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讯熄灭了,办公室的中央荧幕恢复成了寂静的黑色。朝月觉得喉咙里烧得疼,脑袋像是要裂开了。
“他们还活着,老俞也还活着,那是不是意味着流末他们也可能还……”
连朝月自己都感到惊讶,这个瞬间她大部分的痛苦并非源自敌人的存活,而是战友的存活。仿佛那是一群历经背叛的冤魂,从死亡的修罗地狱回来了。尽管朝月不是主导者,但她仍旧在看透一切的情况下旁观,什么都没有说。
她是共犯。
然而罪恶感的刺激只是短暂的,彻底理解了状况的痛苦立刻湮没了之前渺小的刺激——四方财团是那战争的核心,隐匿在财团势力笼罩之下的翼神已经模糊了翼神和虫魔的界限——这并不难以想象,如曾经的红衣X所言,虫魔和翼神是同源的种族的话——于是界限的暧昧即是现存秩序的裂口——原本战争的终结弥合了的裂口,现在因为四方节的归来,让一切沉淀下去的矛盾全部又上浮并且更加尖锐了起来。
“放松放松。”
夕象的手抚在朝月的肩上,她才意识到自己动摇到了何种地步,但他那故作诙谐的声音,竟然立刻就打断了她身体的颤抖。
“总有办法不是么?”
夕象没再多说什么,轻拍她的后背,转身离开。
“我在外面等你,接下来还有学园祭的行程。”
他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快点平静下来”或者“振作一点”,但她明白他的意思。
突然插播的“新闻”闪灭了,让周围群星的呼吸又重新鲜明了起来,艾克和邱陌珞站在这暗蓝氤氲的中心,前者亢奋、后者忧虑,各自思索着什么。
艾克不经意抬起头,看到邱陌珞脸上那仿若惊喜的亢奋,眉头簇起。
“这有什么能感到愉快的吗?”
“哦,抱歉抱歉。你或许不能理解,这是一个研究人员对自己的成果符合预期的愉快。”
“研究成果?”
“嗯,老家伙的推算是人类现阶的清道夫文明必将终结,如今的宇宙会死去,人类不得不面对‘真正’的宇宙。一开始,我以为只是他老糊涂了,因为自己生命即将终结,把这份感情代入到研究里去了。然而现在的发展似乎证实了他不一定错了……”
“你和那老家伙一样期待看到清道夫文明的终结、看到‘真正’的宇宙?”
艾克不禁打断他,声音尖锐而锋利。他无比地痛恨此刻呈现在邱陌珞脸上的率真,那为了求新而忘乎所以的率真,近乎无知的率真。
“不不不,老家伙可完全不这么想,他当时公布推算结果的时候痛苦得像快死了。硬要形容的话,应该是像古老时代那些败家但还有点良心的帝王,痛恨王朝毁在自己手上一样。”
“那你呢?”
艾克警觉地端视着面前的年轻人,他蓦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种气息和夕象身上散发出来的,如出一辙。
“我只是单纯地作为一个学生,为自己老师的研究成果感到高兴而已。对我来说,怎样都好,现在的宇宙已经千疮百孔,‘真正’的宇宙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去呢?”
“你是……”
邱陌珞脸上歪曲的表情让艾克全身的静脉都开始跳动了。艾克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不想承认。
“没错,我既恐惧未知的宇宙,又对已知的宇宙厌恶到不行——你认为我是在求真、求新?是探索者?”
“啊哈——那只是尚未心智成熟的玩耍而已,不能说毫无意义,但在现在的我眼里,毫无意义——如果‘真’存在,却是现实无法触碰的,那么和不存在有什么区别。既然如此,探知真相、真实、真理,不可笑、不荒唐吗?”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虚无主义者。那你既然已经‘发觉’自己做得一切都毫无意义,那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呢?!”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自己。”
邱陌珞拍拍艾克的肩,重新走回到群星的氤氲深处,他自始至终都愉快地笑着。
沽朴森的建筑群一如既往地呈现出难以说是美的杂乱感,被虫魔吞吃的天空重新放晴,让一切都毫无遮蔽,稍微有点审美意识的人都无法长时间把目光停留在这俯瞰的风景上而不觉得突兀难受。
“这就是通俗意义上的‘丑’吧。”
夕业的背后吹起了如风声般的话,他知道麻烦但有趣的客人又来了。
“知道吗?要创作丑的东西,和要创作美的东西一样的难。”
“不难理解,从字面意思上去想,‘平庸’就能解释了。”
背后漆黑的风凝塑成了人形,和夕业并肩坐下。
“又是屋顶啊,这里简直就是你待客的地方吧。”
“不,只是你们很会挑时候来。我可不希望我埋头在破烂堆里的时候有人来打扰我。”
余光里的人形还是钴蓝青的模样,果然无论戴上过多少假面、演绎过多少角色,他还是更习惯这幅皮囊。夕业突然有种冲动,想猛拍他的肩,让他跌出屋顶的边缘,那么这幅皮囊应该会立刻倾泻出里面的本质吧。
“你在想很危险的东西哦——尽管就算你真这么做了,我也只会当玩笑一笑置之。”
夕业因为耳边的声音触到了自己的思维而惊异,转头看过去发现对方也看着这边,用玩味的目光。他只好讪笑着配合对方把这冲动真的沦为玩笑。
“你这是又拷贝了谁的‘形貌’,连想法都能读懂了。”
“哪有这么方便的能力呀,只不过是根据全方位的信息推知而已。位面之侧能掌握‘影’企及到的地方的一切信息,那么如果集中精力处理这些信息,要得到观察对象的想法,也不是太难的事情。人类的察言观色,说的不就是这个嘛。”
“哦这样啊。”
对方漫不经心地说着,己方漫不经心的应着。而对方话锋一转,又立刻认真起来。
“是这样啊,所以我才要来找你获取一些推知不到的东西嘛。”
“嚯——大半的宙域,很少有‘影’企及不到的地方,也就是说大半的宙域都在你的视线下,那么又有什么是你推知不到的呢?你连和你拥有同样视野的孤行的军国都骗过去了,还有什么是你掌握不到的呢?”
钴蓝青模样的人形端视着夕业的神情,从中不难嚼出他尽力掩盖的悲怆。
“有趣的用词——‘宙域’,而不是‘宇宙’。是啊!正如你所说,我只能推知到这个‘宙域’,由某种东西构成的宙域,而不是宇宙。所以我想向你寻求的,是这片狭隘的宙域、是清道夫文明之外的东西。”
沉默降临了一瞬,夕业却像是感受到了窒息般痛苦。
“为什么觉得的我会知道呢?”
“这里的人,沽朴森这座‘监狱’里的人,都是在抉择之时犹豫却步的人,逃避真实才选择了轻松的活法……”
“在你看来是这样的吗?比起丢掉个人意志服从让社会机器运转的秩序,从而换得人上者的尊贵,你此刻的、在真实的泥潭里挣扎的活法真的轻松吗?”
“呵,你又如何肯定让我挣扎的泥潭是真实呢?”
“对我来说,那当然不是,但对你来说,那无疑就是真实。我肯定的,只是这样的东西而已。”
“哈毫无意义啊,你拿别人自以为的‘真实’又想做什么,读懂人心的满足?嘲笑浅薄的傲慢?你寻求的是这种真实吗?”
夕业错开视线,高声笑了起来,但这种逃开的方法都太过拙劣了。
“还记得你说过的,我所抗拒死亡的诱惑成为诸王的宏愿吗?那连我自己都不曾想象的——扮演诸王,探求所有诸王的宏愿,即是我的宏愿——你这么说了,我就这么确信了,为此我看到了清道夫文明的真相存世的最后一刻,那些纷飞的脓血一样的字迹。由此,联合蛇腹和暴食骗过了清道夫文明秩序顶点的孤行军国……”
“因为啊,我读懂了他们的宏愿,也就明白了他们相互对立又殊途同归——所有的虫魔归根结底,寻求的东西只是死而已,宏愿本身只是通向死的路途,诸王、苏更者不论路途如何,也只是在寻求其中的精彩和丰富而已——那么还有什么能比彻底摧毁清道夫文明这条变革之路,更加精彩和丰富呢?”
“最终我得到了我的真实——个体的真实统合在一起就是这个世界的真实。而如今,你是这块即将完成的巨大拼图上缺少的一块。”
对方的诉说让夕业的神情平和了下来,他反倒坚定起来了。他重新看向那顶着钴蓝青面貌的人形,由衷地、无不讽刺地笑了起来,说“是吗,那很遗憾你永远也无法读懂这最后一块拼图”。
(唉唉,短暂的寒假就这么结束了,不过想来是没有人会比情人节开始上班的我更早结束假期的吧。嘛年轻人嘛,别怕累,虽然感觉自己心已经好老了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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