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完了吧。”
“还没。”
“那也给我闭上你的嘴。”
颤抖的声音，透露出的并不是泪水，而是无与伦比的怒火：“你知道，我为了这一切到底付出了多少吗！？
你知道，你为了自己那龌蹉、恶心的好奇心，还有此时无用的一时之快，到底破坏了什么吗！
混蛋！！”
抓着我衣领的力道更紧了几分，下一秒——带着破风的声音，确确实实地的一拳狠狠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痛。
我知道会被打。
但我并没有打算去躲。
“我之前说过了。”
挺着火辣辣刺痛着的左脸，我抬起了头，重新看向了黑鹭的眼睛：“你真的认为，那个样子的做法，很好？
你真的认为，这是最好的做法了吗？”
话音落。
抓住我领子的手，松开了。
他转身，
目光略过那灰色的火焰，看向了本应是湛蓝的灰色天空。
“我……”他说话，带着几分艰难，像是喉咙中卡了一道咽不下的刺：“……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我知道，这个世界就是一个该死的莫比乌斯环，发生过的一切一遍遍的重复，经历过的苦痛一次次地再来！
永远不会有【happy end】啊！”
“可……”看不到，也能知道，他那哭腔下的，是涌出眼眶的泪水：“除了这样，我什么也做不到啊……”
“莫比乌斯的世界，我就是那个愚蠢的、带来了希望、却又在下一圈的轮回把她们重新带进坑里的人啊！”
“你说……我还能做什么呢……呵、呵、呵……”他转过了身。
看着我。
那油漆般漆黑的眼眸。
映出了红色。
我看着他湿红的眼眶，想说些什么，那个词却如刺般卡在我的喉口，我不知该不该说……犹豫了很久之后，我下了决心。
开口道：
“你这个【废物】。”
随着我字正腔圆地说出那个词后，他的眼神，变了。
“我真的不敢相信，我所认识的那个‘白鹭姬’，居然会是你这样的废物，怪不得你会向异世界的居民求助，呵。”
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狰狞，正想要开口。
我打断了他。
“闭上你的嘴，在你吐出更多的废物言论之前。”我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
“这个世界，没有结果。
在这里，所有发生的一切，就如同一本书的故事一般——只要有人再次翻开它，那么这篇故事便会开始，从头演绎。
这也就是为什么，无论我们……不，我不配，你更不配。无论‘白鹭姬’到底做了多少的努力，经历了多少的苦痛，也都是无用。
痛苦仍在那里。
故事重翻，无论经历过什么，无论最后是怎样美好的结局——在故事重头再来的那一次，夏露、魔王妃、诺特、夏露、欧佩拉、夏露、红、源……都会再死。
最后的结局有何意义？
无论如何，都跳不出这痛苦的轮回……就算下了再大的决心，做出了再大的努力，重头到来，也只是个笑话。
一切，都是无用功。”
最后一个字，从我的嘴边吐出，我的心，也沉入了低谷。
“还有……
你真的觉得我认为，那个‘白鹭’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了解了一切。
像是作弊了一样，感受到黑鹭震惊、质疑的目光，看向了方才白鹭消失的位置——挥手打着招呼的白鹭。
“即使，这个家伙做的都是无用功，他也的确做到了片刻的美好。”
刚才所得到的记忆。
缓缓上涌。
每一次特训后的闲聊、休闲时间聚餐时的欢声笑语、每一次胜利后那份分享的喜悦、初尝禁果的紧张、欣喜……都是那么的真实。
“的确。
即使这个世界，会将那些痛苦、不幸，在我们的眼前反复的回放，但那些真正的幸福的片段，也是在不断的循环啊。
如果说，把你们两个混在一起，一起组成一个人的话，那么肯定的。白鹭，便是和‘白鹭姬’最像的那部分了。
背负一切，时刻努力，从而获得最后的喜悦。
同样。
这也是这本书原本规定好的了，王道剧情——经历过深邃的苦痛、绝望，迎接灿烂耀眼的美好。”
说到这里。
我稍稍停下了说话的步伐，将目光从白鹭的身上挪开，看向了黑鹭。
“而你。
如果把一个人心中的阴暗面汇聚成一个具体的形象的话，那个形象怕是非你莫属了，可悲可怜可恨的家伙。”
我叹了一口气，正视着他（黑鹭）。
说道：
“懒惰——对于需要无止境努力的世界感到不满。
贪婪——对于片刻的幸福深觉不够。
愚蠢——自以为加入一个异世界的客人，便可以破坏这个循环。
无能——所谓的‘计划’，可谓是破绽百出，就算是一个小学生，也足以发现这一切太明显的漏洞。
易怒——计划出现了我这个意外，好似全世界都辜负了你般的怒火，恨不得赶紧把我这个计划外的异类剁碎了喂猪。
傲慢——即使我说到了这里，我相信你也不会听进去的。”
“等等。”
“即便如此，你也不会有任何悔改之意，你现在满脑的念头，就是除掉我这个不顺从与你的计划的已无用之人，【暴戾】啊。”
“你！”黑鹭怒道。
“已经攥紧了的拳头，不知什么时候会打在我的脸上呢，真可怕呢~”看着他的暴怒，我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但。”嘲讽后的下一瞬，话锋一转。
“你也有优点。”
“可以说，你这个家伙全身上下，唯一一点可以让我所认同的，就是你和白鹭、我一样，那份感情。
我知道，你想要改变。
我知道，白鹭懦弱的顺从世界，让你不快。
你想要彻彻底底地改变这一切，破坏这个无尽循环的囚笼，让她们、我们，正在地触碰到名为【happy end】的结局。”
“但我不得不说，蠢死了。”
“你真的以为这样的行为能起作用吗？拉入我这个异世界人，走出另外一条不同的循环故事，就真的可以破除原本的囚牢？
记住。
这个世界，可以说就是一个故事。就算我让你如愿，听从于你，那另一个出现的故事，也只会是一个番外、同人。
你觉得，这还能有用？这真的能做到改变？”
每隔一秒，一句话的说出，产生最直观的变化，便是黑鹭脸上的表情，一层层地，更黑了下去。
“说吧，你的计划。”
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看着我和黑鹭交谈的白鹭，终于主动开口了——我等的，也是这个时候。
我的嘴角，扬起了微笑。
“很简单。
无论是你——白鹭的一次次墨守陈规后的重蹈覆辙，还是黑鹭那愚昧不堪的理想世界，都是无用。
你我都清楚。
片刻的幸福时光，不是我们想要的，我们的心情，在不久以前早就达成了一致——无论要付出的是什么，我也要让她们幸福。
没错吧。
世界。”
最后一个“界”脱口而出的那一刻，我的目光投向了竞技场的入口——那个从始至终都让我有着“被看着”直觉的地方。
“对了，很冒昧地说一句，你演布偶戏实在太差了。
以及。
如果到现在还认为装傻可以有效，那我也只能这么认为，你的智商上限估计和我的下限差不了多少。”
“……”
“吱——”竞技场的门，被谁打开了。
从门后走出的人，是熟悉的装束——宽大的黑色斗篷、连帽，将自己包裹到了只露出半张脸的地步。
他……或者说，它，看向了我。
同一时。
白鹭黑鹭雾气般散去。
而它，在转瞬间站在了我的身前，黑色连帽下眼的位置，正视着我。我没有退缩，依旧是轻松的态度，对视。
“……找到了。”
“嗯，我和你一样，也很高兴啊。”
“解释一下吗？”
“都可以。”我微笑着轻松回应着它那沙哑的声音：“我就用简练的语言表达吧。”
“看到了现在，那些我所无法感觉到，这个故事的‘读者们’所看的，都是有关于一个自称‘我’的家伙的第一人称。
但在这个故事，或是说在这个世界里，无论是我还是以前被你找来的那些家伙，所拥有的身份也都只有一个。
白鹭姬。
我相信此刻也有人想到了，既然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白鹭姬’的身份，那么，谁告诉你那个‘我’始终不变？
事实上。
那个一直在以第一人称饰演白鹭姬这个角色的家伙，根本就不是我，甚至，连同一个人都不是——将大量记忆裁碎再次拼凑，便是完整的记忆，再将这些完整的记忆用于填充这整个世界的故事，的确是不错的主意。
再还有。
这个做法除此之外，在唬人心神这一方面也是不错——的确，在你主动露出破绽之前，我都真的以为那个‘我’，是我。”
说到此处，我又再一次犯贱般移回了刚看向天空的目光，想要在它的脸上发现点有趣的表情……一无所获。
好吧，放弃了。果然想要在这样的家伙的仅仅下半张脸上看到明显的表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继续之前的话：
“在我看来，你的目的已经很明了——用记忆拼凑前奏那些可以被改变的故事，而到了最后的结尾，就可以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我，随意发现点真相，哭着告别两下，顺理成章地把我送回原世界——顺应世界规矩的又一轮回完成。
不过，很对不起，被我破坏了呢。
没说错吧，世界大人？……不，也许我应该说，得到了‘成为世界意识本身’这一奖励的曾剪定者，白鹭姬。”
“呵……你这家伙，比看上去还要危险啊。”
每一个字的吐出，它那沙哑的声音也在同时发生着变化，最后一个字，已是不出预料的白鹭姬的声音。
“不然这些对话也不会成立，不是吗？”我以俏皮话回应道。
到这里，我探清了剩下的一点不解，不过严格意义上不能用“探”这个字，这个无伤大雅的小疑惑的揭开，可以说是它在交易前的示好吧。
“交易？”
“我喜欢这个。”
“看你。”
两人心照不宣的几句话，决定了这个世界的未来。
“走了，送我一下？”
“没法拒绝吧。”
它挥着手向我告别，我也以微笑回之，下一刻——世界的灰色如被暴雨冲刷般迅速褪去，白鹭姬的身影随之淡去，炽热的火浪在触碰到我的那一瞬，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即使只剩下了余波，也足以让脆弱的我失去意识。
【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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