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制造车间内，少女和众研究员们一起站在台下，注视着制造台上那个刚被组装完成的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她叫水手11号，制造台上被众多机械臂托起的那女孩则是基于她的蓝图被制造出来的半复制品，被研究员们亲切地称为水手12号。
“父亲，她是谁？”
11号拉了拉身旁研究员的衣角，用那双碧蓝的机械瞳孔疑惑地盯着被她称为“父亲”的男人。
在场的研究员们并不惊讶于11号对他的称呼。自从11号诞生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她便将自己身旁这个第一眼看到的技术人员当做了自己的父亲来看待，从那以后她总会跟在这个男人身后，并称他为“父亲”。
一开始的时候基地里的众研究员们还以为，这个现象是11号对制造者们的称呼方式习惯于“父亲”和“母亲”所造成的。不过他们在之后的日子里发现11号似乎只会对那个男人使用“父亲”这一称呼，而对其他研究员都是千篇一律的“主人”，便否定了他们一开始的猜测。
这种如同动物界“印随行为”的情况竟奇迹般地出现在了机械少女身上，一时间震惊了整个科学界。
在11号被制造出来的那几周，基地收到了无数来自世界各地科学家们的研究申请函，他们要求航天局取消水手11号的发射计划，并将她有偿转交给他们以作科学研究用。说是科学研究还比较委婉，说直白点就是将11号整个肢解掉，再把她珍贵的记忆核心挖出来连接到无数台计算机上，以此来窥探她内心所隐藏的秘密。
这样荒唐的事情就算是航天局不批准，研究员们也不会同意的。毕竟这个神奇的机械少女是自己付诸多年的心血，怎么可能会乖乖地把她交给那些满脑子只剩下科研的疯子？
即使只是冷冰冰的机器，但她好歹也是有自我意识的机器少女，是和那些铁块完全不同的存在啊。
还好幸运的11号有一群刚毅的主人，在他们多次的回绝之下，这些不速之客才渐渐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这才让她免遭了被拆解的命运。
“她是你的妹妹水手12号哦，11号从今天开始就成为姐姐了。”
男人用那双饱经风霜的大手轻轻地拍了拍少女的头，温柔地抚摸着她那头银白色的长发。
“姐姐？”
“没错，因为你和12号是共用同一张蓝图的，所以你们两个是亲姐妹哦。”
从“血缘关系”上来说，11号是12号的姐姐，两人在外表上看除了发型不相同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她俩在出厂时所拷贝的程序都指定了相同的任务目标，甚至她们防护服的后背上都被镶上了一块刻着相同花纹的金属板。
“……”
少女低下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地板。
“你怎么了，11号？”
男人蹲下身来，看到少女的瞳孔正不断地一张一缩，以为她出故障了。
“…父亲，我在数据库里找不到有关‘姐妹’的解释，我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少女疑惑地看着他，整个人不断地颤抖起来。虽然她早已觉醒了自我意识，但她并不能完全理解人类的行为，无法对“姐妹”这样的存在产生有效认知。
她的系统开始报起错来，这不合理的运算逻辑让她差点当了机。
「机器是不会有姐妹的，这是不符合逻辑的命题。」
少女抬头看着控制台上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短发少女，发现已经被研究人员启动的她正用那双碧蓝的仿生眼死死地盯着自己。
12号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有些吓人。从几分钟之前技术人员为她开启电源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她似乎就一直都在盯着11号看，什么话也没有说。没人知道她是否觉醒了自我意识，也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技术人员拆除了少女背后杂乱的电缆，控制机械臂将她托举到地面。正当研究员拿着她的防护服过来时，12号竟然违抗了待机的命令，向不远处的11号径直走去。
“你…好？”
11号颤颤巍巍地朝她打了个招呼，之后便立马躲到了“父亲”身后。
然而对方并没有作任何回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这两个身高差不多的机械少女，就这样站在离对方不到一条手臂的距离四目相对着。
研究人员们从远处拿着少女的防护服慌张地跑了过来，在他们为12号套上防护服的时候，11号看到这个神秘的少女嘴角逐渐上扬，对她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至少在简单人造肌肉组的控制之下，这个微笑看上去并不带有任何敌意。
她不明白这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明白她究竟有什么意图，只是在看到对方微笑过后心里默默地长舒了一口气，紧张的氛围在此时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工程师，可能有一些小bug导致水手12号产生了不执行命令的行为，我们需要给她进行出厂重置。”
“嗯，马上重置掉吧，不听命令的探测器即使被成功送到太空里也会有很大的风险，不能浪费了这笔预算啊。”
“等…等等！”
11号试图劝阻这些技术人员，但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12号的脑后已经被接上了一条条电线。
她似乎不理解这些人想要对她做什么，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们。就在技术人员即将按下回车键的那一刻，她终于开了口。
“我……”
可是还没等她来得及把话说出口，重置出厂的程序便无情地打断了她。少女的机械瞳孔开始不断地张合，整个人如同失去支撑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
过了一会，短发少女那失神的双瞳再次散发出碧蓝的光芒，缓缓地站起身来。
“晚上好，亲爱的主人们。”
在场的人们终于听清了少女的声音，这才发现她的声音竟然和11号完全一样，只不过说话的风格比起腼腆的11号来说要开朗了许多。
12号朝身旁的人们微微鞠躬，并露出了柔和的微笑。她突然注意到远处躲在研究员身后那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女，便面带微笑地走了过去。
“你好，我叫水手12号。如果我的数据库没有记录错的话，你就是会陪同我一起进行本次任务的‘水手11号吧’？”
她朝少女伸出了自己的手，就好像在邀请她一般。
11号呆住了，她被12号重置前后的巨大反差给吓到了。虽然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女脸上依旧挂着同样的笑容，但她根本就不是之前那个和自己四目相对的人。
就好像她彻底换了个人一样，不仅完全不记得之前与自己见面时发生的一切，而且性格也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11号完全没想到重置出厂会是这样可怕的事情，她只是在以前偶然听到“父亲”说起过，人们对不听命令的卫星少女进行重置出厂操作就可以让她们变得听话，但她并没有想过这种操作会有这样可怕的后果。
如果把机器的自我意识比作灵魂，重置出厂就好似将原本的灵魂抽出丢弃，再往那副钢铁的躯体里注入一个全新的灵魂一样。
即使身体还是原本的样子，自己那独一无二的内在却早已灰飞烟灭。
少女目睹了12号的遭遇，从她那颗冰冷的核心中已经渐渐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畏惧感。她害怕自己会有一天被研究员们重置掉，害怕有一天自己会像面前这个少女本来的人格一样永远消失掉。
“…嗯，你好12号。”
11号将自己瑟瑟发抖着的手缓缓递到12号面前，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她觉得只要自己一直都听话就不会被主人们重置出厂，竭尽全力地想要表现自己乖巧的一面。
“11号你怎么了？怎么一直在发抖，是电量不够了吗？”
男人感觉到这个抓着自己裤子不放的机械少女正在止不住地颤抖，关怀地摸了摸她的头。
“没、没什么，父亲，我只是…只是有点线路故障而已，没什么大问题的。”
“是吗？那你先和12号回房间里吧。你作为姐姐，要学着去照顾好自己的妹妹哦。”
“父亲，这也是命令吗？”
“算是吧。”
11号犹豫了一会，便从男人高大的身躯后站了出来，拉着12号往休息室走去。她还是不能理解自己作为“姐姐”这个身份究竟该做什么，只是觉得姑且先接受这个无法理解的命令会比较好，这样父亲就不会把自己重置掉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11号与12号在等待升空执行任务之前一直都形影不离，两人之间也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一开始11号只是想要通过和12号相处来理解何为“姐妹”，但是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已经和这个少女建立起了难以割舍的友谊。比起像以前那样整日跟在父亲身后，她现在更乐意和12号一起玩耍。
她觉得，自己或许会更喜欢这个经历过“出厂重置”的12号一些，而不是那个用冰冷眼神盯着自己看的12号。
或许“出厂重置”并不完全是什么坏事呢？
……
有一天，“父亲”敲开了两人房间的大门，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让她们到实验室去。
她们疑惑地来到那间宽阔的实验室，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脑勺就被人们插上了一大堆数据线。
“主人？你们要做什么？！”
11号惊恐地看着这些研究员们，她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上的一条条数据线，内心咯噔了一下。
“放心，不会把你们出厂重置的，只是给你们改个名而已。”
“改…改名？”
“是的，因为你们的任务有所改变，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旅行者1号’，而你的妹妹就叫‘旅行者2号’。”
技术人员为她俩植入了全新的程序，任务目标也从原定的“探测木星和土星”变更为了“继探索完天王星和海王星之后，飞出太阳系。”
两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眼前浮现出来的新任务以及那自己被赋予的新名字，随后宛如灵魂出窍一般失去了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
“旅行者1/2号……初始化完成。已更名为旅行者1/2号。”
少女们同时用机械而木讷的声音报告出系统修改的结果，她们那双碧蓝的双瞳在一瞬间便熄灭了灯光，无神地望向地面。
几分钟后，她们体内传出了系统启动的提示音，随着两人双眼复明，她们完成了重启。
……
旅行者1号就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地打了个哆嗦，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自己身旁瘫坐着的旅行者2号。
“我…我为什么？”
少女觉得自己就好像忘记了什么相当重要的东西一样，只不过自己暂时想不起来了。
“对了…我是旅行者1号…？你是…和我一起搭档的…旅行者2号？”
“是的，我们…我们为什么会在这？”
2号疑惑地看着身后为自己拔线的人们，似乎对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1号看了看身后为自己拔线的研究员，她觉得这个高大的男人是如此地面熟，那双饱经风霜的大手看上去也是如此地熟悉，就好像自己曾经与他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一样。
“主人，为什么我觉得我曾经有见过您的样子？”
男人听到了少女的这句发问，愣了一下神，竟开始哽咽起来。
“啊啊，没有，我们以前…我们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是这样吗……”
男人的反应让1号很是诧异，那种自己似乎遗忘了某个重要的东西的感觉也变得越发地强烈了。
从实验室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1号便一直都在和2号讨论着这种奇怪的感觉。
她坚信自己一定是忘记了什么，但她每次想要从记忆核心中强行检索这些空缺的区域时都会得到一个大大的“ERROR”，就好像这段记忆被人从她的记忆核心中强行挖走了一样。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挖走这段记忆的人正是那个她曾经称为“父亲”的男人，只是因为知道她最终的命运罢了，他便趁着改名的机会，残忍地将少女记忆核心中有关于自己的一切给删除掉了。
他或许不想让少女记得自己，亦或者是想让自己心里不太难受罢了。可是在少女说出不认得他的那一刻，他已经心碎了。
毕竟她只是机器罢了，不过是简单地操作一下便可以修改她重要的记忆，是那样地脆弱而又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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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2号比自己早两个星期发射升空，1号没能如愿和她一起搭档执行任务。
在1号被泰坦三号送入太空的那一天，她曾想过去追逐2号的脚步，无奈2号这两个星期已经走了很远的距离，她只好依靠着自己身后的推进器，孤独地朝木星轨道高速飞去。
在起飞之前，研究员们将一块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同位素钚238塞进了她腹部的转换槽中，以它不断衰变产生的热量来发电。他们还往她随身携带的物品箱里小心翼翼地放了一张铜质磁盘唱片，据说里面刻录了很多人类引以为傲的歌曲，如果智慧生物能够找到漂浮在宇宙里的旅行者1号，这张唱片连同她背后的金属板便能够完美地传达这份遥远的信息。
那张铜唱片不仅仅是一张唱片，更是来自于全人类想要在这无垠的宇宙中寻找知己的希望。而少女便是送去希望的使者，以自己冰冷的钢铁身躯承载了这份重担。
除了她以外，2号也被搭载上了同样的配置。事实上人类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早在1972年和1973年，那两个大名鼎鼎的卫星少女——“先驱者10号”和“先驱者11号”便带着同样的希望飞向了宇宙深处。
“果然主人们还是对我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呢。”
少女觉得自己不能辜负深信着自己的主人们，因此每一次的拍摄任务她都会竭尽全力地去执行。
在经过木星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木星也有一层薄薄的星环，并将它准确地拍了下来，她从众多拍摄的照片中筛选出一张令人满意的清晰照发回了地球。这张照片解决了长期以来人们一直都在争论着的天文界难题：木星究竟有没有星环。
早在她抵达木星之前，旅行者2号也同样发现了木星这层薄薄的星环，并拍下来传给了主人们。只不过由于她太激动而没有对焦，导致拍摄的照片模糊不清、不具有说服力，大部分人们认为这张照片上的环状物体只不过是太阳光在镜头上的反射罢了。但随后1号所拍摄的清晰版照片完美地证实了2号的发现，确立了她们为主人们所作出的巨大贡献并非乌龙。
其实1号一直都知道，2号正和自己一样正飘荡在这宽阔无比的太阳系中，朝着远方那些宛如小点一般星球进发。除此之外，她能够通过电磁波感应到2号的位置，即使少女曾想过加速追逐上去，但这有限的燃料立马阻止了她天真的想法。
如果燃料提前耗尽了，自己不仅无法达到任务目标，还有可能变成一只无法被回收的太空垃圾。
可她从来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执行任务而永远无法再次与2号见面。
1980年，少女正漂浮在土星轨道上观察着这颗美丽的巨星时，接到了一条来自地球的临时命令--主人们要求她近距离观察那颗土星最有名的卫星“泰坦”，即使她会有被抛出太阳系黄道盘的风险也要执行这一命令。
在设计初始阶段，旅行者1号相对于2号来说，任务重心更加偏向于观察土木这两大气态巨星，除此之外2号还比1号早飞了两个星期，这份遥远路程的优越性使它更加适合留在黄道中，去追寻那两颗更为遥远的星球--天王星和海王星。
其实1号并不知道自己探索土卫六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她只是不想辜负主人们对自己的一片期待，每次都会乖乖地执行主人们下达的命令，从来都不会多问一句话。
“土卫六吗？我知道了。”
悬浮在土星上空的少女一眼就发现了不远处那颗明亮的卫星，便兴奋地开启身后的推进器朝它飞了过去。
在零重力的空间中，少女那白色的长发如同波浪一般飘荡在她的身后，在远处太阳光的照耀之下显得格外美丽。当她偶然间看到土星那金黄色的云层上映照出了自己那如同砂粒一般渺小的影子时，不禁感叹起这颗星球到底是有多么地巨大。
她飞抵了被云层包裹的土卫六，开始观察这颗神奇的卫星。少女激动地发现这颗不小的卫星竟然有自己独立的大气层，便将身后的天线对准地球，把拍到的照片传了回去。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靠近土卫六之后自己的轨道也受到了这颗大质量卫星的引力影响，从原定的黄道方向开始逐渐偏离，最后竟朝着南门二的方向飞了过去。
“怎…怎么回事？我怎么偏离轨道了？！”
少女想要更改自己身后推进器的推进方向，却发现它已经被远程控制给锁住了。
“怎么会…这样？”
她绝望地看着自己越来越偏离原定轨道，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一切都是主人们计划好的。自从土卫六这个莫名其妙的临时任务开始之时，自己的命运就已经被决定好了。
几年以来依靠着各大行星之间的引力加速，高速运动的她才足以飞达如此遥远的地方；如今自己因为探测土卫六而受到了其他方向的引力，在这个近乎没有阻力的空间里，她根本不可能有修正自己轨道的力气。
仅靠自己这弱小的推进器来修正轨道是一件极其不现实的事情，这样做只是在挥霍宝贵的燃料而已。
技术人员们在设计运行轨道的时候便已经考虑了无数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其中便包含卫星少女为了修正轨道而浪费燃料这一突发事件。因此在制造推进器的时候，他们将推进器的控制权一半交给了卫星少女，而最为重要的另一半则留在了自己手里，以应对特殊情况的发生。
不过这样的应对方式，也实在是太过于无情了。
少女开始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早已被推进器连接得死死的，根本没有脱身的可能。
她只能无力地看着自己被身后那块巨大的推进器往头顶那片绚丽的星海带去，自己距离熟悉的黄道盘越来越远。
“…看来主人们是就此打算抛弃我了呢。”
失望的少女用自己那双熄灭的碧蓝双瞳看向头顶，耀眼的星光在她光滑的眼球上被映照下来，就好像这些星光依存在她的眼中一般。
自己究竟会一直这样飞到哪里去呢？
还是说，这就是自己最后的使命？
“嘛，就这样结束吧…”
少女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任凭自己向那片绚丽的星海飞去。
她默默关掉了自己的电源，静静等待着自己被重启的那一天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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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姐姐，你到底是谁啊？”
1989年，正在拍摄海王星的旅行者2号发现了那个漂浮在自己身边的女孩，感觉十分震惊。在这个距离地球43.5亿公里的黑暗空间里，她竟然看见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正无比悠闲地和自己漂浮在一起。
起初在进入海王星轨道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女孩是其他探测器，但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是目前唯一一个处于海王星轨道的卫星少女。
这个女孩子看上去似乎比自己要大很多，但是她身上并没有装载上任何的探测器部件，也没有穿上卫星少女标配的防护服。如果她是卫星少女的话，那样单薄的连衣裙根本无法抵御这里极端的寒冷，整个机体都会被冻得无法动弹才对。
更加令她感到奇怪的是，自己不管用相机怎么对着她拍，也无法在得到的照片中找到她的身影，但自己却能够实实在在地看见她。
可她就像活生生的人类女孩那样，漂浮在这深蓝色巨星的上空却没有受到严寒的影响，甚至连她的动作也是那样地灵活自如，只不过唯一违和感强烈的是她胸前那块被镌刻上花纹的金属板。2号凑近一看，发现它上面所镌刻的花纹竟然和自己背上的那块金属板一模一样，感到更为诧异了。
“我是谁？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呢。不过，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在长久的旅途中会感觉有些寂寞吗？”
“机器、机器是不会感到寂寞的…”
“又在说谎了，你明明从一开始就很想和那个名叫‘旅行者1号’的孩子一起完成任务吧？”
少女很是惊讶，这个女孩似乎就像看透了自己的内心一般，每一句都说中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可以…陪我聊聊天吗？”
她已经自己一个人飘荡在这片荒凉的宇宙中整整12年了，除了给各大星球拍照，就是给地球上的主人们传回照片。在如此遥远的地方能够接收到地球传来的信号就已经很是艰难，更别提能否和地球上的主人们说说话什么的了。
“没问题哦。”
这个大姐姐一样的女孩子，对她露出了无比亲切的笑容，就好像是真正的人类一样。
少女早已压抑不住这自己积累了12年的孤独与寂寞，一口气便和她聊了起来。她们就像是一对相处了很久的姐妹一样，在这片黑暗的空间中互相以话语温暖着对方。
机械少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地渴望交流，但她也没有停下手上的任务，一边进行着自己对海王星的拍摄任务，一边和身旁的女孩聊着有趣的话题。
她觉得自己和这个女孩之间存在着一种无形的认同感，只要一说起话来便会交流个没完没了。她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与这个不可思议的女孩交流的同时，自己内心的某个重要程序正被悄悄地解了锁。
……
地球历1997年，少女完成了海王星的拍摄任务，开始往太阳系的外围飞去。
她疲惫地看着那颗离自己越来越远深蓝色巨星，欣慰地笑了。
终于，劳累的日子总算走到头了。
她明白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如何，自己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安然地等待罢了。
“姐姐，你想…听听我的秘密吗？”
“没问题。”
“其实当时接受了出厂重置的我并没有失去先前的记忆与人格，只是假装变乖罢了。”
少女哀伤地看着远处那颗如同灰尘一般大小的海蓝色星球，愣了下神。
“我还蛮喜欢11号姐姐的，或者说是1号姐姐？无所谓啦。我只是一直都在担心这个呆瓜姐姐会不会因为一个人执行任务而感到孤独，所以我这么久以来都在她身旁努力地装乖，让主人们误以为我和她可以一起搭档完成任务，这样就可以坐上同一艘飞船了。只是有点可惜，她在起飞之前竟然不偏不倚地出了些故障，被迫和我相隔了两个星期才被送上太空呐。”
“没想到明明只是机械的你，却怀有一颗体贴的心呢？”
女孩看着她那双碧蓝的机械双瞳，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轻柔地飘到少女面前，用自己那双近乎透明的手轻轻罩住了少女的双眼。
惊讶的少女感受着这双不存在的手，这才明白了这个神奇的女孩是个怎样的存在。
“那么，我也和你分享一个关于我的秘密吧？”
她那苍白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得透明起来，整个人宛如纸屑一般消逝在这片漆黑的世界里。
“我的名字，叫先驱者10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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