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诚心祈祷了,一定会有奇迹发生的,我一直这么相信着呢。
如果能在这纷乱的世界中找到一条生路的话,我一定会,满怀对未来的期待,活下去。
因为,你就是我的救赎啊——天使大人。”
和平常一样,姬玛一大早醒来了。她揉揉睡眼朦胧的双眼,朝窗外看去,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形成了一道道光斑,映照在了地板上看上去有点刺眼。她摇摇头,不太情愿地爬出了被窝。
洗漱完毕后,她便走出了房间。新的教堂不大,不过依旧有福音设施,而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则和这里的神职人员一样,都住在一个区域。所以只要一打开房间的门,就会看到孩子们三三两两地朝着礼拜堂走去。
只要诚心向神祈祷,就能吃到热腾腾的早餐了吧。
她也跟着那些孩子们朝着礼拜堂赶去,毕竟神官也是需要有每日一次的祷告的。她看着这些孩子们走在一起愉快地聊着天,即使经受了这样的巨大灾难也能露出坚强微笑的他们,眼里似乎依旧迸发着希望的光芒。意识到了什么的姬玛在看着他们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心情愈发低落地低下了头。
“姐姐。”
身后突然传来这么一声轻轻地呼喊。虽然很轻,但却听得姬玛冷地一颤,她回头,看到一个不到八九岁的女孩,怯怯地站在她的身后,仰视着她。
和她当年一样,那个女孩,身边并没有什么同伴。
姬玛蹲下去,摸了摸那个孩子的头。“孩子,怎么了吗?”她并不擅长和小孩沟通,不过这点轻松的事情,还是能够做到的。毕竟这个女孩让她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她没法让自己坐视不管。
“唔,没什么。”那个女孩腼腆地笑了笑,“只是觉得,姐姐很漂亮,就忍不住喊住了姐姐。”
“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的眼中闪烁着光芒:“瑟琳娜。”
这时的姬玛注意到,这个女孩跟她一样,也是湛蓝的瞳色,只是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光芒,而女孩的眼睛,则如同天空的星辰一般清澈透亮。
“瑟琳娜……真是个好名字。没人和你一起走么?”
瑟琳娜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什么。
姬玛站了起来,向瑟琳娜伸出了手,“来,姐姐牵着你的手,一起去礼拜堂吧?”
瑟琳娜开心地点了点头。
现在是七点。按理说来,这个时间镇上许多居民都会来这里祷告,但是泥石流事件发生之后,礼拜堂塞满了伤者和尸体,根本不容得教堂外的人再进出。修女们拿着煮好的药草的水四处喷洒,神父们也在此准备就绪。
“噢?也就是说,接下来要把尸体搬到郊外让别人认领了吗?”不远处的一角,几个神父围着莉莉安娜,莉莉安娜依旧是一副缺少睡眠而疲惫不堪的样子,她神情严肃,正在跟他们说些什么。
“嗯,如果遇到无人认领的尸体,今晚太阳下山之前,把他们都运到郊外的那个公墓去吧,过两天祷告完毕,就把他们火化好了。”
“好的。法歌琳大人最近也要保重身体啊。”
“不用担心,我的精力可不减当年呢。”莉莉安娜勉强地笑笑,“啊,祷告的时间快到了呢,克洛德,快去招呼一下孩子们吧。”
说完,她刚好看到了刚从侧门进到礼拜堂里的姬玛,姬玛也注意到了她,连忙问了声好。莉莉安娜点点头,接着又叫住了一个神父,两人立刻谈起了正事。
那位大人还是那么忙啊。
“姐姐,我要去前面唱诗了哦。”瑟琳娜说完,朝着那个叫做克洛德的神父挥了挥手,“回见啦。”
姬玛放开了她的手,对着她久违地笑了笑。“嗯,回见。”
姬玛目送着她跑到了礼拜堂前面,看着她的背影,又不知不觉竟发起了呆。
“哟,早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突然响起了爱德文的声音。姬玛没想到他也会出席这段时间的祷告,虽然他在协助教会,但他看上去就是个无神论者嘛。
“早。”姬玛礼貌地回复了一句,在爱德文身旁的长凳上坐下了,“昨晚睡得好吗?”
爱德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顺势坐到了姬玛的旁边,“还算好吧。不过最近半夜老是下阵雨,风吹来吹去的,光是家里那些坏掉的玻璃窗完全没有办法挡住呢……只能把床挪到墙边靠着墙睡了。”
这家伙,居然还一个人睡在那个破破烂烂的房子里啊。姬玛这么想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莉莉安娜也跟我说了你们家的情况……怎么?你还睡在自己家吗?睡在这边不是也可以的嘛。”
“这边床位现在也紧张了吧,宅邸那边好歹也挤满了无家可归的人,大家在一起睡还是很安心的。再说了,那个房子现在变成这样,也卖不掉了吧。修缮费用光凭现在的科尔亚家的财力是根本没法支撑的,就这么暂时变成避难所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了。”
“还真是看得开呢。”看到他似乎挺精神,姬玛倒是放下心来,“对了,话说回来,关于你的其他的事情,我也听莉莉安娜说了哦。”
“嗯?我能有什么——”
不容爱德文说完,姬玛马上打断他的话头,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身为贵族之子无偿帮助在自己阶位之下的教会,现在的科尔亚家族大概还没有闲钱让继承人去做社会实践一类的游戏吧?”
她说完,便发现爱德文的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所以,能不能稍微说说呢?你的目的,一类的。”
话音刚落,祷告的钟声响起了,原本提到爱德文嘴巴边上的话也被这钟声敲回了肠子里。他一言不发地坐直了,在胸前画了一个太阳的图腾。
姬玛见状,也无话可说,看来今天是没有办法套话了。这么想着,她也识趣地开始祷告了起来。
看来,这个叫**德文的家伙,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呢。
“修女小姐,知道‘魔女’吗?”
吃完早饭的爱德文,在和姬玛一同去往莉莉安娜的办公室的路上,突然这么问姬玛。
广义上的魔女,即是会使用魔法且到达一定境界的女性,这一点的话姬玛和莉莉安娜这样的修女也是可以被称作魔女的;但是,“魔女”的另一种意思,则是修女过世之后,教会所给予的称谓。一般能够获得这一称谓的修女,不仅是能力上和品格上有超于常人之处,而且对教会的影响也十分深刻。只不过,获得这样的称谓也是有代价的——其中之一就是被抹杀存在,不会再出现在世人的眼里这样的代价。
安妮雅似乎就是这样的一位魔女,在她去世后,教会封印了一切关于她的东西,侧绯剑也下落不明。即使这里的人民依旧思念而爱戴着她,也不会提起,更不会成为话题了。管理着这里的,一直是莉莉安娜·法歌琳,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地这么说了。
虽然姬玛一开始对这样的遭遇感到不太公平,不过她也没有去思考过其中的原因一类的。爱德文这么一提,又使她感到疑惑起来了。
“其实,一开始我对这些了解并不多。”爱德文说,“但是,我们的家族在别的地方,建造过一个小型的藏书馆,我曾经去过那里,从书里看到了相关的资料。”
“你想说什么?”姬玛似乎不太喜欢绕来绕去的表达方式,所以,她基本上没有什么耐心。
“恕我冒犯,对于魔女的待遇,我是觉得很不公平的。作为一名为了子民而奉献了一生的魔女,去世后居然受到如此待遇,先不说没有让所有人都记住她们的贡献这种事情,为何要把魔女的一切都抹杀掉呢?”爱德文虽然语速快而低沉,但依旧能听出他语气上的不解和愤懑,仿佛自己就是不幸的魔女一样,“被我们遗忘掉的伟大的人们,到这个时候已经数不胜数了吧。”
面对这样的质问,姬玛选择了沉默。即使她尚不明了教会为何要消除魔女生前的痕迹,但也清楚教会对待异己的残酷。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透露给别人好了,这么想着,她决定暂时对这种话题闭口不提。
“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她向后瞟了一眼跟在她后面的爱德文。“你——”
爱德文愣了愣,“怎么?”
“真的考虑好了吗?要参与到调查这件事情来。”
爱德文想了想,略作无所谓地耸耸肩。“毕竟,这里是我的家乡啊。”
“……是吗。”听到他的答复之后,姬玛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板了。爱德文似乎没注意到这点,还跟在后面拼命地想撩拨她,然而她一言不发,就这样一直往前走着。爱德文也识趣地噤声。
来到莉莉安娜办公室门前,姬玛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失礼了,我是姬玛。”
“——『巴格-克拉毒疤』……”
“没错,这个毒沼就是在旧教堂森林里深处那个沼泽。泥石流发生之后,似乎有到那边采药的人目击到了沼泽变成毒沼的情况。那个证人说,只要动物触碰到沼泽的水,就会导致全身在很快的时间内溃烂化脓而死。但是植物却很喜欢长在它的旁边,大概是因为动物的养料十分充足,而且,植物不会受到水的影响。”莉莉安娜喝了一口红茶,继续往下说,“你知道的吧,那个森林里,有‘那位大人’留下的封印阵。这个毒沼出现的时间也刚好在泥石流发生的时候,实在是太微妙了……”
“‘那位大人’是?”爱德文问道。
“就是希莉瓦尔大人。”姬玛解释道,“你既然知道魔女,也应该有所耳闻才对。希莉瓦尔大人也是几百年前的魔女之一,死后的称号是‘刃’。据说,是个残忍的家伙。
“残忍这个词,也能用在修女身上吗……”
“既然是侍奉着卡夏的仆人,对敌人的残忍就是在保护所有神的羔羊们。”莉莉安娜皱了皱眉,显然这些事情她不太愿意启齿,“她是操控着剑刃的魔女,跟我们这些使用魔法的修女不太一样,她亲自斩杀的异端要比我们见过的异端还要多得多。异端们特别害怕她,所以,‘刃’这个称号,也算是敌人所起的。”
“值得一提的是,跟所有魔女一样,希莉瓦尔大人死后也留下了一些附有她力量的东西,包括那把安妮雅曾经使用过的,侧绯。”
“既然这样,”姬玛不太耐烦地打断了莉莉安娜想接着说的话,直接站起身,“就让我去调查那里不就好了。‘刃’的阵,我也会一起调查的。”
莉莉安娜笑了笑。“那就拜托了。”
姬玛又恢复了那种毫无表情的脸,她自顾自走到门前,手搭在门把上,眼看就要出门了,却又回头瞟了一眼爱德文。
“不跟上来吗?”她的声音这会儿多了几分凌厉的威严。
爱德文看看姬玛,又看看莉莉安娜。莉莉安娜依旧喝着红茶,她看着爱德文,脸上写着“快跟上去”的表情。
爱德文回过头:“是是,神官大人。”
“那个毒沼,是在森林的深处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通往旧教堂的大街上,姬玛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走得很快,而爱德文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虽然这么说,两人却依旧保持着一个不远也不近的合适的距离。
“嗯,这片森林小时候在旧教堂跟姐姐去过很多次。虽然森林有许多入口,但是只有一条路通往森林的最深处。魔女的封印阵,以及那个毒沼,都在森林的最深处。它们原本要安静地沉睡好几年的。”
爱德文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这句话该不该由他的口中说出来似的。“……你知道这个事情迟早会发生么?”
“可以这么说吧。”姬玛说完这句话,又用沉默巧妙地打住了话题。
今天的天空依旧十分阴沉,即使是白天也如同入夜,空气中一丝风都没有。街道上弥漫着泥土的腥臭味,被泥石流和大风冲刮的枯叶残枝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洒在大街上,如同从地底冒出来的妖怪般阴森。这荒凉萧瑟的一切似乎在告诉人们,一切尚未结束,甚至说一切才刚刚开始。泥石流的危险警戒尚未解除,这原本就没什么人去走的道路显得更为死寂——就连平时聒噪的乌鸦之流,今天也听不到一丝雀跃之声。不过,对于爱德文来说,在这样死寂的地方与姬玛这样的人同行,那郁闷的感觉大概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吧。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吹了几声口哨想稍微活跃一下气氛,却被姬玛狠狠地瞪了一眼。
“吵死了,你。”姬玛双手抱着胸,眉头比往常蹙得更紧些,“那种轻浮的做派先到此为止吧,在我面前装成那样是没有意义的。”
“哟?”
“察言观色是与人打交道的基本。”
爱德文干笑了两声,随后道:“是的呢,比如我知道你的三围是866291——这样的吗?”
“你这家伙!”姬玛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大概是真的有些生气吧。而爱德文却完全不害怕她生气起来的样子,他继续转移话题,用笑声把这危机给掩盖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真是有趣的修女呢。”
话还没说完,一阵猛烈的剧痛从肚子的方向传来,爱德文嗷地一声痛苦地蹲在了地上,正在他奇怪为何会这样而本能地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姬玛装作根本没有看到一样继续往前走着。
姬玛走了一段距离,便停了下来,背对着他大声说道:“如果不道歉的话,我会继续让你痛下去的哦?”
“雷特利亚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求饶的速度倒是能和他当时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速度有得一拼。姬玛心里这么想着,偷偷解开了刚刚偷偷施下的魔法。爱德文也如获重释地站了起来,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迈步,只不过刚刚的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稍微收敛了一些——毕竟如果要一直被突然来这么一下也是够呛的。
两人再往前走了一阵子之后,便又看到那锈迹斑斑的教堂庭院正门。它依旧和前些天一样,毫无生气地半敞开着,此时刚好一阵似有似无的轻风从教堂方向吹来,姬玛感到奇怪,瞥了一眼,不由分说地停下了脚步。
“稍微,绕个路吧。”她说。
爱德文伸了个懒腰,并没有提出异议。尽管这里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但是那股时机和力量都微妙的“风”——不对,是风魔法,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旧教堂或许除了他们之外,已经有人进去过了。姬玛是敏感多疑的人,她大概也无法忍受有着自己回忆的地方被侵犯,这性格在这时候并不是坏事。以防万一,还是先查看一番比较好。
爱德文只是稍微没有留神,便发现姬玛早已甩开他一大段距离。他看着姬玛的背影,与现在的气氛一配,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和恐惧感。他没敢仔细想便快步追了上去,刚刚踏进庭院大门边,发现姬玛已经推开了教堂的门走了进去。
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庭院里要比外面的街道阴森很多,沉闷的空气几乎要结成了块,教堂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传来反倒加剧了他内心的不安感。他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也同样推开了教堂的门。
教堂内空无一人。
大概是跑到视觉死角去了吧,爱德文这么想着,大声地喊着姬玛:“修女小姐?——在吗?”
没人应答。
“修女小姐?”
………………
糟糕。
细密的汗珠从皮肤中渗透了出来,他内心的不安愈发地强烈。在对自己一阵猛掐确认不是幻术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去找教堂的每一个死角,口中也依旧不停地喊着姬玛。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气喘吁吁的他停了下来,正在换气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微弱的脚步声。像是高跟鞋碰撞木地板发出的声音。
……在二楼!意识到结果的爱德文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二楼,在登上最后一级阶梯之后立刻凭着记忆穿过走廊来到了最深处的房间。他猛地推开门,一瞬间放佛听到什么东西碎裂了的声音,姬玛就背对着他站在房间门口,手里拿着什么在喃喃自语。
“修女小姐?!”
“怎么了?”姬玛问道。然而还没等爱德文回答,她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又问道:“我怎么在二楼的房间里?”
还没等姬玛反应过来,爱德文将她拉出房间,握着她的手用全力冲向楼下。姬玛在后面一边挣扎一边大喊着放手之类的话,然而他什么都没听进去,像是无视了大脑的思考一般只用身体让自己全速运作着。然而,在脚步声和姬玛的说话声中,他依旧听到了,藏匿于黑暗之中那似有似无的诡异的笑声。
是小女孩的声音……小女孩……嗯?
“这边是墓地啊爱德文!你是不是跑错方……向……诶?”
爱德文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真的已经跑到了教堂的墓地附近。墓地的门前,站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绿发苍瞳,神情木然。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在看了差不多一两秒的时间之后,爱德文下意识地松了手,身旁的姬玛则马上甩开了手,毫无防备地向着那个孩子走了过去。
“别过……”爱德文试图阻止她。
“没事,她是之前在教堂里见过的孤儿。”
爱德文虽然还想阻止,但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内心的不安还没有消散。那个小女孩他也有点印象,只是很模糊很模糊,至少在姬玛来到这个镇子之前几乎从未注意过她。就像是她故意把自己隐藏起来了一样。
而且,除了眼熟,好像还让他觉得,两人似乎很早之前就已经认识了一样。
“危险!!!”姬玛突然撕心裂肺地朝着那个小女孩大喊。爱德文猛地回过神,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已有好几匹夜狼悄悄走到了小女孩的身后。姬玛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她奔了过去,“快跑啊!瑟琳娜!!!”小女孩才似乎听到姬玛的叫唤,无力地伸出一只手向着姬玛。然而为时已晚,几乎与此同时,一匹狼猛地扑了上去,咬断了她的脖子。动脉所喷射出来的鲜血,溅到了姬玛雪白的战斗服上。
几匹狼就这样拖着那个女孩的尸体迅速消失在墓地后方的密林之中了。姬玛似乎愣住了,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爱德文跟在身后,紧张地望着姬玛的背影和那个小女孩消失的方向。他捋了捋头上散乱的刘海,顺便也整理了一下思绪。
刚刚那个女孩子,似乎笑了吧……?
姬玛的反应也出乎了他的意料。原本以为她会对那个女孩的死感到漠然甚至无所谓,因为她的作为在莉莉安娜那里早已有所耳闻——她是一个漠视生命的圣职者,在某种程度上说她是冷血无情也完全不为过。但是,刚刚的她,居然显示出了“救助”的本能……而现在,姬玛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修女小姐?”他试着喊了一下。
姬玛定了定神,等她回头的时候又是没有一丝情感的表情面向了他。刚刚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仿佛是错觉一般,就这样被抛到了脑后。
然而姬玛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厌恶地吐了出来。“没事。我们继续往沼泽方向去吧。”
于此同时的新教堂。莉莉安娜正在办公室休息着,而修女和神父依旧忙着泥石流的善后援助工作。几乎整个教堂和小镇,都没有意识到有其他的人正在朝着这边靠近。
“法歌琳大人。”一个修女在门外轻轻说道,“似乎,约好的客人,要过来了。”
莉莉安娜往窗外一瞥,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队人马正在往这边赶路。她一边看着一边露出了微妙的笑容,“是吗。和说好的不太一样啊。不过既然来了,就让他们按照上面说的行动吧。”说完这话,她就拉上了窗帘,不再去看窗外。
接着,她意味深长道,“卡夏的神明们,除了需要仆人,还需要走狗啊。”
过了十多分钟之后,镇子里的动静果然大了起来。一群身穿制服携带武器的人强行通过了城门,径直朝着教堂方向赶来。等到莉莉安娜准备下楼之时,他们也已经敲开了教堂的门。
莉莉安娜早已对来者心里有数,这是一队从属于国家的机动军队,似乎正是为了协助莉莉安娜的救助和调查而来。为首的男人站在教堂的正中央,金色的长发束起搭在肩上,修长的脸型和苍蓝的眼眸让人一眼就觉得,他是一个少有的美型青年。除了笔挺的戎装之外还披上了一件厚重的披肩,肩上的上尉军衔十分显眼。他拄着自己的佩剑,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而他似乎正好是莉莉安娜的旧识。他拄着长剑,四处打量了一下教堂,然后又望向莉莉安娜站着的方向。“法歌琳教区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莉莉安娜站在教堂交叉楼梯的中部,背着手笑道,“特里斯坦上尉。”
于是,对方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容里似乎暗藏着难以遮掩的恶意一般。他径直走上楼梯,朝莉莉安娜行了吻手礼。
“在那之后,”对方顿了顿,然后冷不防地说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你工作了多久呢?在这个教堂?”
莉莉安娜住了,笑容也凝固了起来。显然,他依旧对那件事请耿耿于怀。虽然那是事故,但在他眼里或许是一件无法被视为事故的阴谋吧。
“……我可是一直都在这里工作的哦,阁下您记性可能不太好,但是……我可是比你‘年长’的前辈啊。”在其他的士兵面前,她只好这么回答道。
他的脸色立刻也阴沉了下来,大概是很生气吧——因为她自称前辈,但实际上却小了他好几岁。而为何这么称呼前辈,则是因为她接替的,正是被抹消了的前辈——安妮雅的位置。她记得,安妮雅对他来说是一个意义非凡的人,重要程度应该和姬玛对安妮雅的程度不分上下,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眼神莉莉安娜依旧无法忘记。莉莉安娜盯着他的眼眸,虽然他的脸上依旧留存着当年的俊美,但也被沧桑毫不留情地侵蚀了。除此之外,或许就是和姬玛一样的眼神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的,和那个孩子相比,你也是个没救的家伙啊。这里不方便说话,有什么想说的还请到楼上再说。你的士兵想执行什么任务都可以,只是别给教堂添麻烦。”
“你简直跟当年一模一样,教区长。”他意味深长地应答道。又转身一挥手,他身后的部队便立刻解散去执行任务,他也跟着莉莉安娜走上了楼。
“那个叫姬玛的孩子,居然还活着?”在办公室里的两人开始讨论起最近发生的事来。而当莉莉安娜提到姬玛这个名字时,对方显得十分惊讶。
“不只是活着哦,她已经是神官大人了。不过,她对你应该没什么好印象才对吧。”
“唔……你这么一说,似乎是的。她很讨厌抢走了安妮雅的我,而且当年要不是我——”他说到这里又突然打住了,和姬玛一样,他不愿意提及安妮雅的死,只要一想起就是头疼欲裂的痛苦感。“总之,这次除了援助你们,我也会做一些我认为有必要做的事情。”
“你想调查所谓的真相吗?那或许是很危险的事情。”莉莉安娜回道。
“那个孩子也这么做了吧……你又为什么不去阻止她?”
“……姬玛只负责调查随着泥石流而来的事件,不是去了解十年前的事情的。”她有些生气地反驳道,“谁都知道安妮雅的事情是连提都不能提的禁区,我怎么可能放任那孩子去调查这种事情……再怎么说,她也是安妮雅的妹妹啊!”
伊凡愣住了。他没有接下话茬,而是陷入了沉默之中。“‘妹妹’吗……”
“对了,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想问一件事了。”伊凡突然开口转移了话题,表情十分严肃。
“怎么?”
“你还记得那天吧……?教堂里的人全灭,而我们却晚了一步去清理现场的那天。”伊凡说的时候神情十分紧张,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莉莉安娜见他的样子似乎不太对头,赶忙应道:“嗯。我记得的。”
那刚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当年的她跟姬玛一样只是个尚未成为真正的修女的神官骑士,而当年的伊凡也并未爬到上尉这个军衔。他们的初次相遇也十分简单——就在那个现在已经荒废掉了的教堂之中。而当时淋漓的鲜血尚未干涸,尸体甚至还没开始腐烂,但是扑鼻而来的死亡气息却蔓延在教堂的每一个角落,触目惊心;莉莉安娜是被派来视察情况的神官们的其中之一,而伊凡是带领着一个小队赶来救援的,两拨队伍都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变成了眼前这般残酷。
伊凡的手撑着额头,将自己记忆中的情景再次缓缓说出口来:“当时,我们有确认尸体的数量吧——虽然每个人的脸都已经毁得快看不清了,但是那天晚上的教堂里除了安妮雅,也只有姬玛一个了。”
“但我们并没有找到孩子——也就是姬玛的尸体啊,”莉莉安娜接过话道,“所以,有什么不对头么?”
“不……我们当时看到这种情景的时候都被震惊了,所以也没多想,给上面的报告写的是‘安妮雅与叛徒同归于尽了’。而现在想来,当时事出突然,安妮雅根本不会事先把姬玛藏起来,而是在混乱中保护着她……”伊凡说,“而以我的了解,安妮雅的体术造诣虽然也十分高超,但是也绝对做不到一边保护着一个孩子一边全歼十几个人的事情,况且事后调查发现,那些所谓的叛徒不是泛泛之辈,而是当年功成名就之后只身引退的一个将军和他的部下……”
这时候莉莉安娜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头。若是如此,姬玛为何最后能够活下来?排除外援的可能的话,那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先是敌人杀死了安妮雅,然后,年仅10岁的姬玛……
杀死了所有人。
“是这里了吧……修女小姐?”
爱德文在姬玛身后喊了好多下,直到最后忍不住上前拍了一下姬玛的肩膀,姬玛才回过神来。她抬头看了看周围,再看了下手中的地图,的确在自己愣神的时候他们已经顺利到达了目的地。
只不过,刚刚自己在思忖着什么,好像也随着爱德文的一拍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爱德文似乎发现姬玛有些不太对头,凑上前有些担忧地盯着她看。
她“啧”了一声,扭过头去,似乎不太喜欢被这样对待。而爱德文这时开了口:“如果不行了的话就随时依靠我吧,莉莉安娜把我派来不也是出于这个目的么?虽然看上去你似乎并不需要我的样子,还真是令人困扰呀。”
“要你多管闲事。”姬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即便她知道这是莉莉安娜的意思,但她依旧觉得,这家伙看上去暂时还是靠不住。不管是真的轻浮,还是只是装装样子,都让她觉得他似乎不可信任。
这么一想还真是后悔当初脑子一热就答应了莉莉安娜的请求……要是一开始就直接拒绝掉的话就好了。
言归正传,再怎么拖下去也该开始调查了。姬玛闭上眼睛,仔细地听了听附近的声音,“……嘘。”
两人噤声,姬玛凝神静听了一会儿,果然听到了微妙的水流声。“是那边吧?”她自顾自走过去,前面只有一片茂密的矮灌木,然而被她拨开之后却看到了无比清澈的水池——不对,应该说是,毒沼。
这片毒沼所在的位置相当隐蔽,不知道当初就是如此还是被教会的人故意藏了起来防止别人误入此地,虽然按常理来说似乎藏起来更危险。不过这个地方的人烟十分稀少,就算有需要到森林里采药一类的,也不会靠近这附近半步吧。整个毒沼也不大,边缘被各种低矮的灌木环绕着,沼池略微下凹,大概就一个普通的魔法阵大小——说到魔法阵的话,这个毒沼乍看上去很普通,仔细琢磨起来便发现其实是一个规整的圆形,姬玛不禁心生疑惑起来。
“怎么了吗?修女小姐。”爱德文此时也凑上前观察,把姬玛推到了一旁去。姬玛倒是毫不客气,直接按着他的背往前推。姬玛的力气虽然不是很大,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爱德文依旧一个趔趄往前倒。
“啊啊啊啊啊——诶……?!”
还没等他叫够,姬玛又顺便一拉,刚好在他的鞋尖触碰到水面的一霎停了下来,鞋尖也因为毒液的腐蚀冒出了一阵味道奇怪的烟雾。爱德文惊魂未定,扭过头刚想说点什么,却看到姬玛一脸认真地在盯着什么东西看。
“果然……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毒沼。”
“你这不是废话么!哪有毒沼是清水构成的啊?”
“魔法白痴给我闭嘴。”姬玛毫不留情地驳回了他的吐槽,说罢指着他脚边的石子,“你看那些石头。”
爱德文仔细地看了看,总觉得哪里很奇怪,却什么也说不上来。
“那些石子本应该滚下去的,却被挡在了水面之外。刚刚除了你的鞋子以外没有任何东西滚落水面,它们都堆积在了岸与水接触的那个界限中。”姬玛说话间,又用魔法一把将爱德文提了上来,“看来这个毒沼是有什么端倪的,虽然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也尚未能够确认。毕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冒险,所以还是等到之后有机会再试试调查看看吧。”
你不是已经拿了我的身体冒险了吗……爱德文心里吐槽道。
“这只是某种自然现象吧?”爱德文拍拍自己的裤子,又检查了自己身上的部件有没有少,还好只是鞋子被腐蚀掉了一块,这才稍微令他放下心来。“比如这个水的某种特性会比石头要大,结果就是,石头能够浮在水面上而且不被腐蚀。你看。”
说罢他扔了一颗石子到沼池的中间部分,石头只是稍稍凹陷在池里一点点,不一会儿又仿佛被吐出来似的,浮在了水面上,然后便不知为何朝着岸边游去了。“就像……果冻一样。”
该怎么说呢,果然是博物学家的儿子吗。但总觉得有些地方并不是简单的自然现象能说得通的啊……
“可是这附近的确散发着某种可怕的魔力气息,”姬玛说着,不一会儿就变得机警起来,她望着四周,突然间攥紧了手中的法杖。“小心!”
“啊啊。我知道。”爱德文也不紧不慢地抽出了腰间的双刀,“呀,数量还不少呢,看来是被包围了啊。如果有敌人存在的话,他们似乎不愿意让我们知道某些东西……呢。”
于是,几只夜狼从草丛里跳了出来,随后又有好几只仿佛找到了目标似的,三三两两地跟了过来。跟其他夜狼不太一样的是,它们的身上散发着可怕的魔力,魔法的力量实体化之后变为一阵阵浓黑的烟雾,从它们的身体里徐徐冒出来。而它们的嘴里也闻到一股腐肉的气息,黑色的血水跟着唾液长长的一条滴落在地,也冒起了一股腐蚀过后的焦臭味。
“杀气好重。”爱德文的语气似乎没有刚刚那么轻松了,身体也随之紧张起来,“看上去,这些家伙不是普通的野兽啊。”
“能搞定么?”姬玛冷不防地来了一句,语气十分冷静沉着,甚至有一股残忍的气味。
“哼,可别小看了我。”
“那就各自处理眼前的魔物吧,可别死了,死了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结果还是被小看了啊。他无奈地想道,低头看了看口袋里一枚闪闪发光的徽章,似乎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他能感受到那个徽章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动着,渴求着它的主人给予它表现的机会。他想了想,咽下了一口唾液。
那么就稍微用用看吧。一次应该没关系。
拜托了,【刃】——。
(注:本世界中的自然现象约等于现世的物理现象,而魔法则是通过感知和操纵身边的元素达到目的的,也就是说,约等于却夸张于自然现象,属于人为。世界观中是有科学存在的,不过并不属于目前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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