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巳时二刻
地点:原野草原
“嘶——”
一声倒吸冷气的少女声响起,“紫弦姐也太动真格了吧,哎哟……吾辈的腰哟!”
说这话的正是那穿着虎皮衣裙的少女。她捂着腰部,整个腰部的肌肉都在酸疼。
面带红晕的她此刻正屈身在一颗巨大的树后,她望着树前穿梭来往的行人,然后揉了揉那干瘪的肚子,“一大清早就被紫弦姐抓去审问,还得都没吃东西,今天一定要干上一大票。”
她的目光盯死死地盯在那宽阔的道路上,见到偶尔走来的行人就仔细观察一会,但并未去袭击。
她在那个为她隐蔽身姿的树下守了好一会,但那不争气的肚子却在一直向她抱怨。
“唔……”
胃里的酸疼让她提不起精神。
“啊……”
过了一会,她发出这么地哀叹。
“好饿啊……”
最终,她倚靠着这颗大树坐了下去,不再去守望着路过的行人。
“今天是怎么了,一个有钱的人类都没有出现,难道有钱人都死光了?”
就在她独自低语呢喃后不久,从身后传来的马车声引起了她的注意。那车轮发出的“哐嗒——哐嗒……”地作响声十分沉闷。
少女探出个头去观望,那辘辘的马车声在泥泞道上驶来,朝着地正是少女所在的方向。马车四面丝绸装裹,红木建构车架上,那窗牖被一帘幽青的绉纱遮挡,使得少女一看便知这车上坐着的定然是个大官人。
她舔了舔唇,心想着这块送上门来的肥肉够自个吃上半把个月的就越发的高兴。少女将整个身子都露出在大树外,但匍匐着的她被那厚实的草丛掩盖着,不会轻易被人察觉。
眼看着那奔驰地迅速的马车就要行驶远去了,少女抓准了机会,纵身一跃,飞向空中,以一道优美的弧线跳跃到那马车面前。
少女早在空中就摆好身姿,着陆时犹如小猫落地那般轻盈,不带一丝声响。
那马夫因为这从天而降的少女给受到了惊吓,急忙拽死了套在马嘴上的辔头。那匹黄马些许被辔头一下子给勒紧了,立即停下脚步,高昂着脑袋左右乱晃以示不满。
马夫看见少女的样子,尖耳黄瞳,两鬓橙发披在身前,嘴里露出颗獠牙,手上绑着泛光铁爪。这一瞧就知道来者不善,再加上道听途说这一代有个虎妖十分猖獗。马夫一心想,一对比,见那少女的样子,莫非就是那虎妖?
一想到这里,那马夫可就吓破了胆,大喊着,“妖怪啊!妖怪啊……”
少女站在相距那马车有着三尺之远的地方,两手插腰,也没有动作。她歪着脑袋,看着这马夫惊慌地一屁股坐在那红木板上大呼小叫。
倒是车厢内传来了一声,“什么事,那么惊慌!”随后车主撩开那幽青车帘,探出个脑袋瞻望了下四周后问道马夫,“惊慌什么呢?”
马夫颤颤赫赫地指着前方的少女,梗梗咽咽地开口,“老……老爷!有妖怪!”
看着马夫两腿都在打颤的这位车主,到也不至于是“老爷”那般显老。虽然只露出个脸来,但却是一副英俊的面孔,他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两眼之间焕发着藏不住的凌厉。
“哪有妖怪啊!”车主看向马夫指去的前方,他仔细瞅了瞅后说,“这不一女孩吗?诶……不对。”看见少女手里拿着兵刃,他笑了笑,“原来是打家劫舍的毛贼啊!”
少女看着那车主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竟然笑颜以对自己。少女愣了,竟然有不怕的人?还是说这人类神经粗大,不怕死?
当然,少女听那人类这么形容自己,自然很不高兴,她一手依旧放在腰上,另一手指着那车主说:“什么打家劫舍的毛贼,吾辈可是这一代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大妖怪——崇小虎!你要是识相地把你车上的金银财宝都交出来,那吾辈可饶你不死!否者,就抓你回洞府去蒸了吃。”
“呵……优先选择钱财而不是吃人的妖怪,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
车主一摆手,将手中捏着的扇子展开,轻轻挥了挥扇,继续说:“你说你是妖怪,有什么凭证吗?你若是立即吃了这马夫,那我就信你。要不然你就不过是个劫人钱财,打家劫舍的毛贼罢了。”
车主说这话倒是言有嬉笑,但马夫却更加惊恐。那马夫立即拽着车主的洁白裙底祈求着说:“老爷!不要啊!”然后别过头去看着少女,“求求你,妖怪大小姐,别吃我!别吃我!”
“放手!”被车主恶狠狠地训斥一声,马夫虽然慌张,但还有理智,不敢得罪了这位老爷,于是立即松开手,向后缩了几下,两手抱着大腿蜷缩在车上。
“你……”
少女无言以对,她心想着,总不可能真吃了那个马夫吧,那可是要反胃好几天呢,这种傻事,才不会去做呢。随后少女咬了咬唇,难不成真要硬着干?崇小虎啊崇小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这可是块肥肉啊,干了这票,就可以到北帛去大吃大喝个好几百顿了。
“少……少废话!赶紧把钱交出来!要不然吾辈要动手了!”
少女故作出一副凶狠的腔势,摆出一副准备战斗的姿态。
但未能让她始料的是,那车主竟然从马车上走下来。车主一边挥着扇子,一边踏着优雅的步伐,慢慢向少女靠近。
少女疑惑他的举动,有所防备地向后退了两步,“你……你要干嘛!”
车主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向少女靠近。
——两尺
——一尺半
少女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本能地再度向后腿了一步。
——一尺
汗水,如豆大,顺着少女的额头留到脸颊边,橙黄色的两鬓都已被汗水打湿。
少女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那是无法动弹地站在原地。
现在眼神里流露出惊恐与差异以及慌忙的并不是马夫,而是这个穿着虎皮衣裙的少女。
她的呼吸都变得紊乱,像是胸口被沉重的石块压着,喘不过气来。
她的手指在微微抽搐,她的脚在不听使唤地颤抖,她就像个木偶一样定在哪儿。她哪也去不了,无法拿走想要的钱财,也无法逃离这片广阔的草原与这该死的官道。
“仔细一看,还有几分姿色呢!”任凭车主的手贴在自己的下颚,随他的意图将自己的头抬起来。
不爽,少女很不爽。但是少女无法动弹。
车主比少女的身高要高上许多,他压下身板,在少女的耳畔旁轻轻说了一句:“想要钱财是吧,将我打败就可以了。”
听到这句话的少女,瞳孔一下子就缩放得极小。打败?这个男人一定在开玩笑!
少女想要说话,想要求饶,但连这最基本的能力都失去了。
这个男人,这个车主,并没有对少女做什么,既没有使用任何法力灵力,也没有使用任何道具。
只不过是——少女的恐惧。
出自生物本能的恐惧,因为恐惧让她无法动弹,无法开口,甚至此刻的她不过是这个车主的一个玩偶或是鱼肉。
少女能够感受到,那是来自这个车主身上所散发的威压。她不太确定,这股威压与妖怪的威压很相像,但又不完全是。
强大的威压让少女臣服。她想要哭出来,为什么今天会遇到这样的家伙。这个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少女已经不会去想这种无所谓的事情了。
车主那厚实而白净的手在少女那精致美丽的脸蛋上抚摸着,“孩子,你应该庆幸。”
挂在少女眼角的几滴晶莹水珠被车主用拇指拭去,“如果是遇的‘家伙’,说不定你的小命就没了。”
“虽然说,你的弱小让我对你产生了欲望,不过要是让天仪知道了,那我可就要跪搓衣板了。”
车主呢喃着转身离去,当两人间距超过两尺时,少女才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大口呼着空气,用手按在心脏处,娇纤如玉的手掌能感受到心脏那不规律而高速跳动的频率。
当车主走了三步,回过头看向身后时,已经不见少女的踪影了。
“呵——还真是可爱的虎妖啊!”他用扇子遮着嘴角,但掩盖不了他的篾笑。车主缓缓走向马车,轻柔地对马夫说道,“瞧你大惊小怪的,那女孩也就一小毛贼,哪是什么妖怪啊!被我说教一通之后不也灰溜溜地跑了。”
车主撩起车帘,坐入车厢内,“好了,麻烦的事情解决了,你安心驾车吧!”
马夫望了望身后的车帘,半信半疑地回答:“是……是!老爷!驾!”
马儿再次踏蹄,带着车轮辘辘的作响,远离去了。
路边茂盛的野草能埋过人的两膝,少女躲在草丛里,看着远去的马车才松了口气。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地方是刚才那个车主抚摸过的,一想到这里,少女是又气又恨。她咬着牙,但只能一个人发气。
最终,打破这份怨恨的,还是突然“咕……”地一下子叫唤的干瘪的肚子。
※※※
时间:巳时四刻
地点:原野草原
为了能够更加适应“炫明”这个称呼,允凤在这一路上可谓是边念边行。虽然呢喃念叨着:“炫明,炫明,炫明,炫明……”可是完全没有必要每念一次就提高一个音调啊!
音节不断上升地说出“炫明”这个词的时候,陈炫明已经脑袋都快炸开了。并不是陈炫明对允凤那好似坏掉的收音机那样升着调的念叨自己名字而困扰,而是允凤从刚才到现在至少已经这么呢喃了一刻钟了。
现在这个声音只有传到陈炫明的脑海里,他就会觉得有些头疼。
起初的陈炫明并没有在意允凤不停不断地念叨着自己的名字,但是久而久之,他先是心里抱怨了下;随后允凤依旧没有自觉地继续念叨,于是他咬了牙齿忍了;最终当陈炫明再也忍受不了的时候,他拉住了允凤的衣角,允凤一脸的毫不知情的表情转过身来,随后陈炫明两手握在允凤的两肩上,用着毫无戏言而认真严肃的态度向着允凤说:“要不然,还是叫我人类算了,别再念叨着‘炫明’了,这都起码有一刻钟的时间了,我真的是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我的色相会变得浑浊的。”
不过允凤未能因此所动,她只是歪了歪脑袋,然后发出轻轻地一声“诶?”
然后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抬起手去将陈炫明搭在自己肩上的两手给推开,“咱不也是为了习惯这样的叫法吗?还有色相是什么?”
天啊,她只是一个“天然”而已,天然呆是不能用来形容允凤的,因为允凤并不呆板,但是那时而突显的天然难道是陈炫明一夜未能安然休息而出现的幻觉吗?
陈炫明仰着头,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你重点错了吧!”他已经无奈了,提不起劲的将后续说完,“色相鬼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反正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也不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东西。”
“唔——好了,咱不念就是了。”
允凤两手背在身后,向前小跑了几步才放慢了脚步,她走在陈炫明的前面。
巳时的烈阳挂还差一些距离就当头而照了。这片无垠的草原与陈炫明他们二人从莲池火山走出来时的草原很相似,不过这片草原上,竟然无人放牧,无人耕种,唯有生机勃勃的野草将平整的土地给覆盖了。野草们接受这自然的恩赐,又忘记恩赐那样肆意生长,在这忘恩之地吹来的风,带着自然所恩赐的芳香,与夏至独有的热气,向着每个路过这里的人扑面而来。
陈炫明随在允凤后面,走了不久,一块插在路边的牌子引起了他的注意。陈炫明加快了步伐走过去看,但允凤好像并不在意这种指路牌一样的木板子。
“跳……跳虎出没,行人请注意?”
木板子上刻着这十个繁体汉字,陈炫明捞了捞脑勺,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和听上去很熟悉的地方,“跳跳虎?”他的小眼神左右飘忽晃动着,像是在思索什么,最后,他左拳拍在右手掌上喊了一句,“雷恩加尔?”
“在想什么呢!炫明。”允凤拍了拍陈炫明的肩,而再叫陈炫明的名时,已经没有那份生疏感了。本来允凤根本不顾这些个指路牌或是警示牌,因为允凤知道,在这种荒郊野外,大多木牌上写的都是妖魔出行。但她回头见到陈炫明停在这牌子前观望好一会,允凤也是摇了摇头,走过去提醒他赶路要紧。
“呀——没什么啦,就是牌子上写着跳跳虎出没,那个跳跳虎是妖怪吗?”
允凤用手指放在下唇上,想了一会才说:“咱的记忆里没记得有这么个妖怪,应该是咱被封印的期间才出现的小妖吧。不过这种小妖不必去挂记,有咱护着你,安心赶路吧。”
“哦……哦!”陈炫明不以为然地答复。
陈炫明并不知道,道路的一旁的草丛中,在阳光的反射下,闪烁着银白光芒。而允凤似乎也没有察觉到。
就在陈炫明没走出几步时,草丛里“嘶……嘶……”的响动与他头顶上突然出现的一片阴影将阳光覆盖住。
他察觉到有些奇怪,头顶上难不成有飞机飞过吗?于是他抬头去看,一个穿着怪异的少女正从上空扑了下。
“嘭——咚……”一阵声响,陈炫明的脑袋狠狠地摔在地面上。
“哈哈——哈哈……快把钱财交出来!”
少女的手法十分娴熟,在空中落地的瞬间调整了身姿,在还未着陆但与陈炫明近在咫尺时一手按在陈炫明的肩上,用着惯性的力量将陈炫明压倒在地。少女手腕上绑着一把锐利的铁爪,少女正坐在陈炫明的身上,用铁爪架在陈炫明的咽喉处。
“人类!不想死就赶紧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否则吾辈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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