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芬临时驻地内，S08区指挥官克莱夫·格里曼的帐篷里，李玦和克莱夫并肩而立。他们都穿着格里芬指挥官的制服，暗红色的布料在黑暗里呈现更深沉的颜色。
克莱夫伸手打开了他们面前桌上的投影通讯终端，AR-15和竞争者负手站在各自指挥官的身后。
帐篷里出现了一束蓝色的亮光。这一束光很快扩展开来，在桌子上方投射出一个方形的屏幕，透过它可以看到后方帐篷的布料。屏幕波动了一阵，很快显现出一个坐在巨大的桌子后的壮硕的男人，他背后站着一个女人，肩下夹着一夹子文件。他们也都穿着格里芬的制服，但样式稍微有些差别。那个男人的穿着相当不羁，他暗红色的大衣直接披在肩膀上，深色的内衬显露出来。
“克鲁格先生，很高兴看见你。”克莱夫首先向视频里的男人致意，“这里是格里芬S08区指挥官克莱夫·格里曼，和预备指挥官李玦。”
“我也很高兴。”克鲁格以低沉的嗓音回应，“让我们快点进入正题吧。”
“是。”克莱夫稍稍欠身，“铁血在这次与预备指挥官李玦的会面中，提出了几条谈判的要求，李玦指挥官已经录下了音频，稍后我们就将远程传输数据。”
“嗯。”克鲁格没有动，“我们和铁血持续了接近两年的局部战争也该停止了。当然，格里芬不具有与铁血和谈的全部条件，主要的和谈方还是由军方来当。想必你们也听说过了铁血和军方已经和谈过了的消息吧？”
克莱夫点点头。
“前面两次会谈都是在格里芬的辅助下进行的，由于不确定铁血真正的态度，所以是保密行动。这次铁血进攻城市被认为是一个开战的信号，不过铁血很快就送来了和谈的请求，以及他们在这次攻击中没有杀死一个市民的承诺。这个承诺被兑现了，正规军核对了所有的居民信息，全部生还，只不过有些受了伤。”克鲁格说。
李玦的表情显得有些坚硬，他自通讯开始以来还没有说一句话。
克莱夫问：“现在铁血又送来了谈判的筹码，相信第三次和谈很快就要开始了吧？”
“是了，很快。”克鲁格说，“预计在近几个月内就会开始详细商讨。不出意料的话，很快我们阻挡铁血的工作就将结束了，到那个时候，格里芬的任务可能就会变得很少了。也许是时候给我的指挥官们放个假了。”
“又要放假么？”李玦的神情松了下来，“我才刚刚回归，可不想这么快就恢复什么都不能干的日子。”
“当然，不会让你那么轻松的。”克鲁格说，“我会让你把退役的这段时间没做的工作全都补回来的。”说罢，他微笑了起来。
随着他的微笑起伏，李玦和克莱夫也露出了一些笑容，很快其他几个人也淡淡笑了。“这就对了，不要总是板着脸，这不利于工作。”克鲁格说。
“老板，这好像不大符合您的说话风格啊。”李玦挠了挠头，“怎么感觉您的情绪相比以前轻松了很多？”
克鲁格呼出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很多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而且也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也没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了，其实那件事情解决后，虽然心情变好了一些，但总感觉内心有些空虚……”
“莱柯……”他轻声喃喃，把全身重量靠在椅子上。
这声呢喃很轻，但李玦仍然猜出了这个名字，他的深色眼瞳中光芒一闪。他微微低下头，没人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AR-15也未察觉这个极细小的变化。
克莱夫等待了好一段时间，觉得克鲁格打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他开口说：“长官，该宣布对预备指挥官李玦的处理方案了。”
克鲁格的神情立刻严厉起来，他对赫丽安招招手，赫丽安打开那夹子文件，从中取出一张素白的纸。“格里芬预备指挥官李玦！”
“在！”
“你被格里芬正式聘用了，从此你就是S09区的指挥官。这可是专为你准备的礼物，很高兴与你共事。”
这句话克鲁格在两年前曾经说过一次，李玦的心弦被拨动了，他欠身抚胸，“我也很高兴能在格里芬任职。退役的这段时光让我更加成熟了，我会在业务上做出更好的成绩。”
“你要是做得更好那其他的指挥官可就要给你白眼咯。”克莱夫揶揄道。
“好了李玦，接下来就让我来介绍对你更详细的处置。”赫丽安向前走了几步，而坐在椅子上的克鲁格在说完贺词后就闭上眼睛躺在椅背上了，这十分符合他的风格。
赫丽安在半空中伸手一挥，一副图片就侵占了屏幕的左上方。那是一幅雪白的图片，夹杂着深灰色的山脊线，李玦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北方山脉区域的航拍图片。在这幅图片的正中央，一个圆形的色块突兀地跳跃出来。
“那就是……S09区的指挥部？”
“没错。”赫丽安说，“北方山脉，是对铁血作战最重要的区域，也是正规军北方山脉防线的所在地，新的S09区指挥部就将设立在那里。”她伸出的食指在半空中划出一条直线，地图中央的色块周围就有一些文字浮现，在素白的背景上依次显示如下：
灰色的文字：“格里芬S09区指挥部”
深灰色的文字：“Have set in AD2063.11.20 and have
bulit in AD2064.3.25”
红色的文字：“北方山脉防线中段，距S03区两个区位”
黑色的文字：“锁定于：中央区域”
以上文字除了那句英语外都是用俄语显示，要不是李玦早已熟识俄语，他可看不懂。不过格里芬身为一个从新苏联发展出来的承包商，不会俄语还真难和长官交流，特别是在格里芬的高级官员几乎都是俄国人的情况下……不过近年来，格里芬的高层已经换了一批人选，已经没有几个苏联人了，绝大多数岗位被中国、美国和欧洲的来者占据。李玦怀疑这可能是正规军联合高层对格里芬实行的一项监督措施。
李玦伸手指指那行黑色的文字：“锁定于中央区域是什么意思？”
“这是正规军联合与格里芬合作的一项提案，不过，说是提案，其实根本就是强制的规定。”赫丽安的声音充分显示出了她的情绪，“它规定格里芬新的驻区必须要建立在军方北方防线的中央，对北方防线中央的防御进行强化，这之后北方防线将执行军事调动。这根本就是进行监管！军方那群人……完全没有放权的意思！”
“不要嚷嚷，冷静些，赫丽安。”克鲁格闭着眼说，“我都说过了，你这样是找不到对象的。”
“咳咳……”克莱夫脸上溢满了笑意，他想起了赫丽安那个著名的称号：联谊败犬。
赫丽安透过屏幕瞪了克莱夫一眼，继续说：“军方不允许S09区的指挥部在任期内迁移，但一旦遇到应付不了的事态时，军方会给予援助，相对来说也算是安全些。”
在她身后，克鲁格一只手断断续续地敲着实木的桌面，另一只手搁在桌子下，露出半截粗壮的手臂。
“然后还有些东西。”赫丽安说，“新的S09区距离S03区不远，但S03区并不处于北方防线的覆盖范围，也就是说，如果S03区出了事故，你必须要去支援。”
“理所当然。”李玦点点头。格里芬虽然家大业大，但是支援近处的其他指挥部也是指挥官的义务之一，毕竟格里芬可撑不住大量的损耗。如果一个区域的指挥部被完全破坏，那就是莫大的损失，“格里芬相对于正规军联合来说还是太渺小，没有多少谈判的空间。”
“如果是以前的正规军，还可以打打感情牌。但是现在嘛……”赫丽安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哦，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赫丽安在李玦开口之前夺过了话题，“你的人形来源。”
“你这不是把我要问的问题给抢了嘛……”李玦捂着额头，叹了一声。
“你的人形是以前你所拥有的。”赫丽安把文件夹摊开放在桌子上，“在你退役后，这些人形中战力强的被组入了特别行动队，而其他不擅长作战的人形则可是都在由我们养。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十个多月了。这导致格里芬多出了一项极大的支出……”
“呃……好，我很快就会把他们领回去的……”李玦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转头避过了赫丽安那幽怨的目光。
“不过嘛……格里芬给予人形相当的自主权力。也就是说……”赫丽安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也就是说？”
“你的人形回不回去，这取决于他们自身。”赫丽安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如果有些人形对你感到失望了的话，不要灰心，争取把她们拉回来吧！”
说完这句话，赫丽安立刻关闭了通讯，蓝光倒卷着收回。那个笑容还留在李玦的视网膜里，正在缓缓消失。
李玦沉默着，心里被赫丽安方才的话语高速搅动，一片浑浊。AR-15轻轻地牵起他的手，在他耳边喷吐出温热的气息：“指挥官，不要担心……”
“她们会回来的。”
..
几分钟后，克莱夫和李玦绕着格里芬临时驻地的外围防线散步。格里芬已经决定撤离这个城市，工作人员大多都已离开，只留下小部分负责善后工作的人。而此时，军方正在向撤退中的铁血部队发动攻击。铁血早在一天前就开始了撤离，军方在此时发起攻击，只能抓住殿后的铁血梯队了。
太阳刚从地平线上升起没多久，不远处的楼房在他们附近投下不规则的影子。两个人就这么慢慢地走着，迈着简单的步子。
“很快你就要走了。”克莱夫拍了拍李玦的肩膀，“克鲁格指示我派人送你到格里芬总部，随后你再前往S09区指挥部。那里天气很冷，一年四季只有三个月是不下雪的，注意保暖。”
“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李玦看着他笑了，“你可从没有这么啰嗦过。怎么了？不舍得我了？”
“有一点。”克莱夫说，他把右手环绕在李玦的肩膀上，把他拉了过来，和他紧紧贴在一起，“是有一点不舍得，毕竟我俩还算是朋友。不过我问你，如果你回去了，你会后悔吗？会怀念退役时轻松的日子吗？”
“若说……不怀念的话，那肯定是骗人的。也许也会后悔吧？但未来的事情，我不能预见，也不能决定，只能这样走下去了。”李玦拍拍克莱夫的肩膀，用力把他向旁边推开一点，“跟我靠这么近做什么！我又不是基佬！”
“我也不是啊。”克莱夫一脸平淡地回答。两人对视了一眼，突然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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