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不可能！不可能！”
青杉无法相信，怎么也无法相信，刚刚黏在他背后的幽灵，是叫做槿的人。
因为，槿，是他姐姐的名字。
他的姐姐，那个恶毒的女人，爱财如命，却又自视甚高，试图杀死重伤中的他，以释去家庭无法承受的重负的女人，明明还好好的活在现实之中。
就在今天上午，她还和他通过电话，试图通过给予一点点喂狗般的施舍，释去负罪感，获取内心的安宁。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自视甚高，认为他必须按照她的规划来生活，强硬得令人讨厌。每次见他不开心之后，却又会温柔的安慰他。反反复复，令人难以讨厌，更难以喜欢。
如果是她，为什么声音这么陌生？
青杉站直了身体，仔细探查四周，试图寻找她的踪迹，但这时，他的右眼，再次失控的疯狂转动起来，仿佛失灵的钟摆。
右眼中的现实画面陡然失真，记忆中的画面开始在右眼中仿佛电影情节般回放。
回放中，青杉看到了他坠下山崖时的景象。
——
漆黑的深夜，灯光昏暗的盘山公路上，一辆飞驰的机车忽然失控，越过护栏，冲下了山崖。
机车上并不是一个人，后座上，还有一个纤细的身影，在机车下坠的过程中，她从后背紧紧抱住了他，翻转了彼此的位置，以身为盾护着他重重砸入了湍急的河水之中。
顷刻之间，血水在河面上如花盛放。
——
“为什么会这样？”
青杉难以置信，因为右眼中的画面回放，和现实不符合。如果当初是姐姐护着他坠入河水之中，那么重伤的应该是她才对，但是现实中的情况却是相反，她不仅毫发无伤，还责备他差点害死了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青杉急躁难安地继续往下看，试图找到坠崖的真相，然而，右眼的画面回放却陡然停止，定格在一个黑裙摇曳的背影上。
画面中，“她”依然背对着他，河水静静流淌，天地忽然失声。她静立在盘山公路之巅，皎白明月忽然临近地表，月夜成了衬托她的背景。
山巅之上，黑裙女孩立在皎洁耀眼的满月之下，刺目的光芒使人无法看清她的容貌，唯有一颗颗紫色星辰环绕在她身边，光芒流转，仿佛满天星斗，犹如拱卫明月的璀璨群星。
她存在于月下山巅，就仿佛星夜睁开了祂的眼眸，又仿佛月中女神降临人间。
蓦然，辉煌耀眼的月光之中，她回过了头，一对晶莹通透，凛冽威严的紫色眼眸瞬间占据了青杉双眼的所有视野。
“你们的愿望，我收到了。”
黑暗和滢滢紫色覆盖了青杉双眼的全部视界，仅仅只是注视着这双紫色眼眸，就让他感到无比恐惧，仿佛是站在悬崖上，俯瞰黑暗深渊。
深渊之主，她的双眼却仿佛穿越了时空，注视到了他身上，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作为代价，从现在起，我成为你们的主人，你们做我的从者。直到你们的使命终结！你们的生命归我，我护佑你们，永远不死。”
“你是谁？”
青杉挣脱恐惧的威吓，向着占据全部视野，以至于使他盲目失明的紫色双眸质问。
“如果真是你救了我们的命，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就算以你为主人，我也无异议，因为这条命本就是你给予的。可是，我必须知道你是谁，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让我随从的。”
如青杉所说，他并不在意什么主人从者，工作或是公民义务，本质上也是一种等价交换，区别只是契约对象的改变。自由永远属于自己，但是，契约对象却有高下之分，能成为他的主人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我是你的神，是你前世的神，是你前前世的神，是你前前前世的神！”
“她”仿佛看穿了青杉内心的傲慢想法，双眼中起了明媚的笑意，连凛冽清冷的声音都随之柔和了下来。
“灵魂是身体的神，我是你挚爱的神。”
黑裙女孩说完，慢慢闭上了她耀眼灼目的紫色眼眸。
璀璨紫色如潮水般退去，青杉的双眼渐渐恢复了光明，异世界的画面重新映入他的眼中，右眼也不再刺痛。
四周什么也没改变，静悄悄的，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他脑中的臆想。
“这就是真相吗。”
青杉思想着黑裙女孩，举目寻找她的影踪。 一切都不是毫无意义的，所有的一切，万事万物，全部有迹可循，她带他来这里，一定有着特殊的目的。
她知道他记忆混乱背后的所有真相。
.......
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青杉开始审慎起来，仔细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按照黑裙女孩，自称为他的神的“她”所说，他和姐姐现在都是“她”的使徒，为完成某种使命而存在的工具。
如此，她不可能无缘无故把他带到这里，这个废墟小镇，应该有着一些特殊之处，甚至，所谓的使命，也将在这里完成。
青杉一边向着黑裙女孩消失的方向追去，一边细细探究着路过的景物，寻找着所谓使命的线索，忖度着黑裙女孩的目的。
仔细观察下来，青杉才发现，这个小镇并不同于一般毁于战火的城市，除了被烧毁的尸骸，所有的建筑上，并没有火灾肆虐过后的痕迹，它们是自然风化的，就仿佛经受过了漫长的时光后，经受不住岁月的侵蚀，整个坍塌下来，
除此之外，建筑之间，沟渠中，街道上，小巷荒草间，散落着大量的面具。
面具非常崭新，就仿佛是刚刚雕琢出来的一样，而且，所有的面具，都是恶鬼的形象。它们的质地，有金属，有木质，有玉石，无论哪种，都凶厉狰狞，且没有眼洞，眼睛栩栩如生，仿佛是真实的鬼神之脸。
“使命、荒镇、鬼脸面具、军队尸骸、黑裙女神..........”
青杉仔细思索着所有要素间可能存在的联系，寻找着表象下被掩盖的真实因果。在路过一处界碑时，他随手取下了界碑上挂着的面具。
它是一张狐狸脸面具，青眼笑面，双耳尖尖，神情栩栩如生。只是，它的后面却没有系绳或者机扣，仿佛它并不是一张面具，而是一个装饰品。
青杉一边拿着狐狸脸面具，一边往前走，沿途经过一具火烧过的尸体时，自然而然的停下了脚步。
尸体是一具古代军士的骸骨，穿戴着类似于骑士板甲的重甲，甲片已经锈蚀，相连甲片的机扣因为氧化锈蚀而断裂开来，露出军士干枯的仿佛木乃伊的躯体。
他仆倒的模样非常奇怪，是直挺挺地倒下来的，这说明他不是被火烧死的，否则必然有挣扎的痕迹。但是，如果他在被火焰焚烧前就已经死了，那他的敌人又为什么要用火焚烧他的尸骸，如果是泄愤，那他必然是尸骨无存的，连骨灰都不会留下。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在军士尸骸的旁边，静躺着一块青脸恶鬼的面具。
“难道......”
青杉有些近视，微微眯起了眼，他举目四望，果然，几乎所有倒地的尸骸，都有着火烧过的痕迹，而火烧过的尸骸旁边，必然躺卧着一张恶鬼面具。
他不动声色地扔掉了手中的狐狸鬼面具，不再去看它们，快步向黑裙女孩的方向追去。
世间事是如此的令人迷惑与不解，这些恶鬼面具，就算真的栖居着鬼神，他也毫不奇怪。或许，他此刻正漫步在地狱酆都之中。
天空忽然阴暗了下来，黑云层层迫近地面，空中忽然飘起细雨，细细的雨丝笼罩了整个小镇。
烟雨朦胧，霏微湿衣。
青杉抬起了手，接住雨点，感受着雨水浸湿手掌的寒意，精神为之一振。惬意舒适，让他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眸。
他，很喜欢细雨，喜欢烟雨朦胧，云雾笼罩山林田野的景象。
每当看到这种美景，他都会感觉仿佛不在人间，欲乘风雨归去。
但是，他很快就发觉，这个世界的雨水，太阴寒了！
没错，是阴寒。浸湿手掌的雨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掌心中蒸发，带走大量体温，就仿佛它们是汽油，而不是雨水一样。
不同于夏季阵雨的清凉，也不同于春季寒雨的湿冷，这个世界的雨水，阴寒透骨，淋在身上，浸入骨髓，直让人浑身汗毛倒竖，仿佛沐浴的是尸水一般。
他连忙把雨水凑到鼻端前，细细嗅着它们的味道。
是腥味。雨水中有一股腥味，但不是血腥味，也不是土腥味，而是鱼身上的鱼腥味。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粘液的腥味，就像是蚯蚓或者鲶鱼，黄鳝之类鱼种体表粘液的特殊腥味。
“云中有鱼？”
青杉抬起了头，看着还在不断压近地面的重重黑云，心中莫名地惊悸起来。
天上的云，地上的雾，风起云涌，风去云散，大雨滂沱之前，往往狂风呼嚎，云雾笼罩之先，必有寒流奔涌，可眼下连微风都没有一缕，黑云却还在不断接近着地面，就仿佛，它们不是死物，又或者........
“云中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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