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梦境里,没有一丝尘埃与污秽的天堂一般,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被阳光亲吻过——它们都是被神宠爱的孩子。
我生于污秽,徘徊于尘世间。彷徨茫然,永无宁日。”
那个少女,脚步匆匆,行走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她的头埋得很低,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精致的脸庞,那凌厉的目光也被丝缕乱发阻隔,无法震慑任何人。
街上的行人几乎无人注意她,都在忙于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毕竟她看上去如此普通,除了穿着白色的大披肩比较夺目之外,并没有更多能吸引人注意的地方。
“唉,”一旁的路人不知道在瞎聊着什么,却被少女听到了耳朵里,“那场灾难距离现在,好像快有十个年头了。”
“据说当时情况很惨烈啊。整个城镇活下来的人没有多少,有些人还是因为当时外出所以才逃过一劫——天知道他们回到家之后看到那种惨象心里会有多痛苦……而当时的人们,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吧。但愿他们的心里能忘却这段阴影。”
听到这里,少女一愣,却又拂袖而去。
没有看到过地狱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呢?
十年前,某城镇。
雨真的很大,如同天上破了个口子漏下来的就全是水一般,夹杂着狂风和闪电。这个小镇仿佛被这样恶劣的天气孤立了,在风雨和寒冷中瑟瑟发抖,却没有办法改变这个现状。
“孩子们,快去睡了!”管家招呼着庄园里的孩子们往房间里赶,有几个胆大的孩子被他劝阻了好几次才依依不舍地把脸从大落地玻璃窗上挪开,走进房间里。
“都到齐了吗?”他一边问道,一边检查房间里的情况。整个庄园一共八个孩子,不论是庄园主雷特利亚公爵的孩子,还是借住的亲戚和下人们带来的孩子,都一视同仁,睡在一个大房间里。房间里是用名贵的木头精细雕琢出来的高低铺,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一个小小的空间。平时他们就在这里玩耍,只是有时候,会出现一些不太和谐的画面。
管家皱皱眉头,公爵家的小女儿……又没回来。
“你们看到你们的小妹妹去哪了吗?”管家问孩子们。
孩子们摇摇头,其中一个年长的男孩还气鼓鼓地说:“我今天看见她了,她在走路的时候把我绊了一跤……我还没来得及骂她她就跑了——真是胆小鬼。”
管家叹了口气,那个小女儿不知道为何总是被这些孩子们欺负和无视,经常一个人徘徊在这栋大别墅里,这次大概也是这样迷路找不到房间了吧。他关上门,嘱咐孩子们保持安静乖乖睡觉,然后动身去找那个可怜的小姑娘。
雨好像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这时候整个别墅几乎都熄灯了,那个孩子如果还没回来,会被这大雨和可怕的闪电吓坏的吧。老爷还在赶回家的路上,太太依旧在礼拜堂里祈祷老爷的平安,有时候他会忘记这个庄园的主人的存在,因为他们都是那么忙以至于他的时间都被那些孩子们占得满满当当。当然还有一些蛮不讲理、死乞白赖贴在这里的亲戚。一边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对好心收养他们的人感恩戴德,一边却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的恩人,让他们不得好死——这大概是贫穷作怪吧?想到这里,一声炸雷轰然而起,就连他也吓了一大跳。得赶紧找到小姑娘了。
他走在长长的过道上,在寻找小女孩的同时脑子里也想着各种杂乱的事情,突然他停住了脚步,目光放在了那个没有被拉好的窗帘上。
那是小女孩的啜泣声。
他走上前拉开窗帘,可怜的小家伙蜷缩在窗台,一抽一抽地哭着,身子也微微颤动。他抱起小女孩,轻轻安抚她的背。“已经没事了哦……?”
“萨雷德先生……呜呜呜……”
“来,我送你回房间吧。”
他刚要离开窗户,却听到了什么声音。那声音厚重、粘滞,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绝望。
他的冷汗嗖嗖地从额头上冒出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窗外。
那洪水和烂泥,如同猛兽一般,以压倒性的力量朝着庄园滚滚而来。
其实少女对这件事的细节并没有记得多少,毕竟当时她才五六岁的样子。她的模糊的记忆里只有中年男人抱着他在一个长长的走廊里慌乱地奔跑的画面。她的耳朵里充斥着绝望的尖叫、沉重的轰鸣,还有中年男人的喘息。紧接着玻璃窗全都被高速冲来的泥水冲破,烦闷的气息在整个房间蔓延开来……之后的事情,她真的不记得了。
最后她醒来的时候,依旧在那个中年男人的怀里,只是那个男人已经没有了气息。她全身泥泞,嘴里也是泥水恶心的味道。只是她睁开双眼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天使在对她微笑。
“可怜的孩子啊……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和蔼的修女微笑着抱起她。而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太多,就再次晕了过去。
“我叫姬玛,……姬玛·雷特利亚。”
回忆中断。少女终于赶到了目的地,她是带着教会的任务而来的,但她尚未走进城里,就已经闻到了不祥的味道。准确说来,那是名为死亡的气息。
跟十年前一模一样的泥石流,吞噬了眼前的小镇。
像是诅咒一般——依旧是原来的那个小镇,也依旧是熟悉的绝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中不再有人类应有的同情和怜悯,她淡然地穿过一排死伤而沾满泥水的人,敲开了镇中教堂的大门。
“您好,神官姬玛来报到了。”
敲了几次门,发现无人应答,她索性直接把门推开。而当她推开门的时候,门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到了。她斜着身子挪进了教堂,才发现这里密密麻麻地堆满了伤者和死去的人。而刚刚门绊到的东西,则是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他的双眼突出得几乎快要掉下来,嘴巴张得巨大,嘴边还有一些沙子末,直勾勾地盯着少女。
少女被盯着一阵头皮发麻。她意识到,这里的生命随时都会逝去,不管是早一秒或者是晚一步,都会让他们魂归天际,只依靠这里的神职人员的力量,根本无法救赎这里的所有人,只能看着他们一个个死亡,然后,祈祷,然后,埋葬。
她回过神来,发现一个金发的修女正在看着她。看来她就是负责人了。
“您好?我是来报到的神官?”姬玛朝她挥手。
“啊,神官大人终于来了。不好意思,这里……”那个修女提起裙子朝她的方向赶来,话没说完就被地上随意放置的尸体绊了一个趔趄,接着另外一边的手把她的裙摆紧紧抓住,可是没过多久却又无力地松开,只剩下一个黑色的脏手印。
修女对她抱歉地笑笑。“这里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对不起了。如果不急的话,先去二楼坐坐吧?那里比较方便谈话。”
于是修女把她引到二楼的办公室,她找了个位置坐下,修女也简单地洗了一下手便坐在了办公室的办公席。
“您好,神官姬玛·雷特利亚。我是这里的负责人莉莉安娜·法歌琳。这次派你来的目的,想必你应该略知一二吧。”
“没错。调查泥石流发生的主因,以及对这些可怜的人们的救助——这是红衣主教跟我说的。不过看上去您似乎另有隐情……?”
“是的……你看,作为这里新任的教区长我也已经工作了六七年。但是这种情况也是我始料未及的……毕竟十年前这里才刚刚——呃,对不起。”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然后盯着少女。
“我不介意,请继续往下说吧。”
“……总之,有些事情可能要拜托了。”她不再往下说下去,只是简短地结了个尾。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让少女有些迟疑,可她也没有开口问个究竟。
“嗯,现在的情况的话,你先在这里休息吧。当然随意走动一下也好。等到了之后闲下来,我会跟你说一些具体的事宜的。”
“好的。我也要……顺便去看一下姐姐。”提到姐姐这个词的时候,姬玛似乎有些勉强,目光也黯淡了下去。
“旧教堂也依旧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变过。如果你要去看她的话,想必她也会很高兴的吧。”莉莉安娜勉强地笑笑,虽然依旧带着修女的和善和慈悲,但似乎也透着一点恐惧。
“但愿如此。”姬玛说罢,便站起了身,“那么,先失陪了,法歌琳大人。”
姬玛离开后,莉莉安娜用手撑着脸做一些简单的舒缓按摩。毕竟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她已经快三天没睡了,然而需要救助的人们丝毫不减。她几乎都把时间放在救治伤者的事情上,连觉都没法好好睡上一下。
此时办公室传来了敲门声。“法歌琳大人在里面吗?”
声音的主人是个很老的修女。她从出生起就一直在这个镇子的修道院里,作为修女,即为女神的仆人,奉献了她的一生。
“门没关,请进。”
年迈的修女推门而入,脚步轻微而温柔。“大人,您所托付我去办的事情现在已经妥当。接下来就要看上头的意思了吧。愿女神保佑这个受尽苦难的地方……”
“十分感谢,诺娃。”莉莉安娜依旧不肯拿开手,显然是相当疲惫了。
“说起来……大人……刚刚那个女孩,就是之前的幸存者之一吧?而且在我的记忆中,她跟安妮雅大人也是十分亲密如同姐妹一样的关系……”
“嗯,她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孩子。”莉莉安娜的语调低沉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过疲惫,还是因为姬玛本身的存在令人感到沉重,“说实话,10年前的事情到现在听起来依旧令人叹息,就连你也一样吧,看到那种场面……谁不会感到绝望呢。”
“那件事情老身已经看淡了,”修女依旧微笑着说道,而表情里也只有单纯的慈悲和幸福,“能让活下来的人幸福,才是我们作为女神的仆人应该做的事情。”
她顿了顿,“但是,这个叫做姬玛的小姑娘……这是女神的玩笑吧。在那次灾难发生的两年之后,到底是谁……杀死了……安妮雅大人呢。”
莉莉安娜不再回应她,房间内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半晌,莉莉安娜才向她挥了挥手。
“回去吧,诺娃。”
——离真相越近便会越痛苦。那个一直深爱着她的女孩啊,你还能挣扎到什么时候呢?
与之前相比,通往教堂所在的郊区的道路似乎并没有特别大的改变。对于这里的人民来说,十年前的灾厄是阴影,而受人爱戴的安妮雅之死,同样也是让他们感到不堪的回忆。因此这条道路就更加用心去看护,他们都希望这里会跟十年以前一样,依旧完好如初,没有什么变故招致它变成荒野废墟。
然而一直走到尽头之后,再经过几段小路,就跟之前的景色大不一样了——若只用有限的词汇去形容的话,映入姬玛眼帘的,便是满眼的荒芜。枯萎的草木和破败的道路大概在那件事情之后彻底弃用,就连教堂也重新建了一个摆在镇子的中心。这里就此被人彻底遗忘,没有人再想要回忆惨剧,也不会再来侵扰死者的安宁。
姬玛稍作回忆。之前的教堂所在是一个小院子,因为这里不仅是供人瞻仰女神的地方,还有各种福音设施以及对死者的安眠之地。这个墓地安妮雅倒是很喜欢打理,那段时间原本应是死寂的地方,竟然会因为她有了一些生机;而另外一边的孤儿院,起初收养的孩子其实很少,毕竟灾难不会降临到每个人的头上,但自从泥石流之后,那里的孤儿就变多了,从泥石流中幸存的姬玛也是其中的一员。
她一边回忆着一边继续前行,终于在杂草和荆棘之中,勉强看到了修道院的铁门。那道门早已锈迹斑斑,仿佛轻轻一碰它便会化为幻影一般破碎。
姬玛叹了口气。“吾体内的风之力啊,请听从吾之召唤——”她并没有使用自己随身拿着的魔杖,而只是抬起了一只手,“以吾之回忆为蓝本,将眼前的自然,打破吧。”
从手掌中溢出来的魔力,回应了她冷淡的咒令,它们朝着四面八方流向那些杂草枯木,或被连根拔起,或直接消解弥散,过了一会儿杂草和枯木便被风清理干净,剩下的残渣整齐地堆在了一旁。
她上前推动了大门。门吱呀一声,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客人得缘故,极不情愿地朝她开放了。迎面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气息,泛着微微的腐臭。她走到院子中央环顾四周,虽然感觉很熟悉,也有一些以前的记忆。但是……有一些关键的东西,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姐姐为什么会死掉啊。
——明明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一直一直……
想到这里,她的头便剧烈地痛了起来,似乎是因为脑袋在抗拒这份回忆一般。以前她也试着想起过这段时间的事情,因为印象中,姐姐死的那天她明明在场,却没有了一丝关于这事的记忆。之后她是怎么幸免于难、怎么从教堂出来并且寻找活路的,她也忘记得差不多了,即使对于当时的她来说,活下去乃是生存的本能,并非需要考虑的事情。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姐姐死掉了这件事本身,就摧毁了她要活下去的所有理由啊……其他的原因的话,那就是因为家人也不在了——虽然一开始,她还不理解爱与恨的意义。
头疼随着她停止回忆而渐渐好转,她恢复了体力,来到了教堂的门前。教堂也应该没有被谁再使用过了,木制的大门全是灰尘和裂痕,还有蜘蛛丝无精打采地吊着。她稍微清理了一下便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却跟她所预想的完全不同,现实残忍而无情,将完全没有准备的她吓了一大跳。
“……血???怎么会……”
已经变成暗红的、凝固了几年的鲜血,就这么随意地喷溅倾倒,在教堂的各个角落。虽然尸体似乎之后都被清理掉了,但是血迹不知为何却并没有处理,夹杂着多年的腐烂气息,惨不忍睹的现状令她下意识地马上掩住了口鼻。而这些场景也在刺激着大脑使她试着回忆一些事情,然后又以快要撕裂大脑的头痛而告终。
她挣扎着走到了大殿前方的女神像面前,神像的身体也被染上了血的污秽,但在她眼中这并不妨碍女神所散发的慈爱之光。像所有前来祈求忏悔的人一样,她跪在了女神面前。
“如果可以的话,求你了,全知全能的女神卡夏啊。您一定看到了吧,透过这双清亮公正的眼睛看到了所有吧?求求您……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女神无法回应她的祈愿。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姬玛注意到女神的神像下方,有用血写下的几个字:
S758年,安妮雅·雷特利亚,长眠于天堂。
姐姐便是倒在了女神像之前吗?对于任何一个神职者来说,这似乎都是一种最为幸福的死法呢,女神会指引他们的归路,在天堂上享受永久的幸福。
她闭上双眼,开始祷告。
“说起来,姐姐一直喜欢去清扫墓园呢。墓园那么阴森,姐姐不会觉得害怕吗?”
我放下了手中的活儿,俯下身捏捏那个孩子的脸蛋,她也腼腆地笑了起来。“嗯?小姬玛倒是很好奇嘛。可是,那个地方对于姐姐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哦,反而会有一种像家一样的感觉呢。”
“唔唔唔……像家一样的感觉啊……可是家的话,也很可怕啊。”
“……小姬玛的家的话,对像我这样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实在是有些大了呢?我小时候的话,是只有爸爸妈妈和我的,三个人的小家庭哦。”
“唔?”她的眼神,似乎充满了不解。好像在说,她的家庭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一般。
“——父亲会一早出去劳作,母亲则在家里照顾当时还小的我,做饭洗衣一类的杂货都是她负责做的哦。我在福音学校放学的时候,偶尔会去帮母亲做家务,不过毕竟是小孩子啦,以前的话,更喜欢和朋友们出去玩就是啦。”我这么解释道。
“朋友吗……?姬玛,没有朋友。”
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去打断她的话,虽然不太礼貌,但是,至少能阻止她去回忆她不想想起的事情。然而这样的任务,一向很擅长的我,却不知为何做不到了。
“姬玛的爸爸妈妈,总是吵架呢;爸爸也是整天在外面,一周甚至一个月都不回家,妈妈每天都对下人呼来喝去,心情不好的话就对我们大闹一场也是家常便饭了;姬玛的哥哥们,都喜欢欺负姬玛,就连那些下人的孩子们,也是那样……姬玛只有每天都早早醒来跑到房间外面,然后晚上最后一个回去,才能觉得好过一点。”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似乎黯淡了下去。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姬玛的话,在那样的家庭里面实在也是很辛苦呢……不过,如果你跑出去的话,就只有你一个人在玩吧?”
“没有哟。在这个庄园里,似乎有别人都看不到的‘第九个孩子’呢……她会听我说一些很有趣的事情,也会让我高兴起来,陪我玩一类的。不过……”
“不过什么?”
“那个孩子,似乎没有被救出来呢。”
印象中,那个庄园确实只有八个孩子而已,非要说第九个孩子的话,莫非是……但是,眼前的孩子,是庄园里唯一幸存的人没错了。
“说起来,姐姐!”
“怎么了吗?”
“所以说,为什么会觉得,在墓园会感到开心呢?”
那个孩子啊,巧妙地把“家的感觉”替换成了“感到开心”……呢。
“嘛,这是作为教区长的姐姐的特殊技能哦。姐姐呢,其实是可以连接逝去之人的灵魂,通过这样的方式与他们进行对话的呢。”
“……诶???”
“他们对姐姐都是很友善的呢,逝去的人,虽然已经无法影响这个世界了,但是却能见证这个世界。而我,就是一个桥梁哟。通过与他们的灵魂的对话,会知道许多有趣的事情,也会知道许多有用的东西呢。”
“真的,很厉害啊,姐姐……”
我笑了笑,面对眼前的孩子投来的羡慕的目光,并没有再说什么。
这样的能力,到底算是什么呢?不祥之灾,或者是,给人带来幸福的工具吗?……怎么看,也不会是后者吧。
安妮雅·雷特利亚。前教区长。
以前似乎是不叫这个名字的。改名的缘由我是不太清楚,但是,她原来的名字里面,似乎包含着一些会让她不利的因素。于是,她把姓名都改掉了,成为了这里的教区长。
而她自称的,能和死人“沟通”的技巧,不知是真是假,因为她总是独自一人使用这个能力,谁都没亲眼见过真正与死人对话过的她。但是依靠这个技能她也侦破过一些很诡异的杀人案件,其中也不乏完美的犯罪手段。每个人都会被她的能力所震慑,没人敢在她的管辖区域内作恶,这个城镇在那段时间,简直是少有的安宁。
于此同时,她也是能够获得神秘之剑——【侧绯】所承认的人,能够使用这把由女神祝福过的剑的人,历史上也不过几人而已,而她却能灵活地使用侧绯。如果说现在的莉莉安娜是一个对魔法有相当造诣的魔女,那么之前的安妮雅,则是一个用剑去守护这方土地的骑士一般的人物。像这样的人,在她要求成为一个修女之时,教会便理所当然地将她收下并且让她发挥才干去了。而且据小道消息说,军方的人物与她也有密切的联络,甚至有过挖教会墙角的念头……不过本人意志坚定,军方倒也没有得逞。
所以说,原本大家都以为,这样年轻有为的善良的好人,最后会寿终正寝的。
那次的事故……不对,应该说,是“事变”才对,将这样的人的性命夺走了。真是爱开玩笑的女神啊,当初的话,为什么死掉的不是我呢……?
“当。”尽管声音轻而沉闷,但在这空荡荡的教堂里格外清晰起来,姬玛一个激灵,中断了祈祷。她立即抓起手中的魔杖,站了起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谁!?竟敢亵渎女神的领地,如果不出来的话,我就攻过去了!?”
“哈……”不一会儿,一个蓝衣的青年从大厅的另一边走了出来,举着双手,看上去并不想在这里打起来,“没想到,这个地方也会有人来的啊。”
姬玛见状,警惕也放松了一些,然而魔杖依旧对准着那个青年,她借此也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家伙。个子不算很高但也不矮,论体格的话倒也算健壮,像是经常在外面奔波的类型,深蓝色的头发像是蓄了一段时间没剪的样子,刘海也在额头上乱糟糟地耷拉着。眼眸是深邃的琥珀之色,看上去倒算是清秀,却和那体型相配,有点说不上的违和感。他穿着的是便于活动的上衣,手上也绑着绷带保护着露出的皮肤,腰间的话,也别着应该是武器一类的双刀。看上去,他应该不是一般的平民吧。
转念一想自己,那种样子被别人看见了,也是够丢脸的了。
“这个地方的话,现在也算是教会的禁地哦?如果迷迷糊糊地误闯进来,可是会被我这样的人削掉脑袋的。”
“这样的话,谢谢神官大人饶了我这条命啊。”对方似乎毫无被魔杖指着的紧张感,反而还显得十分轻松,看来完全没把姬玛当做一回事,“所以说,神官大人在这个荒芜人烟的禁地祈祷是干什么呢?如果说要祈祷的话,镇中心那个教堂,不才是最佳的选择吗?”
“那种事情对我来说无所谓,”姬玛有些生气地回答道,一边朝着他的方向逼近,对方似乎也没有躲开的意思,只是向着同样的方向一步步后退,“倒是你,来这边有什么目的?”
姬玛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对方,她这时突然发现,这双清透如同琥珀一般的双眸,似乎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
好像是一个雨夜……那时候,看到的这双眼睛,还有那伸出的手。
以及,那微微上翘的嘴角……还有,失魂落魄的自己。
“哎呀呀,神官大人,在这种时候发呆可不好啊?”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早已移到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她猛地一回头,那个青年果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双刀出鞘一把,冰冷的触感正抵在她的腰间。而两人的距离,也黏着得有点微妙,对方的另一只手朝着自己的手腕一敲,原本紧握着的魔杖就此被打掉在地,自己的右手也被他向后一拨,一下就被他控制住了。“这样的话,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呢。”
“你这家伙……!”
“说吧,我的女士,无缘无故跑来这旧教堂是要做什么。我记得,除了教区长以外的人是没有权利,也不会靠近这里半分的。装成修女的样子也没有用,像你这样的小贼,我爱德文可是见的多了。”
“无礼的家伙!……你……快放开我!!”姬玛虽然是有着上乘魔力的人,不过总所周知的,仅凭天赋的魔法师体术其实远远不足以保护自身,对方其实也没用上多大力气,就轻易地将眼前柔弱的少女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任凭她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了。
更何况,她的身后还有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抵着。
于此同时,那个青年处在上风,稍微有些得意,脸似乎凑近了自己的耳朵,而语气也越发的轻佻了起来。“真是个难缠的小猫咪啊?没人告诉你如果生命受到威胁的话,还是乖乖束手就擒比较好吗?还是说,你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我这样温·柔·的·好·人·呢?”
“………………你!!”姬玛又气又羞,已经想不到要怎么对待这个混蛋了。然而这时,她注意到地上的魔杖似乎依旧对魔力产生着反应。
“嗯,怎么?要放弃挣扎了吗?如果这时候求饶,跟我说几句好话,我会考虑放过你的哦?”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他对身体的束缚依旧丝毫不减,看来这家伙是认真的,虽然言词方面,也太过轻浮了。
“像你这样的无礼之徒,……”姬玛的另一只手开始积蓄魔力,魔杖也在呼应着这股魔力,开始颤动起来,“还是让我,代替女神送你下地狱吧!!!”
终于,那魔杖顺从着魔力的召唤飞回了姬玛的手里,姬玛用力吸了一口气,一股强气流瞬间从体内扩散开来,将那青年弹开,青年被迫朝后退了一步,姬玛顺势挣脱了束缚。她挥舞着魔杖,向旁边一转,原本处于劣势的她,此时反将魔杖直接对准了对方的头部。
姬玛看着一脸惊愕的青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很抱歉呢。这次算我赢了。”
数小时后的教区长办公室。
“诶诶诶?!?!?!?法歌琳大人,这人就是——”
“没错哦,看你整天沾花惹草的,这次遇上了个大的吧,”莉莉安娜喝着红茶,脸上止不住幸灾乐祸之情,“话说回来,刚刚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呢,呵呵呵,姬玛居然架着个比她高一个半头的男人一脚踹开了教堂的门,别人可都是知道这是今天刚来执行任务的神官大人哦?他们可是要以为你是异端一类的要被制裁了吧,一定心里在想这个修女的效率真快呢,脸上一定都是可怜你的表情吧?”说到这里,莉莉安娜和姬玛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咳咳。”姬玛装模做样地干咳了两声,也学着莉莉安娜开始啜饮红茶,“总之,法歌琳大人,如果您没有意见的话,这个家伙交给我处理如何?”
“啊啊没事,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尽管拿去好了……”
“喂!法歌琳大人!您不能这样见死不救啊?!”
“嗯?要是以前的话你的事情我都可以担下来的,因为毕竟你也帮了我不少的忙,不过你这次惹到的可是不好解决的主儿,这次就当你运气不好,把这位大人的教诲算作是你平日轻浮懒散的处罚吧——你呀,偶尔也要给脑袋上上螺丝啊。”
莉莉安娜说完,转向了姬玛这边。“就是这样,别看他这样子,其实也算是个训练有素的猎人,最近因为自己的事情一直当教会的协力。如果遇到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的话,带上他会可靠很多。毕竟之后的任务,对你来说多一个帮手也比较好一点。”
姬玛点点头,虽然自己其实并不太习惯两个人行动,但是这次似乎并不是很排斥这样做。如果真像莉莉安娜所说,即将面对的是一个人做不来的事情的话,眼前的青年的身手应该也能派上用场吧。
青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爱德文,爱德文·科尔亚。之前对您失礼真是十分抱歉,希望之后的行动中能补偿你一些。”说罢伸出了手。
姬玛笑笑,然后握住了伸过来的那只手。“既然是同伴,以后就不要用敬称了。叫我姬玛吧——请多指教。”
傍晚,晚饭过后。
教会的露台之上,莉莉安娜一边吹着风,一边满足地吸着烟斗。在教堂里当然不敢做亵渎女神的事情,所以,只好在女神的背后悄悄做了。
此时,她的身后传来两声轻轻地敲门声,未等她答应,门便已经推开了。她回头一看,果然是姬玛。
“嗯?有什么事吗?”
姬玛走到她旁边,也就是露台的扶栏旁,俯瞰着这生灵涂炭的大地。
还没等姬玛开口,莉莉安娜便抢先一步。“这次的事故也是这样,毁掉了不少地方呢。”莉莉安娜深吸了一口烟,然后轻轻吐了出来,“包括刚刚那个叫爱德文的小哥的住所,也在这次事故中被埋得差不多了。”
“你……”
“你看那里,”姬玛刚想说,却又被莉莉安娜给强行打断了。她指着不远处一幢虽不高大,但是看上去也算富丽堂皇的一座建筑,现在被泥石流弄得乱七八糟,窗户玻璃也破了不少,看来里面也无法住人了,“这就是他的家。……虽然在好几个月以前,他似乎就很少在那边了。嗯,事实上,他也是那段时间才回的家,之前也一直在外面做猎人的工作来着的……”
“果然,调查得一清二楚呢。”
“毕竟是教会的协力者,来头什么的还是要弄清楚才是。这也是最基本的处理方式了。”莉莉安娜笑着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来着。不过,既然你主动来找我了,那最起码提问的权利要留给你吧。”
姬玛点点头。“科尔亚这个名字,似乎挺熟悉的呢。和教会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呢?”
莉莉安娜顿了顿,又猛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接着,便把长长的烟斗放在了一旁。“查理·H·科尔亚。”她说,“卡夏的伟大的博物学家,也是教皇克洛蒂亚III世的远亲,在这块土地上继承了爵位和荣耀——这就是爱德文的父亲。然而,像这样的为着探求真理而不断拼搏着的人,在前不久去世了。”
“唔。”对于姬玛来说,死亡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大事了,不过遇到的是这样一位令人尊敬的人的话则另当别论,即使是她也留有对别人的敬仰之心的。
“大概是快十年前吧,也就是前一次泥石流发生后的不久,爱德文就离开这个小镇了的,原因尚不明确,只是赌气而离家出走也说不定,而这一走就是好几年。直到前段时间,他的父亲快去世之前,他才闻讯赶回来。”
“过了不久之后他的父亲便走了。他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不过似乎也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因为在这之前,科尔亚家也因为各种原因花光了几乎所有的积蓄,仆人也被遣散回家了,等到他继位的时候,其实家里只剩下那个房子和一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了。他其实对爵位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在我看来似乎是这样的,因为在丧事办完之后,他也让那个管家告老回乡,而自己也放弃了那个房子,一边挂着售出的广告,一边跑来这边投奔了我。”
“投奔?”
“说是投奔好像也不对吧,反正就是一定要我帮他——啊不对,一定要他帮一点忙,他是这么说的——然后我就答应了,刚好教会现在人手不足,况且他并非神父,有些事情可以让不受教条束缚的人去干,于是便收留了他。”
“你知道他的目的吗?”
“唔……姑且还是知道一些的。总之,都是跟那个已故的科尔亚男爵有关。”莉莉安娜不知为何在这个问题上打了个哈哈,姬玛原本继续想问下去,但是看着莉莉安娜伸了个懒腰,也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了,便不再自讨没趣。“你先回去休息吧?或者随便转转也可以。我呢,还得继续救助那些苦难的羔羊们呢——说实话,其实挺希望你也能帮忙的,不过我不会强求你。”
姬玛点点头。
“好啦,我走啦。回见。”
莉莉安娜说完,离开了露台。姬玛没有跟上去,而是趴在扶栏上,看着那黄昏,似乎有些心事。
若是世间没有那么多苦难便好了……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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