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6日 早晨
兰瑟旅店
从两天前的暴雨开始,云层大放电和教堂的焚毁事件把这座小城拉入了恐慌之中,好在昨晚开始,市政厅的官员们散发公告,向市民们保证事件将会得到妥善解决,教堂也会很快修复完毕,这座小城又默默回到了正常的运作轨迹。
现在正是朝晖照耀的清晨,有些冰凉的通透空气之中,来自月海的旅行者们正在旅店大门口等待着登艇舟的降落。
吃过早餐的黎丝与贝尔,侍从西塞罗,以及数名仆从站在空地上。黎丝双手抱着昨晚在小城书店里淘到的本地传说故事合集,轻轻打着哈欠。身侧的贝尔看到她完全没有淑女形象可言的动作,眉毛不自主地锁了起来。
虽然还是会看不惯,但是他已经接受了长女这种性格,懒得再费口舌去提醒,说到底,只要她的言行还在随性不羁的范围之内,也没有什么必要管束——毕竟,对方这样的作风他早已经习惯了。
自从她十来岁着迷似的迷上赛马之后,就对那些少爷之间的竞赛游乐陆陆续续产生了兴趣。赛马,打猎,到赌博,甚至战演,她都乐意参与。
这些爱好导致的后果就是——在那些千金小姐们还穿着装饰繁杂的华丽长裙参加茶话会,学习音乐,练习社交礼仪的时候,她已经朝着远离大家闺秀的道路狂奔了很远……
她让裁缝给自己做了全套的宽松衣服,外衣是仿古的长袍,内衣几乎就是略作修改的男式衬衣,下装也舍弃了长裙,换成了短裤和长筒袜、短靴——要不是管家西塞罗不停地劝阻,她本打算穿男式长裤,那样更方便她在打猎的时候发挥实力。
现在她才十六岁,已经把城邦所有贵胄子弟的头都锤爆过至少一次。由于她在这个微妙的方面建立了自己的名声,艾奇卡瑞世家子弟们倒是都习惯了她反常规的古怪穿着。
在两人身边的西塞罗注意到了贝尔的复杂表情,微笑着取下马甲上的怀表确认时间,随后示意身后的仆从用信蝶向空艇上的人员发出了命令。
700m的高空之中,空艇侧面,登艇室的舱门已经打开,一只登艇舟从舱门里缓缓漂了出来。
登艇舟的外形修长优雅,反射着阳光的黄铜和钢铁构成了它的骨架和外壳,在它的弧形船底之上,有一个薄薄的夹层,其中注满了浮水。凭借着这种可以隔断重力的重要物质,登艇舟完全忽视了重力的牵引,在脱离了空艇之后,依然静静地悬浮在大气里。
舟体侧面和底层遍布细小的风洞,里面安装着许多高纯度的硬风石。硬风石与大气接触时,硬风态大气元素会转换为浮游态,从石块表面喷出,形成气流。利用风洞管道的开合与方向,驾驶员精准地调节着风洞喷风的强度,方向,完全控制了舟体的平衡。
随着登艇舟上的驾驶者利落地把金属操作台上边的各个操纵杆扳到恰当的刻度,一阵清脆细密的机械运作声从登艇舟的内部发出,整个登艇舟的侧面风洞改变了喷风方向,登艇舟开始稳定地下降。
虽然旋梯山外侧就是浮水汇聚的攀升河,但是这里的人从来没有利用浮水的性质制造过载具,这也导致了大多数居民从未见过这样的事物,他们呆呆地在远处仰望着那个稳稳降下的登艇舟,和更高处银白色的巨大空艇,或是畏惧,或是向往。
......
手里的书本被登艇舟的阴影遮盖,黎丝生无可恋地合上了新书,“老实说,我真的不应该跟着你们一起乘空艇去陨岛,之前的十多天我简直要被失重感烦疯了。”
“深感抱歉,小姐,从前几日起我已经尝试调度白海岸的几艘货船靠近内陆,但是他们被亚托的几艘军舰给拦了下来......“西塞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白手套,面带歉意的补充道,“那几艘船上,没有武器。”
本准备赌气发话“为什么不把那群亚提佬击沉”的黎丝听完他的回答,皱着眉低头继续看起了书。
“如果你老老实实用稳定带把自己固定在椅子或者睡袋上,就不会在自己的舱房里飘来飘去了,黎丝。”贝尔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奇葩女儿,“要是你再觉得眩晕、恶心,我可不会再跟着你一起到地面休整了。”
“我讨厌稳定带,像是被锁了起来。”她头也不抬,翻了一页,“按照船长的说法,还有3天就到陨岛了,我应该能熬过去。”
说话间,登艇舟已经到达众人面前,悬停在距离地面十几厘米的高度。西塞罗上前转动转轮,传动装置轻轻响动着打开了登艇舟侧面的铁门,门已经开了,西塞罗站在舟前等候着家主与小姐上舟。
贝尔,黎丝,西塞罗,三人之后,其余仆从也全部登上了登艇舟,随后铁门关闭。
众人全都在上舟前把容易被风吹走的东西全部收到了口袋,或者固定到了衣服上。浮水会隔断重力,在登艇舟上升的过程中,质量轻的东西太容易被风吹走了。就算是一个活人,如果不系好稳定带,也有很小的可能遭遇意外——一旦不小心脱离登艇舟的无重力范围,就会被重力牵引着坠落到地上。
相较众人严肃稳定的上舟准备,黎丝显得非常随意。她沮丧地把书本先推到了舟内,那本书因为惯性略略朝里边划了一小点就悬停在了半空中,而她自己则随意地抓着扶手飘到前排坐下,然后空出一只手把书本抓了过来,塞到座椅底下的储物隔间里。
门被关上,所有人都系好了稳定带,驾驶员再次启动了登艇舟。
精密可靠的转轴和齿轮发出悦耳的响声,随着舟底的风洞里喷出朝向下方的强风,登艇舟开始上升。
众人已经升到了半空中,地上的人和建筑看起来就像玩具一样散乱排列在地上,而他们的正上方,越来越近的空艇CTH——匆忙孩童号,显得巨大无比,像是一头钢铁身躯的巨鲸。
......
沉重的闭合声后,登艇室的大门关闭,众人陆陆续续解开了身上的稳定带,然后轻轻跳起,从舟里跳到了半空中,漂浮在明亮的登艇室内。
与重霜的照明设备不同,匆忙孩童号所有的照明设备都是高纯度燃铃灯,没有杂质的燃铃充分释放光亮,以微微带着蓝色的明亮白光照耀着所有房间。
急着看书的黎丝单手把书抓住,丢下一句“我回舱房了。”就蹬动墙壁朝着登艇室的大门漂了过去。
“请注意平衡,小姐。”西塞罗语气平缓地提醒对方。
到达大门后,黎丝抓着扶手在门口的宽大机械调度板上操作了起来,扭动旋钮,然后把确定执行的扳杆拉下来。
随着金属链条传动的声响,面板后方的一个球形金属载具解除了锁定,可以在金属轨道上滑动了。
她叹了口气,蹬动墙壁漂进了填充着柔软天鹅绒坐垫的球形载具里,然后操纵内部的表盘选择了自己的舱房。
些许延迟后,载具的夹层中,燃铃开始沉默地燃烧起来,燃烧仓里的热量把蒸汽仓里的基态水元素加热成透明的浮游态水元素,推动着再聚内部的传动齿轮和链条一点点运作起来,隔热的特殊材料让她没有丝毫灼热感。
把载具里的靠枕挪了挪位置,她几乎是泄了气一样瘫在了柔软。等待着载具沿着金属轨道滑动,前往舱房。
几分钟后,载具到达了目的地。关闭载具的动力,抱着书漂到门口,转动钥匙开门后,她直接关门扑向了四角固定在地上的大床。
[好累。]
还没来得及享受床铺的触感,她已经被柔软的床铺弹了回去,好在整个房间的四壁和天花板,以及家居,几乎都覆盖着柔软的垫子,她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翻来覆去在空中漂了几圈之后,黎丝停在了书架前,轻轻降下书架上的固定细栏后,她把新书放进了神话故事一层,然后升起细栏固定住整层的书籍,反推书架,漂回了床上。钻到固定在床铺上的睡袋里之后,她又伸出手摸索到床头的机械闹钟,狠狠拧上了超久的发条。
[巫师……吗?]
......
登艇后不久,贝尔就乘坐载具沿着轨道前往了总舵厅,给船长下达了起航命令。
随着指令通过信蝶一层层传达到底层工人和船员手中,空艇终于准备起航了。
大量高纯度燃铃被工人们从入料口倒入燃烧仓,明亮炽热的巨大燃烧仓里,燃铃开始猛烈燃烧。释放出巨大的热量。而嵌套在燃烧仓外部的蒸汽仓里,巨量的基态水元素快速蒸发,膨胀,发出雷鸣一般的巨响。透明灼热的浮游态水元素组成洪流,冲撞着巨大的钢铁叶片,把热力转化为动力,转动起来的叶片牵引着巨大的齿轮开始运作。
借助精细而宏大的机械传动系统,动力被分配到位于不同位置的螺旋桨之上,巨量的高纯度燃铃正在给这艘隔断了重力的钢铁巨兽注入活力。
明亮宽阔的总舵厅里中,不同的工作台的船员正在忙碌的检查着各个小传动系统的运作情况,确保它能以最佳状态朝着目的地前进。贝尔和西塞罗,船长,三人站在总舵台,透过巨大的环形玻璃看着远处的海岸线,就在这片海洋的远方,陨岛的空艇港已经通过信蝶接收到了匆忙孩童号从重霜出发的消息,开始准备三天后的盛大宴会。
“A1至A4螺旋桨传动正常。”
“A组螺旋桨组一切正常。”
......
“F组螺旋桨组一切正常。”
“全螺旋桨传动工作正常。”
“燃铃投料量即将到达阈值,船长。”大副对着总舵台上挺立着的船长报告。
“起航。”
巨大的银白色空艇上,大量螺旋桨以雄伟壮观的气势发出轰鸣,同时产生着强大的推动力,一齐推动着这艘钢铁巨兽,沉重怠惰的大气被这艘雄伟的空艇划破,发出可怕的风声。蒸汽从又矮又小的排气阀中喷涌而出,带着尖锐的汽鸣声,像是巨鲸喷出的高耸水柱。
伴随着狂风、白色蒸汽与轰鸣,匆忙孩童号带着沉重的压迫力驶离了这座内陆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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