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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春秋悄然过 谁记当年三蒂莲

(二)十四春秋悄然过 谁记当年三蒂莲

十四年前的那天夜晚。

起初,天上明星点点,剩下的那弯月牙小的可怜,乍看之下仿佛和星星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没有一个人去注意这些,因为现在,临安城中大多数人都聚集在了萧府门前。

只见萧府门前人头攒动,男女老少,无论地位高低,此时都聚在一起,不时有人踮起脚,朝萧府那边张望——其实并无大事,只是萧府的夫人要生了。

但是,最稀奇的一点——也是让众人都前来围观的一点——是听诊断的郎中说,萧夫人怀的是三胞胎。

那时候,本就很少有孩子出生,毕竟天下不太平,大人们连自己都不一定照顾的好,哪还有时间去管孩子。

双胞胎已经很罕见了,更何况这次还是三胞胎!

而且,这位郎中也是临安城中最负盛名的一位郎中,似乎自始至终,这位郎中在诊病方面都从未出过差错,又因为报酬索要得也不多,因此临安的人们只要生了些难熬的病,基本都会寻他来看。

于是,城中许多人都想来沾沾萧家的“福气”——不论是不是想要孩子,但至少在人们看来,多子就是多福。

忽然,萧府内人声鼎沸,更引得门外的人议论纷纷。

“哎,怎么回事啊?”一位胡子上已经有些白须的中年大叔率先开口问道。

“不知道啊。”旁边的一位妇人接道,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孩,小孩此时似乎也被大人们的情绪感染,双手撑在母亲肩上,好奇地探头张望着四周,“发生了什么啊?”

这时,那位一直站在门口向里望的小伙子转过头来,对着众人道:“好像……是萧府的池塘里开了朵莲花……”

一时间,人们都望向那小伙子,等着他的下文。

小伙子又贴在门上向里望望,却什么也看不到,于是面带沮丧地转过身继续道道:“我看不见,但听府内的下人们说,好像是朵三蒂莲。”

小伙子继续向里望,一时间,下面又炸开了锅。

“听见没有,三蒂莲哪!三蒂莲!肯定是好兆头!”之前的那位妇女又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她怀中的孩子见母亲情绪激动,自己也转过身来兴奋地拍着母亲的面颊。

“哎,那可不一定啊!”旁边一位穿着艳丽的女人走了过来,身材姣好,穿金戴银,浓妆艳抹,又不知是哪家的夫人,身后还跟着两名丫鬟,皆是颔首低眉,慢吞吞地道,“是福是祸,又不是你们说了算,没准儿这反常之事正是个祸患呢!”

众人沉默片刻,有的依旧朝萧府那边探头探脑,有的则回过头来打量这个女人。

“这位姑娘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啊……”这时,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转过头来,那女子看了看衣衫褴褛的老人,神色中露出几分嫌弃,厌恶地往一边退了几步,“唉,谁都说不准啊!现在本是深秋时节,植物大多枯败,却在这时又开了朵莲花,真是反常啊……人各有命,福祸天定啊!”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萧府内传出了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接着,屋内传出了丫鬟满怀欣喜的声音:“生了!夫人生了!”

紧接着,一直在产房门口焦急等待踱步的萧老爷快步进了房门,却见接生的稳婆对自己说:“恭喜萧老爷啊!是双胞胎!”

萧老爷顿时心头一惊——自己请的那郎中,可是全临安城最有威望的啊,这次怎么……

可那稳婆似乎还不知情,一个劲儿地往萧老爷的身旁凑:“恭喜啊,萧老爷,萧家真是有福之家!这要换做是我们平常人,还不知道得修上几千年才能有这样的福气呢!”

萧老爷脸上几无喜色,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旁边一直庆贺道喜的稳婆,缓缓道:“你先回去吧。”

那稳婆还不明就里,愣了一下,撇撇嘴,心道:“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接着转身走了。

转眼间,萧老爷回到了正堂。

那郎中一见萧老爷便迎上去,却比那稳婆要聪明得多,但觉眼前人脸色不对,便试探着问道:“萧老爷,怎么样啊?”

“顾先生,您之前不是说是三胞胎吗?”萧老爷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许愤怒,抬起头盯着他,那郎中一愣,萧老爷继续道,“那为什么现在变成双胞胎了?!”

萧老爷话毕,原先人声鼎沸的萧府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

人们有些不知所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可是,即使在场的人有很多,他们之间,却也没有一个人发现,在那棵巨大的梧桐树后的阴影里,正站着一位一袭黑衣的人,一直在无声地观察府内发生的一切,此时早已对其“了如指掌”。

忽然,那人抬头看了看隐约闪过一道红影的梧桐树冠,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萧府。

屋内,众人还是一言不发,那郎中额上沁出了几滴汗珠,心想自己世代为医,从小就受到家族的熏陶,长大后又在这行做了几十年,从来不曾失误,这次怎么会……

他又仔细回想着,那天他为萧夫人号脉,脉象显示确实是三胞胎,可今天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但是自己总不能说,那第三个孩子凭空消失了吧?

那郎中看一眼萧老爷,忽然跪下道:“请老爷恕罪,那天应是小的一时疏忽,号错了脉,才……”

萧老爷此时已经大概消了愤怒,见状,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神仙都有犯错的时候,何况你只是一介凡人。”

“谢老爷。”郎中起身作揖,不再多言,赶忙退出了萧府。

萧老爷在堂内坐下,两眼空洞,却又略带几分疑惑,望向池中那朵三蒂莲。

这时,一名丫鬟端着茶走了进来,萧老爷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放下茶后就出去。

那顾郎中可是全临安城最好的,行医几十年从未失过手,成了百姓们眼中的“神医”,可怎么偏偏这次就出了差错?

萧老爷轻抿一口茶,接着轻轻放下茶杯,忽然觉得这其中或许有蹊跷——

当时与夫人同房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的贴身丫鬟,另一个就是接生的稳婆。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可当时夫人在生孩子,肯定是疼的痛不欲生,不会把太多精力放在他人身上,那丫鬟跟了夫人十几年,如果要她对孩子做什么手脚,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唯一可疑的,就是那稳婆了。

可是,自己对她却又知之甚少……

萧老爷轻闭双眼,将头靠在椅背上,似乎在仔细思考着什么。

忽然,他以一种极为轻微的声音自言自语道:“琅玕……对,琅玕,之前夫人和她的贴身丫鬟都曾这样称呼过她。”

萧老爷随即起身,方才出了大堂,却又停了下来——现在天色已晚,即使去了官府,也无人会搭理他。

无奈,便只能等翌日天明了。

不过那晚,萧老爷终是彻夜未眠。

翌日清晨,还未等到寅时,他便急匆匆地出了门,待到了官衙门前,雄鸡才刚刚开始报晓。

萧老爷似乎也是担心击鼓会影响在衙门附近居住的百姓们,才决定只是叩门,然而他叩门许久,都无人回应。

快到卯时,这才有一衙役开了门。

那衙役开门之时,还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坐在雕花木桌后的官员半眯着眼。

“王大人,在下是萧府的……”

在听到“萧”字时,那官员就已睁大眼睛打量着来人,萧老爷剩下几个字还未出口,就被对方匆忙打断:“哟,萧老爷啊,恭喜您喜得贵子……来人,还不快让萧老爷坐下?”

一衙役随即搬来了椅子,萧老爷却挥手谢绝。

那官员见状,便问道:“萧老爷可是有什么急事?”

萧老爷叹口气,道:“不瞒您说,还真是……”

他转头看看四周,又看向那官员:“在下想请王大人帮忙找一名叫‘琅玕’的女子。”

“哦?不知她可有什么显而易见的特征?”

“我记不怎么清楚了。似乎没有什么突出的特征,但是她相貌还不错,年纪也不是很大,却是个接生的稳婆,”萧老爷在脑海中搜索着有关的线索,“哦对了,她腰间还有一块玉佩。”

那官员听此,露出了一个只有自己才能发现的尴尬笑容——这世上凡是稍微家中稍微有些资产的女子,哪个没有玉佩?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找这么个人去?你说那么多,估计也就“年轻稳婆”这条线索还可以参考参考了。

“那这玉佩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才能让萧老爷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那官员也不糊涂,毕竟当着别人的面,并未把自己的不满直接表达出来。

“我记得……那玉佩上雕刻的图案,是一只鸟,”萧老爷顿了顿,回忆着,“而且那玉佩似乎不同于寻常所见的玉佩,白里还透着点儿红。”

那官员见萧老爷半天也没有下文,便问道:“萧老爷可还有什么线索?”

萧老爷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

“那萧老爷便可安心回府等我们消息了。”那官员道。

接着,两位衙役就亲自把他送出了衙门。

虽说是上报了官衙,但萧老爷还是寝食难安。

再看看这边,那官员也并非真心实意地帮助他,毕竟萧老爷提供的线索确实是“少之又少”,他也不是什么神仙,哪儿能找得到。

但毕竟人家亲自来了一趟,也算得上是位临安城中的“大人物”,自己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因此,那官员便仅派了一名丙级的手下带着一帮无名的小卒去处理这件事。

转眼间,七天过去了。

萧老爷再次来到官衙询问情况,却仍旧是一无所获。

不久,城中许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也有不少人一起帮萧老爷寻找这位名叫“琅玕”的女子,但仍然没有任何线索。

很快,就要到一个月了。

那天,已是三更半夜,萧府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阵敲门声。持续了良久,看门的下人这才极不情愿地起身。

透过门缝,看到来人一袭黑衣,垂下的帽檐遮住了五官。

“请问你找谁?”下人面上露出几分警惕,犹豫了一下,道。

“萧老爷。”来人没有任何动作,冷冷地道,不带有丝毫感情,似乎就连性别也难以从声音上区分出来。

下人心里一惊,害怕对方是什么坏人,迟迟没有开门。

只见来人嘴角缓缓勾起,右手一挥,门便自己开了。

那下人一脸惊讶,却发现自己早已动不了了。

那黑衣人转头看了一眼守门人,道:“不用担心,过一会儿你就能动了。”话毕,便径直前往萧老爷的房间。

不久,萧老爷拖着一副疲惫的身体开了门,却见来者是位陌生人,又看了看敞开的大门,有些许惊恐。

那黑衣人终于取下帽子,原来竟是一女子!

萧老爷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却并未在记忆中搜索到相关线索,因此,很快他便肯定了——眼前的这个人,他不认识,也从来没有见过。

确定不认识眼前人之后,萧老爷缓缓开口道:“请问你......是哪位?”

女子嘴角微微上挑,轻笑道:“萧老爷记性可不怎么好呀,这才几天而已,怎么,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萧老爷被对方这一番话说的晕头转向,他又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可他的记忆告诉他的只有一个十分肯定的答案——这个人,我从来没见过!

那女子佯装无奈,轻声叹了口气,接着道:“那萧老爷,您不认识我,也就罢了,但您不会不认识这个玉佩吧?”她边说边解下先前系在腰间,但是微微隐藏在衣褶中的那枚玉佩,萧老爷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玉佩竟与琅玕身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你是……琅玕?!”萧老爷语气微微发颤,尽显惊讶,毕竟眼前女子与那琅玕完全没有一丝相同!

“呵……琅玕?”那女子笑了笑,手中的玉佩绕着纤长的手指在空中转了两圈,接着才继续道,“只不过是一块可以摄凡人心魄的灵玉罢了。”

那女子微微欠身,接着带着几分歉疚道:“近来琐事较多,耽误了些时间,因此才迟来拜访告知,还请萧老爷多多谅解。”

萧老爷脸上的疑惑之色仍未褪去,默然站在那女子面前。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因此也不知对方为何致歉。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总让客人站在门外,可不是萧老爷的待客之道吧?”女子手中把玩着那块玉佩,朱红的挂绳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上,忽而缠紧,忽而垂下,仿若一位小巧玲珑的仙子正在指间翩翩起舞。

“快……快请进。”半晌,萧老爷才回过神来,吞吞吐吐地道,接着赶忙请那女子入了大堂。

门口的下人一直都是一副“目瞪口呆”之状,虽然可以说是“目睹”了那夜发生在萧府的“一切”,但他也仅是知道,后来萧老爷把那女子请进了大堂,而且两人聊了一宿。

除此之外,他便只有在门口喝西北风的份儿了。

直到将近过去了少半个时辰,他才逐渐感觉麻木的四肢又能重新活动了,这才搓搓身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具体的内容,还有其他的一切,除了那两人,再不会有人知道。

第二天清晨,萧老爷早早地去了衙门,可这一次,却是去告诉王官员不用再寻找那琅玕。

那官员自然是欣喜万分,毕竟这也是件本来就不可能查到的案子,他先前也还一直担心,若是就这么拖下去,跟谁都不好交代。

傍晚时分,萧老爷便在府中大摆筵席。

但凡跟萧老爷有些交情的人,无一不疑惑万分。

没人知道,萧老爷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仅过了一个晚上,就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事,不是……还有那所谓的……“第三个”孩子吗?

之前那么肯定第三个孩子存在的萧老爷,为什么在一夜之间,似乎就忘了她的存在?

不仅撤了上报官衙的案子,就连在筵席上大吃大喝也一如曾经,甚至显得十分欣喜,仿佛是家里出了个状元似的。

从那夜之后,萧老爷便跟着“剩下”的家人好好过起了日子,也告诫家里人,对“第三个孩子”要只字不提。

尽管无数人都对此十分疑惑,却也没有一个愿意先去询问缘由,毕竟是萧老爷亲自下达的“命令”,自然没有人愿意以身试法。

而“剩下”的双胞胎,哥哥名叫“萧子承”,弟弟名叫“萧子枫”。

也就是现今萧府被外人誉为“萧氏双璧”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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