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因为没有了飞絮而重归于不起眼的杨树下,斑驳的树荫粗略地笼着着自己。低着头,我分不清脚下踩着的是柏油还是沥青。总之在阳光里干透了的、被投上了影子的、还留有雨迹的、雨迹与影子重叠的,路面上松散的色阶由浅至深大抵如此。
上一次以类似的心境看着亮度分明的地面,还是小学六年级在市合唱大赛的后台候场时:即使不抬起头也能知道四面八方都布置了灯光,让自己的周围发散出好多个或明或暗的影子。层层叠叠的,影子们最终都汇聚在我的脚下——那里变成了最深沉的漩涡中心。
短暂的安静后,“咔吧咔吧”,学校围墙内的那栋教学楼上响起了操作录音机按钮的声音。
这个年头还在用磁带播放伴奏…简直像是故意要让我回忆起来似的。
“还唱不好就一直不开空调,你们看着办。”
旋律又一次从敞开的窗户里溢了出来,接着是高中的合唱团青涩又成熟、并且完全没有歌词所写的那么欢愉的歌声。
————————
把目光虚化,在一片朦胧之中用烂熟于心的技巧发声,将这次最重要的合唱向前推进。
我在紧张着,也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但是我不敢让那个原因以任何方式——声音也好、文字也好、影像也好,出现在浑浊的脑海里。
即使只剩下不到一分钟了。
那件事情要来了啊。那是什么?是什么…就是那个要来了的,要来了啊。
与无数次的练习一样,在这句唱词结束后,身边同学们的歌声合着旋律融入了伴奏里。我的躯体机械地动了起来,走到了为独唱者设置的话筒前。
掩耳盗铃到此为止了,我就是那个要独唱的家伙。
…那么,吸气吧——
眼前模糊不清的一切霎时间变得极为锐利。舞台上辉煌的灯光像是被隔绝在外似的,台下依然不为所动地延伸着昏暗:跷起二郎腿的摄影师、西装革履的老师和评委们、一眼就能认出品牌的矿泉水瓶、其他校队泾渭分明的校服,都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的观众,他们也不过是司掌裁决的大人和互为敌手的同龄人罢了。
思维自顾自得舔砥起了悲哀的淤青,歌词就这样随口唱了出来——所谓的“正常发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连前路也无法看见
一片漆黑之时
你坚信着的未来
也一直在你身旁】
…这仅仅是唱了一遍又一遍的歌词,仅仅是字与字的组合。我不用理解它的寓意和深意,只需要就着旋律唱出来…说不定只是在故作高深呢?
【无论何时都放声高歌吧
这颗心的模样】
…我又怎么可能理解?所以说,就当它是在故作高深吧。
【就算是悲伤也可以跨越
澄澈有力的声音】
…就当它是,就当它是…
【当你带着那份勇气
向前迈出一步之时】
……
背后的同学们一齐走上前来,将要和排练时一样接过最后一段副歌的唱词。
…我的声音喑哑了,也什么都听不见了。
游泳池里的氯水味道突然泛滥在鼻腔深处,一下子就涌进了头脑里。
…自己明明只和母亲去过一次游泳馆,为什么会如此深刻地记住了这样一种感觉?
啊,还有蔚蓝的水波来着。
光与暗都被软化并扭曲了。伴随着从胃部向全身传播的痉挛,台下所有虚浮的面孔都开始渐渐同化——
妈妈…
“啊…啊……”
——
至于最后,记得我是瘫倒在台上,似乎还呕吐了吧。
说起来,那个时候的我才11岁而已。当时的自己具体想了什么已经无从明确,回忆也只是顺着几个比较清晰的情景,以事后的眼光重新填充完整的故事。
糟糕透顶的反刍结束了,我才察觉到自己死死压低的脖子正难忍地酸痛着。
昂起头,在一阵眩晕和金星过去后,看到了训练结束的高中合唱团从校门走了出来。他们一边抱怨甚至詈骂着,一边把手上的歌词谱当作扇子,搅动着凝滞了一样的闷热空气。
有几位学生在经过时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我一阵,大概是因为目所能及的街道上只有我一个外人,正在等待着什么似的站在树荫下的自行车旁。对了,还穿着本不应该再出现的三年级校服。
“咳嗯…”
不管怎么说,我可算是你们的学姐哦。
两个男生缩了缩脖子,冲着我坏笑了下才撇开脑袋。
…也就是从那次失败的合唱后,同时面对三五个陌生的面孔我还能堪堪应付,可一旦数量增至七八个、十来个,自己就会立刻陷入绝境。
明明已经有了自知之明,明明一个月前才重新体会过…
这样的我,今天还主动要去参加那个尽是生人的“同学”聚餐。
“…自讨苦吃呀。”我顺着浅浅的叹息叨念出来。
往高尚了说,是为了挑战,是为了尝试克服,是为了和大家一样给高中时光画上象征性的句号;往卑劣了说,是为了尾随,是为了暴露病败,是为了让自己在夏絮的眼中变得尽可能特别。
很显然,我真正的出发点并不是二者间的折中。这让我在心里有些抬不起头。
…不过,我也不认为这是因为过意不去就应该取消的决定。
“喔,久等了。”
循声望去,同样穿着校服的夏絮从阳光中走过来。她招了招手,也踏进了围墙下的树荫里。
“没多久啦。包要放进来吗?”
我踢开自行车的脚撑,顺便指了指空无一物的车篓,夏絮则摊开手掌婉拒了。
“我猜的话,十五分钟?”
“嗯…大概一首歌唱上三遍的时间吧。”
“差不多嘛。”
夏絮对我的计时单位不解地笑了起来,可是马上又沉了下去:
“中暑了吗?脸色不太好。”
“啊,没啦。没事。”
好像我的面色在相遇以来就一直在被夏絮提起着。和她分开时就总会不好,和她在一起时又总会好的过头。
“证明一下。”夏絮又凑近了一些。
“那就…要坐上来试试吗?”
我歪了歪头,用目光示意了下自行车的后面。这自然是违反安全条例的事,但是我也不愿意在理应肆无忌惮的年纪错失这样的机会…自行车先生也肯定是这么想的吧。
夏絮满脸怀疑地愣了愣,却还是动手整理好校服,小心翼翼地侧坐在了没有进行改装的后座上。
“要走了哦。”
“欸,欸欸?”
我跨上自行车,一只脚踩在路面上原地摇晃了几下。再回过头时,夏絮的双手已经紧紧攥住了后座的铁杠,正昂着头、把整个上身都绷地笔挺。
“呋…”
夏絮这副笨拙的样子,大概也会是百年难遇的一幕呢。
然而对我来说,这同样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我也许的确是“特别”的吧?
“总觉得…松枝今天很硬派。”
“圣地亚哥那样?”
“啊,信吾那样?”
“那算是硬派吗?”
“嗯,不清楚。”
夏絮把目光偏移开来,用手指点着下巴,像是在思索什么。
不过在我看来,这实际上是并不怎么在乎的意思。即使可能有些联系,她正想着的也八成不是《老人与海》或者《山之音》里出现的情节。
其他人也许就会吧啦吧啦地将话题继续下去。直到他说够为止,夏絮都会思索着、答复着吧。
我不会对此作出什么褒贬评价,毕竟这仅仅是一个时常编写故事的人产生的猜测甚至妄想而已。可是一直以来,我已经把自己的回应建立在如此的判断之上了。
“总之,健康状况良好哦。”
“知道啦知道啦。”
夏絮似乎是明白了我的违规企图只是玩笑。她从自行车的后座上下来,把挎包的肩带往上提了提,松了一口气似的。
真是…那我也只能将错就错地当作是玩笑了嘛。
“嘟—嘟—”,是手机调成震动时才会发出的声响。在这样空旷的街上根本称不上安静。
夏絮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看着屏幕沉吟了一会就关掉放了回去:
“班长忘记东西了,要推迟一个小时开始。”
“啊,嗯。”
故作淡然地回答了,我把跨到车身另一侧的脚收回来,恢复成了将要推行自行车的姿势。
紧握车把的手心很快渗出了汗水。凉凉的,有种污秽的感觉:
如果要让大家先去饭店入席,在游戏和聊天中消磨这一个小时的话,我可能坚持不到上菜就会提前退场…那样夏絮也会一起…
为什么要去参加呢?我只会给她平添麻烦…好像我的目的就是这个一样。
“……”
我啊,我啊…
“虽然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耳鸣声被近在咫尺的话语驱散了些许,我在不知不觉间低下的脑袋也不知不觉地重新抬了起来,失去表情地望着身旁微笑着的少女。她挠了挠脸颊,略微上扬的双唇又开始轻轻分离:
“难得穿着校服,一起回学校逛逛吧?”
手掌突然松开,脱力地搭在了握把上,自行车也随之不稳了一下。
现实中悄无声息的动作,却在我的脑海里“啪”的一声:
同样的一个小时,如果这样度过的话——
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了救生筏的边缘——不,是抓住了从救生筏上伸出的手一样:
“嗯,嗯!”
我真正的目的,大概远谈不上高尚也不算太过卑劣。硬要说的话,就只是太过单纯了点吧:
我想要和夏絮待在一起,我不想夏絮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和我不知道的人因为我不知道的事情欢声笑语。
毕业的聚餐也是,重逢的同学也是;难以应付的也是,无权涉足的也是。
但是,为了把这个目的更高层次地实现,我会坚持,会取舍,会忍耐,会相信。
宛如定格了水波的冰砖,已经被灯泡里小小的火焰融化出了空洞。
…玻璃内的那团火是什么时候燃起的呢?真希望有一天能由她来告诉我呀。
轻快地调转车头,把自行车停在墙边锁好。没有班级、没有老师也没有其他同学的我们,要在这个暑假的下午,第一次走进毕业后的校门。
————————
门卫大爷正拎起暖水瓶往搪瓷杯里添些开水,杯子里大概盛着续了一下午杯的浓茶。当大爷看到了正朝着门卫亭里张望的我们时,倒也没有盘问什么,直接打开了在百叶上印着校徽的电动门。
“早退的时候反而会认真检查假条,不应该是严进宽出的嘛…”
夏絮眺望着学校主干道的远端,以一种类似怀念的语气抱怨着。
“因为太和平了,就变成宽进严出了吧。”
“就是说呀。”
“那,哪里会宽进宽出呢?”
附和着的我随口问了个无聊的问题,夏絮却还一本正经地思考了下:
“嗯…人生?”
结果得到的并不是“公共场所”之类让无聊加剧的答复。“人生”吗…
还真是够宽松的。
才刚成年的我们居然在这种事情上产生了共鸣,让我忍不住谑笑起来:
“真是的,老爷子一样。”
“咳嗯、咳嗯,哎呀…”
夏絮朝着在下巴前握起的拳头咳嗽了几声,还把另一只手背在了弯曲的腰后,扮出一副颓老的样子。这位滑稽的老人家让我一下子就笑出了声,接着夏絮也返老还童加入了进来。午后空空荡荡的校园道路上,只有两个刻意压低了的笑声在优哉游哉地慢慢走动着。直到穿过了行政楼与实验楼之间的阳光地带,自己也只是因为发笑才感觉到了些微的炎热。
久违的田径场在我的面前铺展开来,不过上面自然没有在散步或者运动的学生。赭红色的塑胶跑道、深绿色的人造草坪、模糊不清的白色边线、略有锈迹的足球门,还有远些的升旗台和体育馆——明明就是记忆里随时都能调取出来的操场景象,却因为驻足在一边的我们是图中仅有的人物而充满了寂寥的意味。
“…去哪里呢?”
夏絮自言自语似的发问,大概她也觉得有点不自在吧。
“…教室?”
排除掉防空洞一样的图书馆和几乎没有进去过的体育馆,我还能回答的地方已经显而易见了。
“不是食堂吗?”
夏絮默许了我给出的选项,边开着玩笑边往教学楼的方向迈开步子。
“我对吃的不太感兴趣来着。”
“冷饮就算做饮料好了。”我在心里这样辩称。
虽然想要和夏絮并排走在一起,可是高三的那间教室我仅仅去过一回,从这个位置出发的路线更是忘得一干二净了…自己只好稍稍落在后面,在夏絮的斜后方紧随着她的步伐。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穿过教学楼外的走廊,在安静的楼道里回转。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第二次来到3-2班门前的我,却已经不是独自一人了。
身旁的她握住了前门的把手,试探似地轻轻旋转:
“果然。”
夏絮嘀咕了一句,像是确认了她的什么猜想。纤细的手腕没有被卡顿停住,她也放松下来,一鼓作气地推开了那扇灰色的钢木门——
夏日午后的四点过半,阳光透过教室另一侧的窗户铺洒进来,能看见在明亮的光线中轻盈飘浮着的灰尘。
教室里的椅子并没有和其他班级一样架在课桌上,甚至都没有被推到桌肚里面。歪歪斜斜的,看起来就像保留着大家离开后的状态一直到了现在一样。
“也许过一会大家就会回来?”尽管清楚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还是深吸了一口教室里重新流动的空气,把接下来和夏絮在这里独处的时间看得更加珍贵了。
两个人的脚步踏在教室的地板上,空寂的校园到这时才发出了些吱呀吱呀的声响。悄眯眯的,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夏絮回到了那天的座位,我自然也就在她的身后坐了下来。一阵莫名的归属感涌进心间,好像这个位子的确是属于我的,我也有在这里度过了一年半的时光——开玩笑的啦。
就在这间教室,就在这一列,就在前一个座位,就在我的面前,夏絮才是那一年半的时间里仅有的第一人称。
我与夏絮认识至今的一个月之于一年半的高中生活,就好比人类存在的时间之于这个世界一般。
那么…我也可以像人类那样,狂妄自大地认为自己短暂的出现才是长久的时间里最为重要、而且仍将延续的一瞬吗?
…我不就是人类的一员吗?
带着些莫名的期待回过神来,我望着夏絮在前方不远的背影:她推开了窗户,又在支起脑袋朝窗外张望了。
“…在看什么呢?”
“嗯?没什么。还是老样子。”
我明白的呀,毕竟这可是学校里绝佳的思考环境——除了第一次,谁会真的去关注校园里的建筑布局呢?
夏絮停顿了一会,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补充似的接着说:
“我在想…松枝要是能早点来就好了。”
“唔、”
突然出现了好多好多只阪本先生!黑色猫咪的分身们一边没什么感情地“喔!喔!”欢呼,一边围绕在我的心脏周围蹦跳旋转着,还各自从来路不明的花篮里扬起五颜六色的彩带…虽然他们依然是那副可爱的死鱼眼,我也实打实地体会到了自己心中那颇具特色的“欣喜若狂”。
【喔!喔!】,用手指在课桌上划出了透明的字形。
啊啊,夏絮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如果我能早点来的话?
如果我早点来了的话…
嗯……
会变成普通的同学关系吗?还是会变得…超越现在?
就算知道再怎么假设也不可能对现实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自己也不敢在这两个选项中选择相信其一。
姑且就叫做“逆向的蝴蝶效应”好了:如果既定的某个过去发生了改变,那么在其之前就应该有更细微的变化。如此追根溯源下去,遇到了一个又一个分支,就要在一处又一处改变。到头来,结果不同的自己和现如今的自己相比,到底会多得到多少、又多失去多少呢?那样的“我”,还会按照现在的我的思维去走接下来的路吗?
大脑一时有些发懵,我将失焦的视线随意挪到了别的什么地方。重新对焦之后,才发现自己正面朝着教室后墙上的通知栏。在那块泡沫板上,值日表、课程表和学期日程表都还没有被撕掉。其中日程表里五月上旬的几天被用红色签字笔来来回回地圈了起来,不知道是哪位笔迹清秀的同学,还在醒目的红色椭圆边用力刻进了“加油!”几个字。
是啊…我错过了这次拼搏的机会,也从来没有见过夏絮发奋的样子。
心情因为失落而稍稍平静了些。我一边回过头,一边迟迟补完了刚才那句不算回应的话语:
“…想象不出来呀,早点来的话…”
视线复位的行程像周游世界一样漫长。终于回到了那个背影所在的方向时,眼前的她却突然矮了一截——还面朝着有点发愣的我。
“呜哇!”
夏絮不知什么时候侧坐了过来,扭回身趴在了我课桌的前端。她把脑袋安置在臂膀的围绕之中,仰起面来与我对视着,俏皮地笑了起来:
“吓到了?”
“嗯…吓了一跳。”
“嘿嘿。”
夏絮不再说话了,就这样自下向上地观察着我,一幅乐在其中的样子。
我当然也在观察着她,却完全没有夏絮那么游刃有余…
啊啊,不要发红不要发红…
“那个…接下来做点什么好?”
“午睡吧。”
“欸?”
“到5点半了记得叫我哦。”
“…自己设闹钟啦。”
“现在是在教室里嘛。”
夏絮说完就侧过脸去,安然地卧在胳膊上闭上了眼睛。
她毫无防备的脸庞,好像真的一下子就睡着了似的。
珍贵的时间用来午睡…也不错吧。
不大的课桌被夏絮占去了一小半。我蹑手蹑脚地往后挪了挪椅子,也学着她在剩余的桌面上趴下来。倾斜着的视角正好朝向她的面孔。
…刚刚的话题,如果我早些出现在了这里…在夏絮看来,我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睡着了吗?”
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了细小而均匀的呼吸声,看来夏絮是真的跳进梦乡了…
看着眼前的那副睡脸,我的心中突然萌生了想要触碰夏絮的念头:脸颊也好,手指也好,甚至头发也好…只是轻轻一下的话,只是轻轻一下的话…
“……”
用食指和中指的关节狠狠夹了夹自己的小臂,我这是在想些什么啊…
闭上眼睛,想要为自己傻乎乎的欲望叹一口气。可是又担心呼出的气息会弄醒夏絮,只好将这一声叹息憋在肚子里…
唔,眼睛倒是懒得再睁开了。
一阵带有温热的风从前方吹拂进来,意识变得不再清晰,呼吸的节奏似乎也渐渐和夏絮同步…
“呼…”
……
……
……
黑板上还有用粉笔写下的浅浅字印。
几颗被用到太短的粉笔头安静地躺在黑板槽里。
板擦上也留存着最近一次擦拭后,那一层松软又细腻的粉笔灰。
周五午后的下课铃响彻夕阳。为什么早已记不清这所学校铃声的我仍会觉得这是放学的信号呢?
空无一人的教室,独自敞开的窗户,淡玫红色的天空,微微晃动的窗帘。
不过,在靠窗那列的最后一张桌子上,有两只溜进来的猫咪正窝在一起打着盹:一只灰簇簇的,另一只的话…大概介于褐色与橘黄之间吧。
呜呼,美妙的喵生。
收在脑袋下的爪子触碰到了什么温暖又柔软的东西,像是蘸了温水的海绵一样。在试探似地戳点了几下之后,海绵软趴趴地搭在了后脑勺上——顺流而下,凉荫荫的毛发就这样被轻柔地抚摸了起来…很舒服哦。
“喵…”
…真是个,奇怪的梦呢。
————————
“…又睡着了!”
————————
“…真的没问题吧?会不会太重了?”
“相信我啦。要走了哦。”
在脚上发力,踩下了比平常更沉重的踏板。缓慢起步的自行车有些难以操控,晃晃悠悠、歪歪扭扭的。与此同时,正显得不稳定的还有夏絮的声音:
“呜啊…哇!…欸欸…呀!”
…之后要不要在后座上装一个握把?
一眼就会被看出是载人之用的部件,会不会引来一些好奇呢?比如“你的自行车一般都载着谁呀?”这样正中下怀的问题…警察先生也不会这样问的吧。
胡思乱想着,渐渐有了速度的自行车来到了校门外的坡道前。我提前把手指搭在了刹车上,而以往是从来不用这样做的。
“那个,下坡还是步行好了!”
“不是来不及了吗,只剩不到十分钟。”
“咕……”
夏絮没有反驳什么,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忘记了时间嘛。我倒是更愿意和她一起待在教室里,就那么接着午睡下去…
“小心了——”
“欸欸!”
自行车的重心向下扣压。我立刻握下了一半刹车,想要把握好车速,让死攥着铁杠的夏絮冷静一些——
“呜!”
——就在这时,我的腰间突然被她的臂膀所环绕,真切地搂住了。
手臂与手指突然失控了下,车速骤增,好在马上就得到了条件反射地控制。
“…真是的,先说一声呀。”
“抱歉…”
“…抓紧了哦。”
“嗯…”
无论如何也绷不住了,我的脸上满溢出幸福的笑容。反正背对着夏絮,就算恶心了一点也无所谓啦。
赞美坡道,赞美午睡!
兴奋不已的同时,我们就这样沿着坡道滑行而下。“呼啦呼啦”,自行车轮胎里的钢丝大概在旁人的眼里画出了闪闪发光的扇面吧。玫瑰色愈发浓重的天空下,舒爽的晚风毫不吝啬地大股吹来。
…你喜欢骑自行车吗?
…现在,爱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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