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说法稍许会有一些玩弄文字游戏,但若说到人类得以作为万物灵长而区别于其它动物的关键,你以为会是什么呢?
是使用工具的灵巧?还是开创造物的智慧?亦或是存活求生的适应力呢?也许大多数人会纠结这些答案。
但只要是征天门的门人,则会笑着说:以上皆非。
人类进化最重要的一步,是出现了作为群居动物必不可少的凝聚物,并且作为个体生物传心达意的依带物——语言。
语言,这个词代表着沟通的根本,交流的实质,是人赖以为生,并且息息相关的核心,它就是如此重要,重要到甚至可以说人若没有语言,便不再是人。
而语言的探究,正是征天门的至宝之一——‘须弥芥子’的精妙之所在。
这套功夫,不,严格意义上‘须弥芥子’并不能定义为功夫,它是由征天门的第七任掌门所创的,从本质上来说,它应该只能算是一门学问,专门学习如何读人读心,又如何读语言的,一门学问。
征天门的第七任掌门从小便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过她的懂事却并非是成熟所致,而是这个女孩,自小便有着一种怪异的直觉,她时常觉得自己能够读到别人内心的想法,不是看到的,也不是听到的,而是自己的脑子里自然而然便浮现出了别人在想些什么。
儿时的她过得并不幸福,闭上眼睛也没有,捂住耳朵也没有用,他人的内心就像是镂空的大洞,仍她一览无疑,即使她不想知道,可谎言无法遮掩,沉默亦无法隐瞒,他人的思绪始终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将幼小的女孩卷进恶意的漩涡。
直到当时征天门的掌门外出云游,他发现了这个奇妙的小姑娘,将之带回了门下悉心教导之后,困扰了这个姑娘小半辈子的噩梦,才终于算是迎来了完结。
待到后来这姑娘嫁人离开后,为了报答恩师的知遇之恩,她把自己儿时的经历,与探索读心术之谜的过程整理成册,又经弟子精简改编了过后,便成了后来的‘须弥芥子’一书了。
语言并不单单指的就是人类口中而出的话语,就实际上,若论表达人类的内心思想,口头上的语言仅仅不过能展露一到两成罢了,而剩下的几乎八成所依靠的,却是另一门语言,肢体语言。
细微的举止变化,视线的移动方向,周围的状况反应,就连出汗的多少与气味等等,这些肢体语言中所包含的情报,甚至表达了连本人都未曾注意到的内心。
世间有些天生感知敏锐的人,可以本能的感知这些复杂的综合情报,而所谓的‘须弥芥子’,其实就是教导人如何察觉这些细枝节末的方法。
然而,不要说是征天门的弟子学徒了,就连历任掌门在内,真正学会‘须弥芥子’的,亦是一个都没有。
只因为,看见人心,实在是一件可怕至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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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老实说,尤尔夫其实很讨厌这句话。
在他看来,清也好,浊也罢,始终都是外人基于你平日所做之事,所说之话做出的判断,不能说是一定就公平公正的,但至少在作为判断一个人品行优劣时,具有一定的基础可供参考。
传言听风就是雨不在少数,但它们终究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凭空产生的;遭人非议,却又要固执的自持己见,不愿面对世俗而沉沦在自己自觉自知之中,这样的自清者不过是妄自尊大,自浊者亦不过妄自菲薄而已。
他很清楚也很明白,征天门现在的日子基本与避世隐居无疑,四个师兄弟俱都是风华正茂,春秋鼎盛的男儿,可谓是正值当打之年,理应是怀揣雄心壮志,快意恩仇,闯荡拼搏的年纪。
偏偏几个人现在却在门内终日无所事事,蹉跎了岁月,虚度了光阴;儿时的豪言壮志,人生理想似乎都成了过眼云烟,空洞愚蠢,这不该是大家该过的日子,可他们,谁也没法做出改变。
因为……
没有人能够直面现实。
“辰儿,二师叔想问你一件事,在你的眼里,你觉得我们现在过的生活真的是合适的吗?”
话才刚一出口,尤尔夫立即便后悔了,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问杨思辰这个问题,许是因为自家的老大不会说实话,老三也不想说实话,而老四不愿说实话;同时,他亦不敢知道实话!
“生活?合适?”年幼的孩子皱着眼皮,他翘着下嘴唇,小巧的鼻尖晃来晃去,似乎是在竭力思索着这个对他而言十分陌生的问题。
“就是你觉得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开不开心啦!生活有没有意思啦之类的!”尤尔夫说得很简单,就像是在诱导着杨思辰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一样。
但尤尔夫很明白,这只是一个谎言,一个能编织慰藉,让人心安理得的堕落的谎言,因为杨思辰不可能给他正确的答案,不单是因为他压根不知道,更是因为征天门里没有人希望得到这个正确答案。
‘二师兄,其实吧!最近我一直都想,像我们这样的日子,真的有必要再过下去吗?’伊川樊之前的话语从昨晚开始,一直仿佛历历在目般,在尤尔夫的脑中不断回响,这让一向冷静的尤尔夫变得焦躁,感到矛盾,同时也发自肺腑的开始觉得自己大概确实是个混账。
尤尔夫他其实压根不敢去询问杨羽或者叶知秋,他很害怕他们会给出和伊川樊一样的答案,所以他才去问杨思辰,一个对此一无所知,并且单纯无知的孩子。
诱导杨思辰的想法,通过玩弄语言文字,让杨思辰这个稚嫩的孩子欺骗自己,以此来获得安心感,实现自欺欺人的自我催眠,让自己忘记苦涩的烦恼,再一次能够躲进那世外桃源般自由的书画世界。
然后,一切照旧,纹丝不变。
可他这一次却打错了如意算盘,杨思辰的回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那当然没意思了,这里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都没有啊!”杨思辰抬起头说。
“什……辰儿,你说清楚些,我们现在的生活有哪里不好吗?”尤尔夫不知废了多大劲才压住了自己心中的慌乱,强自镇定下来的他面如死灰,唯恐听到他心底心照不宣的答案。
“我们家里啥糕点都没有哇!上次三师叔跟我说的南瓜饼,绿豆糕,糯米糍,他和我吹了许久,讲得我口水都流出来了,结果到现在我也没吃到过!”
“呃……”大概是松了口气,尤尔夫又恢复了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神色却依旧紧张,他尽可能的微笑起来,温和的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要离开征天门呢?不是偶尔出去玩的意思,而是远离这里,去另一个地方,过另一种生活。”
“嗯……嗯!?嗯!我没想过!”虽然思索了那么一会儿,但杨思辰坚定的说。
“当真?这天下之大,或许某个地方有着数之不尽的甜食能让你胡吃海塞哦!”
“呃……这……这个,嗯……嗯……果然还是不要了吧!”
转瞬即逝的兴奋过后,是纠结挣扎的考虑,但最后,杨思辰依旧是得出了尤尔夫最想听到的结论,“现在当然生活已经很幸福呀!有爹,有三师叔和四师叔,还有二师叔你也在,师爷常说人要知足,不可过贪,我已经有大家了,为什么要为了甜食远离这里呢?”
啊啊,对征天门的人来说,这是最为错误的正确答案,却是包含尤尔夫在内,都最想听到的错误答案,他们此后便可以堂而皇之的以‘为了辰儿好’这个理由继续堕落,沉沦。
因此,尤尔夫笑了,就似是心底的一块大石落地,整个人都从疑神疑鬼中解放了出来,他笑得满面春风,轻松愉快,遂而,他露出慈祥如老翁般和煦的笑容向着杨思辰问道:“辰儿乖!二师叔知道你一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所以师叔再问你个事,你是不是真的想吃你三师叔告诉你的那些点心?”
“诶,可是我想吃有什么用,咱们家也没钱……”
“小娃儿家别管这些,你只消说自己想干的事,喜欢的事即可,为这能不能做到而伤脑筋事大人的事,你跟我老实说,想还是不想?”
杨思辰有些惊愕的看着这个一向对持家不管不问的二师叔打断自己说话,他说得振振有词,却钩动了孩童最向往的幻象,只见杨思辰迟疑了一小会儿,缓缓开口说:“想!!!!!”
尤尔夫听罢默不作声,只是轻笑两声,柔和的笑脸令人如沐春风,只见他轻轻放下笔墨,轻柔的抚摸了一下男孩绒毛般厚实的头发,接着牵起杨思辰的小手,作势欲走。
“诶诶,二师叔你要去哪?还不到吃饭时间呢!!”
“不吃了,今天辰儿的生日,咱去莲香楼过,咱们就去吃你最喜欢的甜食糕点!”
“咦咦咦咦!?二师叔你莫不是说笑,我们哪里会有钱啊!?”可嘴巴上虽然这么问,但小家伙的嘴里却已是口水四溢,他紧紧跟在尤尔夫的身旁,明明知道无甚可能,却依旧期待着那不切实际的可口美食。
“说了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该依靠大人的时候就老实依靠大人,撒娇也是小孩子的本分之一,况且……”
待到二人离开了书房大门之后,尤尔夫拉过杨思辰的身体,大手一拍,蹲在他的身后,一只手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拉起他的手臂,自信满满地指了指山坡上的征天门,“今天有人会给我们请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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