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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诞生

三十二 诞生

微风拍打树叶,阳光穿过叶间空隙落下星星斑点。四面传来的蝉鸣,让这个树林变得嘈杂。我,姐姐还有尹玥小姐正从其中穿过,向着夏宅前行。可我只是跟在她们后面,不敢与她们并排而行。

我摸了摸刚刚被木刺刮伤的手臂。由于伤得很浅,手臂上的血液已经完全凝结,只留下隐隐的疼痛。比起对姐姐的暴行感到疑惑,我更不敢相信,和她闹翻竟然只是被划伤手臂就简单结束。不,如果刚才不是尹玥小姐,我可能真的完了。

就在姐姐即将用木刺戳中我的眼睛前,尹玥小姐莫名其妙地阻止了她的暴行,说是不希望姐姐继续伤害我,并会招供关于夏澜烧毁钢琴馆的原因。

尹玥小姐毫无理由地投出一枚重磅炸弹,我只能一脸茫然。一开始我还以为她阻止姐姐,估计是我某个时候在某个地方给了她什么好处吧。但转念一想,我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契机,以至于她会帮我摆脱劫难。

结果她告诉我们,如果我因为姐姐受了伤,将没办法帮助夏音凌。

我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尹玥小姐现在还不知道事实,只看到了结果,以为我在钢琴馆中创造了什么奇迹才能将夏音凌成功救出。

可是,姐姐却迟疑了,那根指在我眼前的木刺一直没有移开。她对尹玥小姐说的话,直到现在还徘徊在脑海中

“小奇,他不听从我的劝阻参与调查这么危险事。如果不给他一些刻苦铭心的记忆,他又像昨晚一样遇到危险怎么办?”

当时说实在的,我完全不觉得劝说夏音凌会出现像昨晚火灾那样的危险,也不用担心掉入洞中。只是单纯地开导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夏音凌有什么图谋不轨,以我一己之力足以制服她乱来。

原本想告诉她这并没有什么危险,结果却被狠狠瞪了一眼。虽然到最后,她还是勉强同意我去劝服夏音凌。但是看到她刚才狠狠将木刺扔在地上的动作,以及现在在树林中的背影,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既有些忧伤,又有些不甘,让人有些搞不懂她在想些什么。

“那女人的行动,她的目的,她的心理活动,你通通不了解。”

我立即使劲晃了晃脑袋,将达娜克丝的声音甩走。这不是我现在要思考的问题,现在主要是我要如何说服夏音凌。

“唉。我原本还以为玥玥会赞同我的想法,明明都是当姐姐的人。”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从前方传来姐姐的轻叹。

“……这个,我十分明白。”

尹玥小姐尽管表示赞同,声音上却突然带这落寞的语气。

“你妹妹小芸呢,她去哪了?这两天我完全没见到她呢。”

听到“小芸”二字后,尹玥小姐的肩膀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同时停了下来。

“她已经,不在了。”

尹玥小姐冷冰冰地说出了这六个字。树林中的蝉鸣突然停止,让这六个字变得更加清晰。

“自从她进入一次火场后,就再也没回来。不过没事的,我都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抱歉……”

“没事的。”

尹玥小姐带着少许的笑意回应姐姐的歉意,但是这笑意显得十分无力。

“那小音知道这件事吗,她们不是从小一直长大的朋友吗?”

“……知道,可能直到现在,她仍然认为小芸的死是她造成的。”

尹玥小姐回答了姐姐的问题后,独自一人继续前进。

“这是为什么?”

我疑惑地向尹玥小姐问道。

“这个必须要从头开始说起,吴麒先生,知道夏澜的规定吗?”

看见我摇了摇头,尹玥小姐接着告诉我,夏澜的子女必须掌握至少五种乐器,而钢琴是必选乐器。每过一段时间,每一代夏澜当家就会为子女们准备表演的舞台。按照传统,夏音凌在八岁的时候就必须开始锻炼舞台水平。不尽人意的是,她的钢琴天赋比其他的乐器要逊色不少。

而与夏音凌恰好相反,尹玥小姐的妹妹,尹芸的钢琴领悟能力却十分高。夏叔叔甚至决定将她作为夏澜的门徒培养,将来为她提供表演平台。这相当于为这两人提供了一起上台的契机,她们俩是这么约定的。

但是事与愿违,因为夏音凌的钢琴未达到夏澜的最低标准,她的表演自然延后。可尹芸却不希望浪费这次共同表演的机会,于是她请求夏叔叔让夏音凌和自己合作演奏钢琴,用自己的演奏去弥补夏音凌琴声中的不足。虽然这可能违背一些规定,但夏叔叔还是同意了。

听尹玥小姐这么一说,我终于理解为什么夏叔叔不让其他音乐家帮助夏音凌,原来是尹芸的请求。而且也不像姐姐之前说的完全是假弹,两人合作中,夏音凌也弹奏,只不过乐曲不足的地方由她朋友进行补充,现在也明白夏叔为何会同意这种演奏方式了。

不过,这种合作并不长远。在夏音凌因为发烧病倒在舞台上并知道那晚的音乐会评价后,她似乎认为尹芸有欺骗她的嫌疑,认为从音乐会开始到结束,期间根本没有她弹奏的部分。

这我可以理解,毕竟尹芸只是为了弥补夏音凌的不足才在暗处帮助,但意外发生时,夏音凌负责弹奏的部分却被尹芸奏出,况且音乐会最终还获得了一致好评,她不气愤是不可能的。

之后她们便停止继续合作,但夏音凌没有选择消沉,而是废寝忘食地开始练琴。尹芸则开始独自登台表演,从那时起,两个从小长大的朋友开始出现了代沟。后来,一场令人难忘的琴房大火,彻底将两人分离。

说到这里时,尹玥小姐用手轻触了一下被眼罩罩住的右眼。

“警方证实,火灾是因为电路损坏而引起,因为逃出道路被全部封死,小芸将大小姐救出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之后,大小姐一直很自责,整个人变得郁郁不乐。”

“这个,会不会是她患上失语症的原因?”

因为受到大火的惊吓以及朋友的离去导致的失语症,这就能说得通了。不过尹玥小姐却摇了摇头。

“这可能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是经过医生的诊断,大小姐的语言中枢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如果说不是因为受到刺激造成的,那是什么原因?而且出现失语症的症状,语言中枢却没有问题,这实在太奇怪了。

“该不会是小音不想说话吧。”

“这是另一个原因,也可能是主要原因。但是大小姐不想说话的理由是什么,仍然是个迷。”

是啊,如果说夏音凌是故意不说话,她的目的又在哪里?

在那之后,尹玥小姐顶替了尹芸的位置,成为夏音凌的贴身女仆。她曾劝过夏音凌不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并希望能完成尹芸未能完成的愿望——将钢琴一直演奏下去。

夏音凌听从了尹玥小姐的请求,可是却提出了两点要求。一个是在她登台表演的时候希望能坐在尹芸的位置上,而另一个是不要将她的演奏者的身份告诉任何人。

听到这两点要求,我和姐姐都露出不解的表情。原因在于夏音凌的要求用意何在,第一点还能理解为她对朋友的思念以及厌恶了观众对她的不公平对待,但是第二点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说,音乐厅的工作人员不知道夏音凌的演奏者身份也是因为这个?”

“是的,目前在音乐厅中知道大小姐演奏者身份的人,只有长期在那工作的老员工,工龄在十年以下的员工都只是知道大小姐的相貌和名字。”

“那么昨晚告诉我们演出暂停的真正理由,是因为有姐姐在。”

“是的,因为吴穹小姐知道大小姐的身份,而且综合能力十分强。如果大小姐被困在钢琴馆,可以在消防员到之前得到有力的帮助。”

这时候,我们离开了树林,来到了夏宅的后花园。各种各样的雕塑伫立在花园中,五光十色的花团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更加鲜艳。步入这里同时也意味着我即将要去面对夏音凌,虽然说问题已经解决了大半,但是仍然还存在着不理解的漏洞。

“她为何一定要烧毁钢琴馆?”

尹玥小姐听了我的问题后,苦笑道。

“钢琴馆里保存着两台钢琴,是大小姐和小芸一起合作演奏的回忆,但是大小姐现在却想烧毁它们,这实在令人不解。老爷和夫人对大小姐疼爱有加,害怕她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所以秘密设计了这次的火灾。”

“但是身为策划者的她为什么要将自己关在钢琴馆中。”

“这个,我不知道。大小姐在中途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如果知道她的目的是自尽,老爷一开始也不会同意她的请求。”

听到夏音凌在不告知他人的情况下毫无理由地改变目的,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究竟让周围的人用了多少力,费了多少心。我顿时对她产生一种厌恶感。

“难道叔叔和阿姨刚听到她要烧钢琴馆不对她的这种想法感到奇怪吗?”

“这个,质疑过。但是老爷说,如果能够保证大小姐的安全,牺牲一两台钢琴、一栋房子没关系。钢琴可以再做,但是大小姐只有一个。用无限的资本换取有限的安康,是值得的。”

夏叔叔说的没有错,正因为他是对的,我开始慢慢地对夏音凌产生一种负面的看法,原先的印象已经荡然无存。

“所以我想吴麒先生说不定能够从大小姐的口中获得结果。比起再去寻找心理咨询师开导大小姐,还不如让吴麒先生去可能更加有效。”

“呃……呵呵。”

被尹玥小姐这么一说,我怪不好意思的。而且她绝对高估了我的实力,我在损人上可以自豪,但是在劝人上有些困难。

说着说着,我们已经到达了夏音凌房间的门前,明明在昨晚死活都找不到的房间现在却出现了。尹玥小姐上前敲了敲门。

“大小姐,是我。吴麒先生,请在这里稍等一下。”

尹玥小姐打开门进入了夏音凌的房间,走廊上只剩下我和姐姐,一种莫名地尴尬气息升起。我们俩之间从来都没有出现这种冰冷的氛围,我已经无计可施,只能期待尹玥小姐早点回来。

好在只过了十几秒她就回到走廊,我才稍微松口气。

“吴麒先生,请进。因为老爷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大小姐,所以您一个人进去好了,我和吴穹小姐在外头留意老爷的动向。”

我怎么突然觉得现在这么像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某个场景,当然我是来劝人的,不是来偷情的。

“我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尹玥小姐突然压低声音,似乎是为了不让房间内的夏音凌听见。

“我知道吴麒先生是血气方钢的男人,但是大小姐的身体和心理都受到了创伤。所以,如果大小姐不听您的话,请不要对大小姐做出过激的举动,要稍微温柔一些。”

过激的举动?难道尹玥小姐觉得我会因为夏音凌的犟脾气而发火?我可不觉得自己的脾气会这么差,就算因为之前的谈话让我对她的印象产生恶评,但我对女生还是很仁慈的。

“我知道了。”

“如果万一出现什么特殊情况,吴麒先生,请做好成为夏澜继承人的心理准备。”

尹玥小姐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我的话真的那么难相信吗?我说不发火就不发火,这和继不继承夏澜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为了避免我对夏音凌动粗吧。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回应尹玥小姐,然后推开了房门。进去之前,我偷偷瞟了一眼刚刚开始一直保持沉默的姐姐。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同意我劝说夏音凌了,总不会还在生气吧。

可是,她和我的视线对上后,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她就发生了改变,变成了我不熟悉的人。

我现在的做法,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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