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晓，一缕清淡的朝霞悬在天际。
上百只青鸟翩翩环飞，庭院幽静，树下落影寥寥，孤坐一人。
大红花袍披肩，略显孤单的身影怔怔出神，呆望着挂在枝头的画卷。
苏妙儿独坐良久，不转眼，不闭目，俨然一尊石像。
黑袍，墨剑，画中人脸上浮现出肆意的笑态，嘴边流着血。
“镜奇修，你可知道这画里的男人是谁？他可真风流啊，我能嫁给他吗？”
苏妙儿眼神呆滞，低声询问。
那画中人身中数支箭矢，却如泰山屹立不倒，他的身后护着一位被一条黑巾蒙着眼的小女孩。
两人的脚下隆起小山高的尸首堆，小女孩只是怯生生地抓住画中人的衣角，黑巾遮了眼，她看不见眼前的一切。
“不能。”
镜奇修如实答道，语气坚定，不容有半点置疑。
庭院中仍然只有苏妙儿，不见镜奇修其人。
“为什么？是他有了妻儿？还是他的眼界太高，我配不上他？”
苏妙儿皱起眉头，有些恼羞成怒。
“这些都不是个中缘由。他若有妻儿，我可助你将其尽数除了，你若入不了他的眼，我可助你挖去他的双眼，教他再也见不得世上的其他女子。只是，他已经死了，就是万万不能。”
“死了……他怎么可以死！”
“天道要他死，也就死了，命中注定的，改不了。”
镜奇修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
苏妙儿愣了愣，随即气得咬牙切齿，脸色苍白。
她沉默地坐在内院里，依旧盯着画卷不动。
看着看着，她忽然察觉到什么，抬手伸向一抹青黄的天空。拉近一看，指头落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青鸟。
取下绑在鸟足的密信，苏妙儿放飞了手上的青鸟。被释放了的青鸟扑扇着翅膀，飞往一旁的树梢头去了。
“天罡、地阙、玄冥，三位分舵主尽数去了北境，何况北方还有黄龙镇守，学中这次向我借人，一开口就要了我浩气盟中实力最为强盛的四人，不知又是为了何事呢？”
苏妙儿阅完密信，遥望天际喃喃低语。
“探子在半月前就有传来话，南地扬州突生天地异象，那时，吴学中也在扬州。”
镜奇修回答道。
“扬州离北方的云台山何止相隔了一千八百里？如此兴师动众，不似学中的作风。派遣锦杀调查姑苏血案，已经几个月没了回信，只怕我浩气盟的暗影之位也要易主了。”
苏妙儿盯着画卷。
“这锦杀来路不明，无论去往何地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不能重用，弃之可惜，该杀。”
镜奇修恨恨道。
“如何杀？”
苏妙儿听后，脸色变得僵硬起来。
“这锦杀要行逆天之举，必遭天谴，无需你亲自出手，天要亡他，谁也救不了。”
“就和这画中的男人一样吗？”
苏妙儿嘴唇微微颤抖，瞧着画卷笑了起来。
“正是。”
回答一如既往的笃定、坚决。
庭院仍然只有苏妙儿一人，她笑弯了腰，笑声带了几分凄凉，几分癫狂。
苏妙儿指着画卷，高声质问：“这是谁画的？”
镜奇修答道：“我。”
苏妙儿又问：“画的是谁？”
镜奇修平静：“你和他。”
苏妙儿又问：“他人已经死了，你为何要画？”
镜奇修平静：“求不得，放不下，只求见得、放下。”
苏妙儿惨笑：“你要见得、放下，为何却要我求不得，放不下？”
镜奇修平静：“舍得，自然就放得下。”
苏妙儿又问：“镜奇修，那我问你，你是谁！”
静默悄悄地混进了空气里。
风叶萧萧细响，曙光和煦，树下一道孤单的身影孑然独立，晨曦里有位披挂一袭大红花袍的少女，仰望苍天。
她抬起头，仰天，只见云天浑然成一色，朝阳东起，缓缓攀升。
苏妙儿眼角流泪，顿时呆了：“……我是你。”
一天前，迎着霞光，候鸟自北归来，传有书信一封：画中人，人未死。
“藏剑山峰几重高，就是不知山高几重啊？”
苏妙儿呆了一会儿，随即收起画卷，轻声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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