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阳光越过我压低的帽檐揉在我的嘴上，舔舔下唇，起伏不平的龟裂大地。
明明只是搬货员的我为什么也要负责促销？
不是说好了促销方面只招收年轻女性的么？
诸如此类的疑问被“嘎嘣嘎嘣”的脆声所打断。
“不管怎样我算是长见识了，居然真有饼干能嚼出这种夸张的声音。”
我从面前被摆成品字的一堆饼干包装中取出一条。
“魔女饼干，嘎嘣！嘎嘣！嘎嘣嘣！”读了出来。
不远处的女性（穿红色促销工作t恤，软软的腰部曲线）正拿着喇叭重复着极其诱人的促销台词。
听起来好像只要吃了这种饼干一口气蹦上摩天楼顶都不是问题，我是说，它富含钙质。
“吃午饭了。”身边同我一起站着的，穿着同样的红色t恤的，腰部圆润的，肉感满载的，简而言之就是个胖子的，女促销员递给我两条魔女饼干，“一人两包，水自己去拿。”
之前把吃饼干吃得“嘎嘣嘎嘣”的正是此人。
我在促销场里坐了下来（板凳好烫！）。
“一人两包？”不，不，你已经当着我的面吃下4包饼干了。
“两包免费，还想吃得自己掏钱。”她看出了我无礼的疑问，并撕开了第五条的包装纸。
“就这么喜欢吃？”不如说你这种形象是怎么通过面试成为促销员的？
往来的行人间她坐在场内不顾他人地大快朵颐。
诶？等等，这说不定也是种促销手段，像“看她吃得多香，都无暇顾及周围状况了”的想法也是存在的吧。
“那我出去吃完再回来。”接过我的午餐，我取了瓶水，起身准备离开促销柜台。
“别动，就在这里吃。”她发话了，嘴里拌着未能咀嚼完全的饼干躯体，用现场负者人（事实上她就是）的语气，发话了。
“要我，就在这里吃吗？”
“啪。”她拍了拍她身旁的椅子，“坐到这里。”
呜！要我直接和她并排坐在场地柜台的最前沿，当着巨大的人流吃我们推销的商品吗？
“好的（我可不是你，这么多人看着绝对是吃不下去的）。”
我在她身旁坐定，斜过视线看她一张一合的嘴。
“就这么喜欢吃，这个饼干？”
“嗯（含糊不清）……你这是两个问题吗（吞咽）？”
“两个问题？”
“你是问我，喜欢吃，还是问我，喜欢吃这个饼干？”
“呃……对，两个问题。”
“我喜欢吃，但不怎么喜欢这饼干（小声）。”
那你居然还能吃得这么欢快？
不，这就叫做敬业吧。
对她产生一丝理解与崇拜的我也拉下脸在行人面前吃了起来。
“要吃得开心些。”她开始指导我的吃相。
“怎样算吃得开心？”
“不要停，吞咽要快，尽量让饼干表现出脆脆的感觉。”
“嘎嘣（真的好脆！）。”
“对对，如果嚼的时间一长饼干不脆了，马上塞一块新的进去。”
“嘎嘣，嘎嘣。”
“就是这样，表情自然点，时不时喝点水，一直只吃饼干的话路人看到也会觉得堵得慌。”
“嘎嘣，嘎嘣，咕噜，咕噜，嘎嘣，嘎嘣（哦哦哦！这节奏！我说不定是个吃饼干的天才！）”
两袋饼干和一瓶矿泉水很快就在我熟练的节奏下消耗干净。
“嗝，好饱。”意外的吃撑了。
我回到收银员的位子，继续对每个行人报以不知所谓的微笑。
她还在坚持，不如说她还在享受嘎嘣嘎嘣与咕噜咕噜相伴的节拍。
第八袋了么？
我眼里的她已由先前“狼吞虎咽的恐怖食汉”变成了“整个进食过程就是门艺术的小众音乐家”。
第九袋了，你这食量真该去国外参加比赛。
照这个趋势下去，吃个十包二十包完全不在话下。
喏，第十袋了。
嗯？停下了？她停下动作，朝我看了过来。
诶？怎么回事？单纯的饼干终于满足不了她了吗？呜哇，她放下饼干袋走过来了。
“小王。”她说。
过了几秒我才反应过来这是我的称呼。
“什么事？梅姐。”其他几位促销员都称呼她梅姐（她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心不在焉），我想应该是梅花的“梅”吧。
“有点事情，我离开一会。”
“哦，好。”
她有些难过的样子，一种被什么卡住喉哝无法倾吐而出的感觉，连说话的声音都充斥着压抑。
“梅姐她没事吧？”我问另一名促销员（漂亮，白皙，在读大学生，刚放下喇叭，正准备喝茶润润嗓子）。
“能有什么事？吃多了而已，习惯就好。”
“习惯？”我从这个词中听出了些许的恶意。
“就是如此，你多干几天就能明白的。”
她一口气喝下满满一杯红茶，随即递给我一只贴了“免费品尝”字条的托盘，“轮到你了。拿几块去路边站着，我休息好了就过去。”
“好的。”我撕开满满一袋饼干，往托盘倒出一半（话说这种看卖相的活一般是由女孩子完成的吧）。
我端起托盘，站在人潮涌动的街边。
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推销几句。
大部分与我擦肩而过的行人都无视了我的存在，或者像是躲避什么瘟疫细菌似的侧过身体（在我看来）。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众目睽睽之下拿起打着免费名号的试吃品，容易给他人造成爱贪小便宜的印象。
所以无人问津也算是情有可原。
正想就这样保持下去反而落得轻松的我，忽然察觉到手中的托盘动了一下。
有人拿起了试吃品。
“嘎嘣！”吃了起来。
“……梅姐，这是试吃品。”
“嘎嘣！”第二块。
“喂。”
“嗯（点头），不错（声音洪亮）。”
天！不带这样做广告的吧！
看到刚才那一幕的路人中很明显有几个笑出声了啊！
你要当托儿好歹把你的工作服换掉再来啦！
“你也吃一块？”
“哪有促销人员当街吃试用品的？”
“卖商品的自己都不用自己的商品怎么指望其他人用？”
“……”虽然很有道理但果然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打住！”躲开梅姐再次伸向托盘的手，我看了看她胸前多出的水渍，带着“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表情，问她，“你都难过到吐出来了还要吃下去啊？”
她没有否定，（遮羞地）用手背捂住嘴巴，左右蹭了蹭。
“你还是（让你的胃）休息一下比较好……”
“嘎嘣。”
“听我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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