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再带一个人吗?”许彦凌问道。
“谁?”那老鸨不满地瞥了一眼许彦凌,头也不回地道。
“泠瑜。”许彦凌也面无表情地道。
“泠瑜?”她像是还要经过一番思考才能想起这么个人来,接着道,“你带走吧。”
“不要钱?”许彦凌有些疑惑,毕竟放在这样的人身上——不要钱?还真是稀奇。
“你要想给我也不介意,不给就算。”看来,那女人确实不喜欢泠瑜,才急于把泠瑜打发走,毕竟像她这么贪财的人,倘若有别人在自己这里白吃白喝白住,她肯定不乐意。
不过,却也能由此看出,泠瑜身体应是确实虚弱,否则在这老鸨眼里也不会如此的“一无是处”。
“许公子。”幽兰阁前,看到许彦凌身影的璃幽示意他过来。
“你好,许彦凌。”与泠瑜初次见面,许彦凌向她微微躬身作揖。
“许公子您好……我叫泠瑜……咳咳……”泠瑜也颇懂些礼仪,咳嗽时轻轻捂住嘴,还微微偏过头去。
“都收拾完了吗?”许彦凌见周围确实没什么行李,才开口问道,似乎是想再确认一下。
璃幽微微颔首,许彦凌接着道:“那我们走吧。”
接着,三人便一起出了醉春宵,在门口等了一阵,先前的马车便回到此处,接上了三人。
“你们想去哪儿?”许彦凌对两位女子问道。
“许公子,我想先去永安堂,给泠瑜姐姐买点药。”璃幽看了看身旁的泠瑜,说道。
“肖师傅,先去永安堂。”许彦凌拉开帘子,对车夫道。
“好嘞!”马车夫爽快地应道,随即驱车前行……
已是巳时,韩冰语辞别那位老奶奶,与墨文清向临安城中走去。
他们已经在她家中住了十天左右了,老奶奶本来就没多少积蓄,总住在这里于情于理也都说不过去。
好在经过了十天的“适应期”,墨文清也渐渐地对人间熟悉了起来,没有最初的那份恐惧了。
韩冰语轻轻掂了掂手中的钱袋——那是他们自己带的钱,以及老奶奶给的一两银子——这些钱,还能勉强让他们在城中生活几天,可是,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眼下之事,是要先得到足够的钱财,虽说“钱乃身外之物”,但是,钱也同样是不可或缺的。
至于什么“身外之物”,这种话,还是让那些有钱人去说吧。
许彦凌在城外湖边找了一处客栈,决定先在那里暂时住下来。
泠瑜一直喝着璃幽给自己买的药,但病情却仍然没有好转。
璃幽看着咳嗽一天天愈加剧烈的泠瑜,却也束手无策……
“许公子,”璃幽走到门外,找到了许彦凌,道,“你可还认识什么名医?”
“名医……?”许彦凌认真思考着,“名医的话,我知道的……应该就只有顾临福了吧……”
“可是,他不是在十四年前就……”璃幽回忆着。
“对,”许彦凌道,“自从萧家的那次事件之后,他便觉得自己的医术还不够好,听说是去山中‘修行’,顺便也研究一些草药。”
“可是,这已经十几年了啊……”璃幽眉间略过一丝悲伤。
“嗯,据说这十几年内,没有人见到过他的踪影,所以具体是死是活,也没有人知道。”许彦凌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唉,”璃幽叹了口气,“那就是说,这临安城中是再没有什么好郎中了?”
“别急,一定有办法的,”许彦凌思索着,“要不……我们可以在城中贴一张告示……”
“许公子……”璃幽有些过意不去。
“没关系。”许彦凌微笑着道。
韩冰语“习惯性”地活动活动筋骨,对旁边的墨文清道:“走,先去找一家客栈!”
“嗯,我们的钱够待几天?”墨文清问道。
“嗯……”韩冰语想了想,“七天应该没问题吧。”
“那七日之后呢……”墨文清又问道,“难不成就回?”
“不可能!”韩冰语拍了一下身边的墨文清,“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一回!哪儿能那么快就回,而且……而且他们是要我出来历练,少说也得有个……一年半载吧……”
“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有一个稳定的……金钱来源?”墨文清继续问。
“那不然呢?……话说回来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啊,”韩冰语皱着眉头盯着身旁的墨文清,“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深谋远虑。”
墨文清看了看比自己矮半个头的韩冰语,嘴角莫名勾起了一丝弧度。
“你笑什么?”韩冰语似乎有些不满。
“还不是因为我身边可是大名鼎鼎的白泽嘛!”墨文清那抹笑意仍未褪去。
“你……你……”韩冰语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
“怎么,不对吗?我的白泽大小姐?”墨文清特意在说后半句的时候一字一顿。
“等着……”韩冰语忽然直勾勾地看着墨文清。
“嗯?”
“你给我说清楚了,谁是‘你的’?”韩冰语插着腰道。
“好了好了,我口误我口误。”墨文清立刻“认错”。
“算了,不跟你斗了,”转眼间已经到了一家客栈门口,韩冰语撇撇嘴,推推身边的墨文清,“赶紧去问问价钱,如果合适的话就住在这里吧。”
“你为什么不去?”墨文清边被迫着往前走,边问道。
“你……”话语之间,韩冰语还没忘推他,“我不是为了锻炼你嘛!”
很快,墨文清便从客栈内出来了,韩冰语疑惑地望向他,只见他轻轻点了点头。
“哟,想不到您老效率还蛮高的嘛!”韩冰语继续调侃道。
“哎,过奖了,还不是您训练得好。”墨文清接着她的话道。
韩冰语默默摇了摇头,心知墨文清几乎是从“小”生活在白泽族群当中,平日里白泽“们”也没少给他讲“常识”,因此论斗嘴,自己其实并不比他“厉害”多少,两人应是不相上下的。
“那现在呢,去干什么?”墨文清问道。
“去……城中到处走走吧,”韩冰语道,“反正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可做,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些可做的事呢。”
话毕,二人便向城中更加繁华一些的街道走去……
“璃幽?”许彦凌推开院门,站在门口唤道。
很快,璃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璃幽问道。
“都办好了,”许彦凌答道,“过几天应该就会陆陆续续有人来了。”
“太好了,那这样泠瑜姐姐的病就有救了!”璃幽又一次露出了笑容。
“对了。”许彦凌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
“许公子,怎么了?”璃幽不解。
“走,先进去再说。”许彦凌说完,又带璃幽到了屋内。
“许公子,有什么事?”璃幽坐在椅子上,问道。
“璃幽,你希望别人知道你的之前的身份吗?”许彦凌突然间严肃了起来。
“公……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璃幽似乎是头一次见许彦凌这种表情,有些紧张。
“当初我们离开醉春宵时,坐在马车上,因此没有太多人知道你的事情,这几天,我们又一直待在这种比较偏远的地方,因此知道的人就更少,但是,今天我去城中发布了告示,当然也写了地址,我觉得,如果你不想别人知道你的事情,最好改一个名字,”许彦凌顿了顿,又看了看窗外渐晚的天色,“如果你同意的话,明天我可以去给你买一条面巾。”
“嗯,公子考虑的确实周到,”璃幽突然停了停,“只是……”
“只是什么?”许彦凌问道。
“只是璃幽原本是青楼女子,懂的知识实在不多……”璃幽看着许彦凌,“如果可以的话,还烦请公子赐名。”
“这……不知姑娘应姓什么呢?”许彦凌问道。
璃幽微微一笑:“璃幽本是青楼女子,现在所谓的‘名字’,其实不过就是‘代号’一类的东西,更何况女子地位本就低下,我又怎么会有‘姓’呢?”
许彦凌思索着,却半天仍无头绪,只得默默望向窗外,忽然余光发现了远处若隐若现的江水,脑中想起了一个字——塘。
塘,去掉偏旁,不就是一个姓吗?
“那……姓‘唐’如何呢?”许彦凌转过头问道。
璃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太过艳丽的花朵,只喜欢朴素一些的,我知道一种花,是浅浅的粉色,很好看,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可以带你一起去看,”许彦凌微笑着看向她,“那么,你就叫……‘唐浅樱’吧。”
“唐浅樱……”璃幽口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忽然睁大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望向许彦凌。
“怎么了?”许彦凌应该是第一次见到“璃幽”这种表情,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没什么,”“璃幽”又笑了起来,“谢谢公子,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又过了一天,然而墨文清他们却仍是无所事事。
“诶诶诶,墨文清你快过来!”韩冰语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飞快地跑到旁边的一个牌子前。
“怎么了?”墨文清不慌不忙地往这边走。
“喏!这个!”韩冰语指着牌子上的一个“求医”的告示。
“求……医?”墨文清的目光转向左下角,“哟,这算悬赏吗?赏金还挺高!”
韩冰语墨文清对视一眼,显然是有了充足的自信。
“请问,有人在吗?”昨天发现那告示已是下午,加上那地址所示也不是很近,于是二人便决定好好收拾收拾,翌日早上再来。
“来了……请问二位是……”只见来人是一位面带纱巾的女子,只是,即使只露出了清澈的双眼和半截高挺的鼻梁,却也依旧掩盖不了女子由内而发的高贵气质。
“啊……那个,求医的告示,是你们发的?”韩冰语问道。
“你们……是郎中?”女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怀疑,皱眉打量着眼前怎么看都不像郎中的二人。
“呃……郎中只能算是副业吧……”墨文清道。
“那,二位若是没把握的话就请回吧,我这里已经来过很多‘郎中’了,但是无一能拿我姐姐的病情有办法,我们这里也不是各种‘闲人’的‘聚集地’。”那女子显然是见过了太多“徒有其名”的“郎中”,对眼前只称“郎中”为副业的二人不报有信心,也同样没有耐心。
“诶……等等!”墨文清赶忙拉住那女子,“行不行,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试?”那女子眼中的怀疑并未消减半分,“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们试。”
“浅樱,”一道男声从屋里传了出来,“既然他们那么有信心,就让他们进来好了。”
“可是,万一耽误了泠瑜姐姐的病情怎么办?”那女子有些担忧,但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让二人进了屋子。
“咳咳……”屋内,榻上的女子咳嗽声不断。
“泠瑜姐姐……”之前出来接待二人的女子担忧地望向她。
“他们是……”泠瑜望向站在门口的二人。
“他们,是我和许公子给你找的郎中。”唐浅樱道。
泠瑜微笑着,又看了看门口的二人,道:“没用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找了那么多郎中,都对我的病无能为力。”
“不,不会的,”唐浅樱抓着泠瑜的手,“他们一直很有信心,或许……或许他们就可以治好你……!”
趁着唐浅樱与泠瑜的谈话期间,韩冰语、墨文清二人向许彦凌大概了解了几人的情况。
“郎中。”唐浅樱转过头来,“现在你们可以过来了。”
韩冰语刚碰到泠瑜的手,泠瑜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异样。
“那个,请问可以帮我把帘子拉上吗?”泠瑜对着其他三人说道。
唐浅樱点点头,轻轻拉上帘子,并和另外两人一起走到帘外。
虽然唐浅樱嘴上什么也没说,但心中还是不免疑惑——前两天有郎中来时,泠瑜姐姐从来没有要求过把帘子拉上,为什么偏偏今天见了个怎么看都不像郎中的人,反而叫我们把帘子拉上?
帘子并不是完全透明的,因此,在外面,并不能很好地看到里面所发生的事。
泠瑜轻轻一挥手,帘子上似是闪过几缕光芒,转瞬消逝。
韩冰语疑惑。
“白泽?”泠瑜突然开口道,把面前的韩冰语吓了一跳。
“什,什么白泽?”韩冰语一惊,旋即立刻满脸疑惑地问道。
泠瑜微微一笑,道:“别装了。”
“你……你……?”韩冰语霎时哑口无言,却又尽显疑惑,随即看了看帘外的三人。
“放心,他们现在听不到我们的谈话。”泠瑜淡淡地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韩冰语又像是在问自己。
“啊……”泠瑜犹豫了一下,随即坐起来,露出了微笑,“你没必要知道,就当我是一个路人好了。”
“你这样子的话……”韩冰语看着她,也笑了笑,“就算我想,似乎也做不到吧?”
“这样啊……”泠瑜思考着,“我该怎么说呢,要不,你先把浅樱叫进来吧。”
“好。”韩冰语答应道,随即带着唐浅樱进入了帘内。
“浅樱,你过来。”泠瑜轻轻唤道。
唐浅樱走到床前,泠瑜忽然道:“对不起,其实我一直都在骗你……”
听完这句话,唐浅樱先是一脸惊讶,接着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泠瑜。
泠瑜摆手示意唐浅樱凑过来,接着,便只是用这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交谈。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终于,唐浅樱立起身来,脸上似有喜悦、欢乐, 又有悲伤、痛苦。
接着,她看了看一直站在旁边的韩冰语,然后走到了一边。
泠瑜缓缓下床,接着站起身来。
“走吧。”泠瑜轻声说道。
接着,三名女子拉开帘子,一起向外走去。
三人走到门口,墨文清似乎想跟上来。
韩冰语转过身道:“回去。”
墨文清见状,“乖乖”地退了回去。
三人一路走到一个水池旁,旁边是一棵月桂,此时正值秋季,树冠上还存有金黄的树叶,池中,也有金黄的落叶,这些事物联系在一起,又是一番美景。
可是此时路过此地的人,却无心欣赏这番美景。
三人绕到树后,泠瑜站在树下,面对着唐浅樱,韩冰语则默默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仪式”。
泠瑜轻轻闭上眼睛,嘴唇一闭一合,像是在吟唱一首无声的歌,唐浅樱此时全神贯注,然而韩冰语却什么都听不见。
不久,泠瑜身边渐渐地出现了点点淡青色的荧光,很快,泠瑜的足部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接着,是小腿,依次往上,渐渐消失。
随着泠瑜身体的消失,周边的荧光也变得多了起来,直到泠瑜彻底消失不见,那些荧光仿佛风中飘摇不定的柳絮,不停地打转,然后又渐渐随风消散。
待所有荧光褪去,唐浅樱缓缓上前,她的脸上神情极为复杂,身体似乎也微微有些颤抖。
在泠瑜原先站的地方,仅剩下一片青色羽毛。
那羽毛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线,羽色华丽,青如晓天,末梢还有一个白色的眼状花纹。
唐浅樱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俯身捡起羽毛。
她回头看了看还站在一边的韩冰语,接着和她一起走向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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