚约吧!”言毕,他重又欺下身,继续肆无忌惮的掠夺。

蒂诺亚想反抗,但全身都被压制着用不上力气,就连想念咒语或破口大骂,嘴巴和舌头也不听使唤。一股侵袭全身的绝望与无力感随着反抗冲动的冷却越发明显起来。如果这就是命运,还有什么可挣扎呢。——不,与其说是命运,不如说她真的很倒霉。在失去一切的现在,能为濒临危机的国家稍稍做些贡献,也许就是她存在的意义吧……

但是,不甘心啊……

一声巨响如太阳耀斑爆发般的白光忽然将伦巴德炸开很远,墙上的装饰品几乎都要被震落下来。彼此不可思议的对视着,谁也不知该说什么。

伦巴德站起身,整理一下压皱的长袍,暴怒的抓起蒂诺亚的头发凑近自己道:“你到底是什么玩意??竟敢弄伤我尊贵的身体!如果不是那家伙的话,我一定立刻宰了你!!……不过,反正你逃不出我的掌心,我不必急于一时。”他将蒂诺亚再次摔在床上,扬长而去。

夕阳照射下的房间又恢复了冷冷清清的空气。蒂诺亚在床上坐了很久。不知何时开始,双颊一片冰凉,竟然已经泪流满面。倒不是伦巴德对她造成了什么损伤,只是心里没来由的堵得慌。

真奇怪,明明决定彻底投身黑暗,内心深处为什么还渴望一线光明……明明已将某人从脑中强行删除,为什么眼前还是有他的影子……

似乎有什么透明物体随着心的崩坏碎裂一地,那是无数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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