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夜（2）
女孩一抖宽大的巫女服纵身而下，宽袖下滑出木质的长刀来。落地后她并没有动，可是夜风中的杀气却随着气息起落。冰冷的雕塑傲然而立，绯袴荡起肃杀。
那些幽然的鬼火赫然是一双双眼眸，为首的竟然是一个男孩，看起来不过十五岁上下，那张稚嫩的脸上却仿佛铁面森然。
“人类？”他低声问，声音也如面容的年轻。
红白巫女服的女孩木刀刀尖磕在地面：“若不是人类，又能是什么？”
那十五岁的男孩轻声哼了哼：“你是一个恶魔，却站在人类这边。”
“抱歉，小女子和你们不是一路，”羽小希举起木刀，“小女子是个破魔人，所有的恶魔都是敌人。”
“我们只是需要那个男孩的血，战斗并不必要。”男孩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后退，那些戴着兜帽的身影都乖乖后退了，“我听过你的传闻，五盛会的必杀之刀，你和我的处境是一样的，帮了我对你同样有好处。”
“小女子不能明白。”
“你的血，我的血，都来自太古的恶魔，我们是恶魔的后裔。”男孩指指自己，又指指羽小希，“本是同胞，我们之间为何要争斗？”
“因为立场不同。”
男孩嗤笑一声：“立场本该相同的，我们为了新的秩序而来，你为了什么站在这里？”
“为了……”羽小希顿了一顿，随即坚定地说，“即便是为了浩先生，小女子也不能留下你。”
“我们所期待的时代，是一个平等的时代。你可以活下去，可以过平凡的生活，可以和所有人一样行走在阳光之下。这样的生活，你不想要么？”男孩很平静地问，话语中有一丝淡淡的寂寥。
“小女子……不需要那样的世界。”羽小希回答。
她承认刚才她心里微微一动，那男孩所说的东西正是她渴望已久的，她曾无数次梦见那样的世界，那样温柔那样自由的世界，可睁开眼却发现一切都未曾改变。
那个男孩的眼睛里是那样平静，仿佛秋水平波无微澜，静得惊不起一点浪花，似是沉淀了多年岁月。
“你知道么？我的童年是在少管所里度过的，我是一个问题儿童。”男孩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本来十四岁才能进少管所，可我七岁就被丢进去了，因为那是五盛会麾下的，而我被判定为危险。我没有人生，我迄今为止的一生都丢失在那个牢笼里。”
“我保留这个容貌一直到现在，我每天都看着铁栏外飞过的鸟，想着哪天能够出去。可是一天一天来的却总是那些五盛会的人，为我采血的人每天都会变，我意识到或许我已经没有机会走出那个铁栏了，那将锁住我一辈子。”
羽小希不为所动，淡淡地问：“你告诉小女子这些，是为了表达什么？”
“我只想说，你没有过那种被囚禁的生活，所以你会想要阻拦我。你无法明白那种天地昏暗而微光一现的感觉，你会拼死了抓住那道光，无论它是什么，是善是恶是真是假是什么都罢，你绝对不会放过它，不会让它消失在你的眼前，因为放过这一个瞬间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羽小希下意识地摸了**口，随即摇摇头：“这些和小女子没有关系，小女子接到的任务便是保护好浩先生。”
“我们需要那个男孩的血。这世界不该这样的，舞裙市里每天都要死人，每天都有同族死于破魔人的手下。我们不是人类，却要被人类的规则所束缚，我们应该是更高级的，高于人类高于恶魔的东西。”男孩摇摇头，“你明白吗？我们需要一个所有人都可以活下去的世界，不止是那些血液稳定的，也包括我们，我们这些被判为危险的人。”
羽小希咬了咬牙，木刀虚晃：“小女子是人类，和你们……是不一样的！”
“不离开？”男孩只这么问。
“不。”
“好的，那我们是敌人。”男孩轻描淡写地说，嶙峋的骨爪刹那间于右手张开，漆黑骨剑握于手心，华美萧然有如魔鬼展翼！
“我们，是敌人。”他又重复了一句，眼中的光芒骤然锋利如刀，那双清澈的黑色眸子里透射出火红的焰来，“我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只能前进，不断前进，为此死了也无怨言！我不信命，我不会让我的命运困死在那个牢笼里。夜未央兮永未央，我……不，我们会终结这个荒谬的时代！”
那句话就这样突兀地回荡在空气中，好似某种诡异的音符。羽小希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后却轻轻摇头：“那么很抱歉，小女子觉得你的命就留在这里罢。未央的夜，不是你想要的那样，纵然这个时代荒谬无理，也不应你管。”
左手食指在木刀刀身上轻轻一划，她陡然挥刀斩出，空气中掠过刀影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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