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话【回忆】终将消失的人和事
自从那一件事发生以后，我发现自己得了“病”。
类似于脸盲症和选择性失忆，我记不清那些所谓“同学”的脸和声音了。
不过对于这个情况我并不惊讶，因为那些人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记住他们呢?
于是从六年级那件事以后，我的记忆里就再也没有保存过其他人的面容。
直到那一天。
我遇到了让我无法忘记的人。
也在我心中留下了无法忘却的面容。
........【初中一年级】.........
升入初中已经半个多月了，没有交到朋友，也没有和其他人有过什么像样的交流。
很好，就这样保持下去吧!没有所谓朋友的生活才是最棒的。
我就这样一边走着神，一边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然后，在我正要回过神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到了我的身上，我在被吓了一跳的同时也被撞翻在地。
“唔啊啊啊啊!”我不禁躺在地上呻吟起来。
“对不起啊，对不起，没事吧?”伴随着这个声音，我被人扶了起来。
“你怎么走路的啊，也太不...”我正要发泄我的怒火时，忽然看清楚了那个家伙的脸。
凶狠的眼神加上茶色的短发，让我不禁把话咽了回去。
竟然碰上了不良少年吗?我的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啊...
“我才是不好意思，挡了您的路，该道歉的是我...”
对着比我高了整整一头的不良少年，选择暂时屈服才是上策。
“你这人好奇怪，明明是我撞了你，你有什么好道歉的。”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对我说：
“看校服我们好像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唉，而且我看你还有些面熟...你哪个班的?”
“我是一年级六...”说出班级的那一刻我才忽然意识到大事不妙。
竟然把自己的班级报给了同学校的不良少年，这样岂不是轻易就会被找到，然后无论是被打还是被勒索都是免不了的了...啊啊，真是失策。
“啊，好巧啊，我正好也是六班的呢，只不过休学了几天没去上学罢了。”
“哎?休学?为什么？”尽管有些害怕，我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了他。
而且并不是休学几天吧，这可是半个月。
“因为我的处分啦，说我不服管教，顶撞老师什么的，开学当天就被赶回家啦。”
说完还不忘嘿嘿笑了两声。
“...正好那一天我因为旅游没有参加开学典礼，否则一定会对你有非常深刻的印象。所以我们不可能面熟的。”
“啊，是吗?”他点了点头，“不过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交个朋友怎么样?”
“不要。”
“哎~为什么啊?难道我不够诚恳吗?”他竟然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你真的是不良少年吗?啊...他好像也没有说自己是不良少年来着。
“不是啦，因为某些原因，我已经决定不再交朋友了。”我解释道。
“唔...这样啊...”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他笑着对我说，“既然你有自己的理由，我也不能勉强你跟我做朋友嘛。”
“是啊。”
看来他也是很通情达理的人嘛。
“我们做兄弟就好了!”
“唉?”
这好像还不如做朋友吧。
“喂喂，我们好像并不了解吧，这么草率就决定真的好吗?”我不禁觉得头有些疼。
“喔，是哦。”他恍然大悟一般打了个响指。
“你叫什么名字呢?”
“伊社稷。”
“嗯，我叫....
，叫我阿彻就可以了，这样我们就不陌生了吧?”
...我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唉。”
我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嗯，看来你是默认了。”他回身扶起来倒地的车子。
“坐上来吧，我们好像快要迟到了。”他骑上自行车的同时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
“啊，好吧。”我说着坐到了后座上。
“好，我们出发啦。”
....................
“话说，阿彻你为什么会和老师吵架啊?”
在路上我问起这件事。
因为我觉得性格还不错的他应该不会主动给新学校的老师找麻烦的。
“啊...因为我的头发啦，”他笑了一下，“因为是天生的茶色，所以被误认为染了发，又加上当时头发太长，所以被下令剪短以后再染成黑的，我当然不同意啦，剪短还好，我为什么非要把头发染成黑的啊。于是就吵起来了。”
“那也不用半个月不来上学吧?”
“啊，这个是因为我在赌气啦...本来处分只有一个星期来着，而且后来我父母跟学校也解释过了。”
“啊...”我没有再说话。
..............................
于是他就用撞到我的自行车带着我来到了学校。
顺带一提，那个自行车被他命名为“萨菲罗斯”号。
我们一起进入了班里，我在第二排，而他因为缺席，所以在安排位置时被放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啊，竟然来了。”“为什么伊社稷会跟那个家伙一起啊?”“他们本来就认识吗?”
一进门就听见了讨论声...真是无聊啊。嘛，不过考虑到阿彻他凶狠的面容和做出的事情，别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喂，社稷，你怎么会跟他走在一起啊?”
我旁边的一个男生小声地问我。
“路上碰到的，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那可是不良少年啊，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嘛，我倒是觉得他人还不错。”
然后就不禁想起了刚刚和他的对话。
“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小心点好。”
“嘛，谢谢关心。”说完我回头看了阿彻一眼，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
“午饭时间果然还是要在屋顶吃才比较爽啊。”阿彻一到天台就感叹着。
好奇怪啊，明明只过了几天，却已经把校园的环境都了解了吗?
“很不错吧?这门可是我试了好多次才打开的。”阿彻一脸得意地向我炫耀。
“啊啊，好厉害。”我一边冷淡地回应一边坐下来吃饭。
说起来我们已经相处了好几天了，尽管很多人都劝我离他远一些，不过我还是不去理会。
一群没有和阿彻真正相处和交谈过的人怎么可能会了解他嘛。
“话说，很多人都躲着你呢。”
我挑起了话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啦，你看，我长得比他们要高，比他们健壮，他们怕我很正常的。”
我觉得是你眼神的原因更大些吧。
“他们还真是喜欢用惯性思维来判断事情呢。”我不禁感叹。
“人之常情罢了，我不在乎这些目光的。”
“嘛。”我没有再说话。
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吃着午饭。
和煦的微风吹过，望着湛蓝的天空和一团团白云，填饱肚子后的身体产生了一股惬意。
“好困呐...我们就在这里午休吧。”阿彻提议道。
“可以啊，只要不耽误上课就好。”我迅速赞成了这个提议。
..............
阵阵微风吹过，我微微睁开了眼睛。
天空的阳光已经变得不是那么刺眼。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时间好像不早了吧而且貌似还有课要上。
我坐了起来，望着将已经有些偏西的太阳。尽管已经意识到睡过头了，可是心里却有着莫名的从容。
望向左边，阿彻正躺在那里。
闭上眼睛不再露出凶光的脸看上去还是很帅气的，脸上一副慵懒而幸福的表情。
眼皮微微颤动着，随即慢慢睁开。
“啊...好像...该起床了...”他睁大了眼睛，不过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咦..我记得我们还要上课吧。”恢复了一点清醒的阿彻张嘴就说出这句话。
看着他有些迷茫的眼神，我不禁笑了。
“没什么啦，偶尔逃一次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况且你也不喜欢待在教室里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笑了。
“嘛，感觉很不错，无忧无虑睡了一觉真的好舒服。”
“嘿...”
我看向远处的一栋栋建筑，在阳光的照射如镜子一般下反射出点点光辉。
“以后还接着这样逃课吗?”
“这个还是算了吧。”
.........【屋顶】..............
“上个月那次逃课没被抓住呢。我们不如再来一次呗。”
阿彻一边吃便当一边对我说。
“我拒绝。尽管没被抓住，我们还是不能存在侥幸心理，一定要好好回去睡午觉，不能再在这里睡觉了。”
“是是。”很积极的回答。
“嘛...”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吃饭。
“嗯?社稷，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阿彻忽然问我。
我听到后立刻停止了一切动作，把注意力集中到耳朵上，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有，是走廊里传来的。”
“去看看呗。”阿彻说着就往门那里走去。
我也急忙放下了便当盒跑了过去。
在有些昏暗而且很少有人经过的走廊里，两个比较高的男生正站在一个矮小的眼镜男面前。
他们正在勒索眼镜男。
“我去帮他。”阿彻说着就要走下去。
“我也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去劝开他们就好。”
劝开吗?我觉得不动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啊，果然打起来了。还好阿彻占了上风，把两人给赶走了。
“你给我等着!”“逞英雄是吧？你会后悔的!”两人纷纷放出狠话。
阿彻并没有在意，和那个眼镜男说了几句话以后就上来了。
“没事吧。”我一边问一边打量着阿彻身上有没有伤痕。
“你受伤了啊，等一会儿我陪你一起去医务室。”我说着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不用那么紧张，小伤而已。”
“快点吃饭就是了，哪里那么多废话。”
“嘛...”
.................
“好了，已经处理好了。”我说着开始收拾消毒用品。
“谢谢你啦，社稷。 ”
“客气什么。”
“呀...我觉得刚刚打架时下手有点狠了啊，而且没见到他们两个来医务室呢。”
对啊，为什么他们没有来呢...
这时广播忽然响了起来，让阿彻马上到校长办公室那里。
“是因为刚刚打架的事吗?”我有些担心地问。
“没事的，解释一下就好了。”他笑着对我说。
“嘛，我也去吧。”
说着我就站了起来。阿彻并没有说什么，也站起来朝着校长室走去。
................
“行了，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你先回教室吧。”
“嗯。”我虽然这样说，可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总觉得有些不安...不知是不是因为六年级的事，我总觉得这件事会变得糟糕。
果然，我想的没错。
“什么?你寻衅滋事?”我不可思议地问着刚刚从办公室出来的阿彻。
他没有说话，而是默默从我身边经过，向教室的方向走去。
“啧。”
我推开了校长室的门。
“嗯?你是哪个班的啊?有什么事吗?连个报告也不打。”校长一脸不满地责问我。
“校长，我是一年六班的伊社稷，我有事要问，是关于刚刚的那个...”
“啊，你是他的朋友吗?那你还真是交友不慎呐，他在课间休息时殴打了两个其他班级的学生...”
“不是啊，当时我在场，是那两个人欺负一个学生，他是为了帮那个被欺负的人才动手的。”
“哦?是吗?那个被救的学生叫什么名字?”
有希望...只要找到他，阿彻的处分就能被撤销了吧...
“名字我是不清楚，不过我记得他的样子，只要让我找找，一定能够找到他的。”我回答他。
“你可不要因为包庇朋友而撒这样的谎啊。”
“不会的，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会找到他的。”我信心满满地回答。
...............
“你在说什么啊...我中午一直在教室，根本就没有出去过，你一定是找错人了...”
人找到了。
不过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答。
“那个...你确定是这名同学吗?”校长问我。
“就是他啊，”我回应校长，然后转向他：
“你为什么要撒谎啊?!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啊！”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着眼神不由自主地向一边转去。
还在装...你这种人也值得被帮助吗?
这样想着，我愤怒地抓住了他的衣领。
“你干什么...”
“喂，你冷静一点。”校长见状把我给拉开了。
“你一口咬定人家被救了，但是他不说了一直在教室吗?你是不是撒谎啦?”
“没有。绝对没有，我明明...”
我从校长的眼神中看到了怀疑和不信任，而这个人...嘛，算了，已经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了。
“怎么了?”
“没事了，我是在撒谎，要怎么罚我都随便吧。”
我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在惯性思维面前，任何真相都会被当做谎言...那两个人被阿彻打的伤势有些严重，于是就进行诬告，一般人都会偏袒受伤比较严重的一方吧...
而那个被救的家伙...
也难怪会被欺负，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被欺负。
这种人根本不值得被帮助...哪怕只是有一点点的良心，也不应该说出那种不负责任的话。
我紧紧地咬着牙关。
我忽然想起了那两个人被赶走时说的“你会后悔的”这句话。
本来愤怒的情绪一下子被凄凉填满了。
阿彻，发生了这种事，你现在后悔了吗?
........................
伊社稷因为撒谎扰乱校长正常办公，但是认错态度良好，被罚停课两天，记过一次。
而...因为寻衅滋事，情节严重，经过各方一致商量后决定...。
.........................
我是第一次如此拼命地奔跑。
当我得到阿彻被开除并且准备离家外出谋生，我不顾被停课刚刚来到学校，径直向操场跑去。
在那里，有一段围墙，翻过去就可以到外边...这是阿彻告诉我的。
“噗通!”
由于跌倒在地，我的腰和脑袋一阵疼痛。
啧，失败了吗...
再试一次!
回想起来...当初阿彻是怎么设想翻墙步骤的...
助跑
借助惯性猛跳
紧紧抓住墙体
翻过去...翻过去啊！
“噗通!”
啊...好疼...不过，
我现在已经身处校园之外了。
我知道该往哪里跑...去汽车站。
可恶，腿有点疼啊...
跑起来就好...忍着点，跑!我有必须奔跑的理由，不是吗?
可恶，什么出去谋生啊，你不是才刚刚上初中吗?尽管个头是挺高大的，但你单纯的很不像话啊!给我稍微成熟一点啊!你个魂淡难道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就这么一声不吭就走我可不会答应的!说什么朋友，说什么兄弟...
“可恶啊啊啊啊!”
....................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车站里人来人往...可是我找不到他。
也是啊...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啊，也许是昨天，也许是明天...
我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许多人从我身边走过，不知道名字，没有交集。
回想起第一次阿彻“我们还真是有缘啊”这句话...或许我们真的有缘吧，可惜缘分只能到这里了。
“呵...”
我不禁用手臂遮住了双眼。
为什么觉得有些东西从眼中流出来了呢?
.........【一星期后】............
“找到你们了呢。”我对着面前的两个人说。
“你是谁啊?”“干什么，没看见我们正在忙着的吗?”
就是他们...导致阿彻离开的罪魁祸首。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要和你们谈谈。”
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罢了。
...................
....与....两人勒索一年级学生伊某，因其拒不配合，便对其拳脚相加，情节严重，在询问过程中百般抵赖。
经学校研究决定，予以劝退处分。
....................
从此，我不再相信正义的存在。
也不会去主动帮助其他人。
自此，光明和正义这种词汇已经彻底从我的观念中消失了。
就像某些人和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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