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林业之都的好处,那便是每天清早,便能亲身感受到与自然所贴近的清新感。
这对于一醒来便头疼不已(物理)的弗里德里希来说,算是半个福音。
利用肉体直接接受未知的知识可谓是极其危险的事情,远比起接收那些早已变成碎片的前世记忆来得危险了不少,兴许哪天会要了他的命也说不定。
但有了更多的知识,他便能更好地生存下去,这个抉择听起来还真是有些讽刺呢。
弗里德里希注意到一旁空荡荡的茶杯,在叹息了一声后,从床上爬起。
更换了新的绷带,他简单地打理了自己的长发,离开了充斥着干燥药味的书房。
只穿着一身简单便服的弗里德里希一路走到仆人居住的长房,直到道路的尽头,那件充满着生活气息的房间面前。
弗里德里希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暗自提起信心,决定做一回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咚咚两声,他敲响了橡木门,空荡荡的声响回荡在整个长廊之中。
“抱歉,安娜。昨天是我说过头了,我向你道歉。”
久久的沉默,和弗里德里希预料的有所不同,门内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
“不在么?”
弗里德里希将原本已经提到半空中的手给放了下来,转身离开了走廊。
他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披上了虽然不喜欢,但却符合自己贵族身份的外衣。
与他一起离开的,还有挂在墙上的那根显眼的金属魔杖。
虽然对于强大的魔术师来说,魔杖往往就是如同手足一般的存在,在爱不释手的同时,也会有魔术师与魔杖技师会给它们取上几个悦耳的名字。
比如阿斯坎尼亚家的黄金宝剑,就有一个【戴因斯莱夫】的异名,据说是取自维多利亚时期,一把被女王所征服神剑。
实际上传到现在的【戴因斯莱夫】也已经不是弗里德里希祖祖父时代的那把剑了,可以视作是魔杖的工艺迭代更替之后的新造物,理论上应该叫【戴因斯莱夫二代目】了。
但弗里德里希手中的这把魔杖就如同一位新生的婴儿一般,连一个简单的乳名都没有。
并不是弗里德里希不愿意取名,而是因为……他想不出更好的名字了,甚至连他最初制作出来的那把小号一点的魔杖,也没有取过名字。
他或许生来就没有为东西取名的天赋,甚至在小的时候,就有过因为给喜爱的甲虫取名为‘臭屁虫’而被克里斯蒂娜取笑的经历。
自那以后,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审美似乎与他人有所差异,关于这部分,他将自己与他人的不同归根于前世的魔法传承时埋下的因果。
不过,他并不纠结于这样的事情,毕竟这也改变不了魔杖对他的重要性。
弗里德里希沉默地来到了公馆的三楼,自从父亲带着克里斯蒂娜前往罪业之都后,家里基本就是由弗里德里希的母亲来把持的。
而在原本父亲工作的书房里,弗里德里希的母亲便端坐在桌子前,戴着一副英气的眼镜审批着桌面上的文件。
贵族是教会地方管理的最小单位,往往需要统筹高塔的某一层大部分事务,而阿斯坎尼亚家族便是管理着这提丰的第六层‘农夫庭园’上的两个小城镇以及公馆事务。
即便事务繁忙,但案桌那头的女性还是一眼便注意到到来的少年,拔起了脑袋,透过眼镜的眼神显露出些许的严厉,似乎她早有预料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
“什么事?如果是昨天的事件后续的话,我可不想再听下去了,你死心吧。”
弗里德里希捏紧手中的银杖,没有多说什么。
“【开闸】。”
随着弗里德里希的一声令起,带着些许嘈杂的轰鸣的魔杖开始运转了起来,金色的粒子高速地缠绕在坍缩炉的周围,不一会儿便达到了最高的功率。
“你这是什么意思?”
身上如同被无数蚂蚁所啃咬般的痛苦,那种玛那从身体的空洞中漏出的感觉,换做是别人的话,估计早就已经痛得发出悲鸣了。
“【空引(Air Float)】。”
弗里德里希将魔杖对准母亲背后的打开着窗口,在下一刻,魔术的构建就已经完成了,一道巨大的光之洪流便从公馆的内部发射了出去。
光之洪流大约持续了约有四五秒,对弗里德里希来说这几乎已经是极限了,再这么下去会崩溃的不光只有自己了。
【空引】虽然只是七百七十七个基础术式的其中之一,但是却是这七百七十七个里对魔杖的硬性要求最高的术式,由于需要长时间释放,所以期间对于术式的玛那供应要求在一个固定点上,在这个数值周围浮动最后都会影响维持术式安定的一个巨大因素。
也就是说,通过这个魔术可以用于判断魔杖本身的优劣,这其实也是范氏结糸法本身所带来的安定性的优势所在。
“哈啊……哈啊……”
脱力的弗里德里希一下子跌倒在地面上,脸上的汗水止不住地从下巴处滴落地面。
“弗里德里希……你这家伙,是从那里学会的魔杖工艺?”女性第一次露出了动容的神色。
“当然是……从书上学的。”
‘书房少爷’是公馆里头下人对于弗里德里希的蔑称,作为阿斯坎尼亚家族的掌权者之一的夫人,自然也是清楚这些仆人对他暗地里的评价。
事实上,母亲与父亲早在他十三四岁时就已经完全持放养的态度了,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培养克里斯蒂娜上,自然对于弗里德里希是不记得的时候就无视掉,记起来了就稍微提及一下,询问周围他最近的生活。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弗里德里希就再也没有参加过家族的共餐,独自守在书本的面前。
夫人叹了口气,望向弗里德里希的眼神中略带了一丝审视,相比之前的那副无视的态度,至少现在的母亲开始正视他了。
“你就这么想离开这个家吗?”
少年略微点头,女士额头上的皱纹更盛,她甚至还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开始用手捏着鼻梁来缓解着脑中的焦躁。
“既然你有这个能力,那么就好好待在家里做生意,然后娶妻生子不好么。我想,那个威尔士的女儿身份也配得上我们阿斯坎尼亚……”
“那是不负责任的做法。母亲大人自然也是知道我可能没法挺过三十岁,等到我离开这个世界,那留下来的妻子与孩子该怎么办?这并不是什么身份地位的问题,而是更加单纯的,我配不上人家,我没办法给别人带来幸福,所以没有资格介入别人的世界。”
“哼,廉价的责任心……你以为这样我和你父亲就会高兴吗?我们想要看到的是你娶妻生子,然后将阿斯坎尼亚家族的这一脉传下去,而不是看着你惨死在外边,你明白么?”
母亲愤怒地从桌子上爬起,用略带愤怒的眼光注视着眼前的少年,怒拳紧压着的桌子默默发出着咯吱咯吱的悲鸣声。
“我去意已决,即便母亲大人说得再多,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你!”
怒火此时如潮水般冲来,但在下一刻,夫人还是松开了拳头,坐回那那张椅子上,露出了些许的疲态。
“算了,既然你想走,那你便走吧。”
说完,一封折叠好的莎草纸便被弗里德里希的母亲丢了过来。
他拆开一看,那正是拥有着通行证效力被教会所承认的【脱都文书】。
看着上面不像是刚刚写上去的名字与阿斯坎尼亚印章,弗里德里希也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在谢过之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走出大门,弗里德里希对上了那对坚毅的眸子。
是安娜。
不过安娜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过来打趣他或者说些什么,只是从他的面前通过,进入了夫人的书房。
弗里德里希心想,或许安娜也意识到了,只有这样才能不一次性伤害到两个人,这段距离,便是最终让弗里德里希冷静下来的阀门。
他吸了口气,将原本想要道歉的话语给咽了回去,独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行李。
明天自己就会从公馆内消失,这样一来安娜也应该会轻松许多。
之前安娜与自己的频频接触,馆中也少不了自己与她的流言蜚语,安娜作为女仆长,肯定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比他更敏感更清楚,自己一走,或许才是解脱两人之间关系的最优解。
自己也能无忧无虑地去追寻奇迹,而安娜也能在公馆里好好生活下去,然后找到一户不错的人家嫁过去,或者是跟着克里斯一起离开。
至少,他认为对方不应该和自己扯上关系,以免招来不幸。
但此时的公馆三楼书房,则是另一幅与他所想截然不同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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