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亲吻一双鞋。
旁边放着刚写完的笔记,扉页是这样写的:
世界有太多的未知,可我知道人类并不孤独。
时间回到昨天的黄昏,在一座古老的桥柱下,我见到了自己将要采访的对象:一位衣着褴褛的老乞丐。我不耐烦的摊开笔记本,准备记录我与他的谈话。今天是第五次采访了,对于这位老人我了解不少,但是总感觉他在故意隐瞒什么。打算在下周末再次采访他时,老人用公共电话主动联系了我。
赶快结束吧,今天可是重要的日子,为何偏偏选择今天。
我小声嘀咕着,但在看到老人的一瞬间我大概明白了。这位曾经呼风唤雨晚年落魄的老人即将离开了。
“开始吧。”老人缓慢地蠕动干裂的嘴唇,看着我说道。
“嗯。”意识到可能是老人最后的语录时,我绷紧了神经,开始了下面一段的记录:
那是三十年前的故事了,老人当时是万人瞩目的亿万富翁,投资于房地产攒得盆满钵满。在一次机缘巧合下,他参加了一场匿名的慈善晚会。那大概是老人心底埋藏得最深的回忆吧,在说到这里时,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挂上两道浅浅的泪痕。
原本只是打算潦草结束,然后离开会场的他翻到了一位小女孩的照片。他当时就被小女孩稚嫩的笑容感动了,那张脸像极了幼时拉扯着自己长大的姐姐。通过关系,他弄到了小女孩的全部信息,一位只有六岁住在海边的孤儿。
他联想着,小女孩赤着脚丫漫步在圆月下的沙滩,偶尔脚磕着石子,露出吃疼的模样,可心底的坚强让自己重新抬起头朝远方奔走。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原本是沦为孤儿的两人在街上流浪,一双像样的鞋子也没有。一个夏天,他光脚踩在热得发烫的石砖上,随即起了水泡。姐姐心痛,隔了个下午给他买了一双拖鞋,他穿着新鞋开心地走着,姐姐则双手捧着脸咧嘴笑着,却猝不及防的倒在地上。
他后来才知道,在那个卖血的时代,贫血的姐姐把自己的生命为他换来了舒适。
好姐姐哟。
他马上决定了资助小女孩,包揽了小女孩从小学到博士及生活开支的全部费用。出钱的同时,他还不忘写信激励小女孩,顺便精挑细选了一双红色的小拖鞋。
女孩从来就不知道资助者是谁,寄件上的名字永远是匿名。
他把女孩回寄各种各样的奖牌收藏在家里,他也为女孩骄傲。但是,在女孩博士生涯结束后,他便停止了与女孩的来往。
一切又顺风顺水的过了几年,是国家政策的一道晴天霹雳把他从幻梦中震醒。他一手经营的房地产帝国在反贪污的行动以及房地产价格下调政策中受到牵连,而让受到致命打击的是,一位检察官掌握了他**的足够证据。一夜破产,身无分文的他又重回了童年的乞丐时期。
这时候,一位朋友找到他,自己掌握了检察官的住处。
愤懑的他拿了一把匕首去了,就算是堕入地狱,也要拖一人进到深渊。城市在沉睡,他打开了检察官的房间,却被门后的场景所震惊。心思缜密的他马上明白了什么,那一双整齐地摆放在柜子上的早已褪色的拖鞋不就是自己曾经资助给小女孩的那双吗?
而拖鞋旁的几行字更是让他泪流满面。
未曾谋面的恩人,我只能通过不断的努力和成长才能回报。
下面则是检察官所获得的荣誉证书,他仅仅瞧了一眼就知道那是破获自己案子的奖章。
生活是多么讽刺啊。
女检察官就在隔壁的房间熟睡,她的脸上是否还有那一张和自己姐姐类似的笑颜呢?
他把匕首放下了,徒步离开。去了离小女孩较近的一个桥墩下行乞。
故事结束了,老人的语气有些疲敝。不消一会,他便合上了那一双饱经风霜的眼。我愣在原地,手上的笔记不知何时停止了记录,我慌忙凭借记忆写着,那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把身上披着的外套盖在老人单薄的身子上,我掏出一张黑白照片。
放心吧,女孩的笑颜仍旧动人。
我在心底这样回答着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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