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万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一系列往事了。”
......
时间回到此刻的控制室，所有人耐心的听完约翰的讲述。
这并不是幻想、虚构的故事，而是真实发生的事实，或许比约翰陈述的还要复杂，耐人寻味。
他们无从得知最后的结局，伴随着律者的觉醒与破坏、安娜.贝尔的自我牺牲、玛利亚三号收容基地全体人员的逃离，这座巧夺天工的前人类奇迹、集智慧结晶于一身的“诺亚方舟”，延续留存前人类文明的火种。却只在弹指顷刻间覆灭，化为破败荒凉的废弃遗迹，让人不由的心生感慨。
“来自这个纪元的拜访者们啊，你们遵循着指引来到这里，而我沉寂于此度过了无尽而又漫长的黑暗与你们相遇，这或许便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我会将火种托付于你们。”
但你们也要答应我的要求。”
“什么？”
“把这里......毁掉。”
“......很抱歉，我难以对这个要求最初答复，我们也是奉上级命令行事，我没有独断的权力。”幽兰戴尔断然拒绝。
“那可真是遗憾......我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什么意思？”幽兰戴尔疑惑地问到，“只要随着我们的后续大部队驻守，这里依旧可以恢复昔日的荣光，崩坏反应炉保存良好，依旧可以再次运作，你依然可以继续帮助我们对抗崩坏。”
“或许本该是这样吧......”约翰叹了口气，“可是我已经累了、麻木了、疲倦了，人工智能本不该具有这样的状态。告诉你们吧，程序故障的我根本不可能再待机休眠。这上万年的黑暗我是独自一人熬过来的，我感受到了无尽漫长的孤独、感受到了迷失黑暗之中的恐惧、感受到了重担在肩的使命。我无愧于博士和他们对我的期望和信任，我坚信着你们的到来，我会一直守护在这里。但现在的我已经和这座被遗弃的玛利亚三号一样像是巨浪之中沉寂的木船，或许终有被后世之人打捞上岸的一天，但终究、也绝不再会属于这个时代。这里是荒原之上孤魂野鬼们的墓冢，我只不过是一位残存的最后的守墓人罢了。恳请你们......让我们魂归故里，真正的解脱吧。”
玛利亚三号地下大型收容设施的人工智能AI——约翰，明明是非人却远比大部分常人更为人，它独自度过孤独而又漫长的岁月，将文明的火种传承于万年之后的新人类，完成这份令人敬畏的重任本该像歌颂英雄的传奇般面相世人娓娓道来，可讽刺的是:如今它却只能在这幽闭、狭隘的遗弃废墟之中苦苦恳求“死亡”的解脱。
所有人都陷入了踌躇，她们第一次面临这种生死的抉择，不再是“挽救”他人脆弱的生命，而是给予他人解脱的“死亡”，但她们也都明白自己一时冲动所带来的后果和影响会是什么，这是不得不理性去思考的问题。
长光站了出来，她庄重地看向约翰说到:“我们答应你。”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长光，难以费解这位理智成熟的圣1704所所长会毫不顾忌的答应它的要求，女武神们一齐看向幽兰戴尔，指望她能够站出来阻止长光。但出乎意料的，幽兰戴尔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看着她，沉默不语，无疑是默认了长光的举动。
“谢谢......谢谢你们。”约翰如释重负的说到。
“我会履行义务和承诺，将我所储存的所有传于你们。”
......
“Z–303核心矩阵空间开启——”
控制室的右墙竟凭空出现一道扭曲的空间入口，无法窥视其内部。
“进去吧，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在里面。”约翰说到。
“不过——”，约翰打断道，“这个空间具有特殊性，只有这位男士和为首的金发、紫发女士可以进去。”
林百思不得其解，其他人也面面相觑，心中充斥着疑惑。
幽兰戴尔摆手道:“我留在外面，你们两进去就好。”
长光看着她点了点头，拉起还一脸茫然的林钻进了空间入口。
......
......
......
林环顾着四周，这是一片纯白虚无的世界，一眼望不到尽头，除了一颗悬浮的水银色的金属球飘在空中外什么也没有。
“这是......什么?”林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颗金属球体问道，仔细观察可以看见无数几何式的电子纹路密布着这颗球体，像是液态水银质感般的球体反射出夺目的光彩。
没得约翰答复，长光就回答道:“这便是我们一行人的最终目的，它是一台液态魂钢构成的量子计算机。作用你也已经知道了，负责玛利亚三号避难所的日常运作以及‘火种计划’的知识数据库载体。”
没等林的刨根问底，长光走向球体，闭上双眼触碰球体。紧接着，球体发生剧烈反应，骤然闪烁出绚丽的光芒。林恍惚看到，长光的背部显现出奇异的色彩，浮现出交错的“印痕”。
“这是......圣痕？！”林大吃一惊。
球体投影出巨大的交互式网络，不断显现出眼花缭乱的前文明发达科学技术和各式文献资料。
“约翰！”长光大喊到，林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长光是在呼唤自己的名。
“赶紧过来解读一下这里关于崩坏结晶技术理论的资料，这玩意儿倒时候可是要上交给那金毛的。”
林这才幡然醒悟: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地儿了！
“来了来了！”
......
半小时后，球体的光芒消散，复杂的虚拟交互式网络随即中断。
长光背部隐隐若现的圣痕光暗淡下来，她有些疲惫，摇摇欲坠吓得林赶紧上前搭了把手。
“所长你没事吧？”林关切的问道。
长光用手扶着额头:“还好，就是头有些晕。”
二人席地而坐，林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位紫发的女子，她如同克丽奥特佩拉一样有着无数的秘密吸引着男人去窥探，虽然这个比喻有些不恰当，但林到现在也看不透她。
长光休息的差不多了，瞥了一眼此刻正“痴痴”盯着自己的林，有些无语。她满头黑线，不知道该说明几分才算合适。
她整理了下思绪，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被指明参与这次行动的原因:只有拥有先天性圣痕和极高崩坏适应性的人才能获取这颗液态金属球。”
“也就是说......”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的真实年龄的确比外表要大的多，但因为一部分特殊原因，我自己失去了早年的记忆，所以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上个纪元遗留的先祖还是他们的后代。”
长光看了看林，思索着继续说道:“我最早的记忆只能追溯到我还生活在极东之地的一座岛屿上，那时我住在一个小村庄中，村庄的人们都还过着简朴的生活，因为村庄东方向的不远处就是临海，所以村民们大部分都依靠捕鱼为生。虽然我不会捕鱼，但我擅长帮他们修补器具，所以我就在村落里里开了唯一一家铁匠铺子，或许天生便是工匠的命吧。”
“后来村庄因为海啸灾害的破坏，人们只能纷纷离开自己早已不在的家，带着妻儿老小去内陆生活，我便跟着他们离开，随后独自一人辗转各个村庄打铁为生，好在我的手艺很不错，所以我根本不需要担心生计问题。再后来不知这么过了多久，这份安宁被打破了。天命的远征舰队发现了极东之地这片新大陆，他们欣喜若狂，但随后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珍惜的矿物或罕见的资源，只不过是一片穷乡僻壤后便失望的打算离去。”
“但，就是因为它们，我接触到了崩坏能。在一个寻常的夜晚，沉睡的圣痕被唤醒，我感受到了体内发生的巨大变化，我的头剧烈的疼痛，脑中浮现起很多支零破碎的画面，但它们都只是碎片，根本无法唤醒起我的记忆，我只依稀记得自己曾身处在一片荒无人烟的戈壁荒漠上，身后却有无数人追随着我前进......抱歉，我实在记不清其他细节了......”长光遮捂着头，陷入痛苦的思索。
“没关系，所长。请继续。”
“再后来我便调查到了天命这个组织的存在，横跨了整个亚洲大陆，来到天命总部，找到了奥托.阿波卡利斯，当时、也是现在的天命主教。”
“哎？！他活了这么久吗?”林惊讶的问到，只是语气里有些不自然的故作夸张。
长光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那个老不死的金毛活得至少有你家族十代成员之久了，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肯定是通过什么办法苟延残喘到现在。”
“但，至少在当时来说，他是眼下唯一能让我找回记忆的人，我找到他想方设法打达成合作共识，我为他任劳任怨开发新型武器研究，他帮助我寻找找回记忆的办法，就是这么简单。”
林平静地看向长光，与她目光交汇，“所长，你没必要告诉我这么多。”
长光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不，一路上你观察了我这么久，我相信你内心早就抱有疑惑，与其你日后知晓时未免生出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不如直截了在这里当把话挑明。”
“所长，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长光看着林久久不语，她观察着他绷紧面部肌肉故作严肃的脸，觉得有些好笑，“这是一次交易。”
“......什么？”
长光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她想试着去看透他，看透他那年轻、稚嫩、迟钝、看似毫不设防的外表下是怎样一颗善于伪装、心计、城府的内心。但她失败了，她还是看不透他，就如他同样看不透自己一样，看似席地而坐分享秘密的两人终归还是在各自内心里戒备着双方。
长光失笑着说道:“我告诉了你我的秘密，希望你能保守。当然我也会替你保密，这是一件公平的事。”
“......”
“这里充斥着大量扩散的崩坏能，没有先天圣痕或具备超高崩坏抗性体质的人根本无法进入。另外，此行前难道你就不觉得很蹊跷吗?仅仅只是一次针对上纪元文明遗迹的探索行动，就值得劳驾天命最强战力的S级女武神出动吗?”
“她是为了......监视你？还有........我。”
“没错，我与奥托.阿波卡利斯本就是合作互利关系，获取球体的任务本交该由其他人完成，但这次因为种种其他因素的影响，他只能选择我。我也根本没有指明你加入这次任务，从我看到行动报告的一开始时名单上就有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所以......幽兰戴尔没有随我们进来，而是守在外面，看守住了那唯一的出口。”
长光看着林:“没错，奥托早就知道你不是一个简单的研究员了。所以从进入玛利亚三号避难所的一开始你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幽兰戴尔的监视下。事实上她也根本没做什么，只是循环渐进、不慌不忙带领队伍前进罢了，除非我们两人出现意料之外的失控。”
“所以，我几次的暴露都被她或你及时打断，和我猜的差不多。那么，告诉我，长光，你为什么还要选择和我合作？我的小心思可早就被你们琢磨透了，已经完全暴露在明面上，这时候和我结交可不是明智之选。”
长光摇了摇头:“奥托是个聪明但又狂妄的人，他自认为可以在千里之外操控他人，自认为已经摸清了你的底细。但我不一样，我近距离观察了你这么久，还是看不透你，你是个大胆却又细腻、极有城府的人。我甚至不知道这次任务的过程中你有多少次是刻意露出马脚来试探幽兰戴尔。所以我猜测你背后的势力远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深。”
林听完一反常态，严肃的看着长光:“所长，你敬重你，也无意与你交恶。但我有自己的计划，局面发展到最后远不是我一人能够控制的，所以我不希望把无辜者牵连进这趟浑水里。”
长光也直视着他的双眼，道:“林，或许我们都有各自的利益和打算，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可以相互合作。相信我，我同样还有底牌没有使，你日后会需要我这个助力的！”
看着眼前少女充满执念、坚定的目光。虽然早知道事情最后会演变成这样，林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是上司的请求，那我也盛情难却......”
长光板起脸，冷冷看向他:“这不是请求，是你必须服从的命令！”
两人沉默的对视片刻，便哑然失笑。
“我们走吧，孤男寡女待在这里近半小时，要是给传到研究所那帮狗仔队耳里，就完了。”
“两个技术宅对着成百上千篇发达科学理论，难道不该赶紧抓紧时间去记笔记吗?”
......
两人走出矩阵空间，众人已在外等候多时。
幽兰戴尔正抱着双臂站靠在墙边，她暗示性地看向长光，后者随即将手上的金属球体举在空中晃了晃。
“我们走吧。”众人随即准备撤离此地。
“再见，诸位，你们抵达一层后我先前设定的自主摧毁程序将会启动，注意安全。”约翰的声音传来。
“那你先前的请求说辞是为了什么？”
“为了在这庄重落幕的结局前让你们感受到我崇高的牺牲精神。”
“......”
“走吧！文明的传承者，带着我们的知识、信念和希望继续走在这条艰难凶险的文明之路上！没有供你们后退的道路、没有供你们选择的岔口、没有供你们驻足不前的余地，无知无畏地前进吧！”
“谢谢你，再见，约翰。”
......
......
......
伴随着一行人来到上层的大厅，脚下的地面出现缓缓的震动，约翰无疑是已经启动了自毁程序。
“所有人！抓紧时间紧急撤离！”
一行人迈开双腿，向漆黑的洞口跑去，穿过先前的冰洞。
他们加快脚步，奔向外面的世界，脚踩积水的啪啪作响声充斥在洞内。冰层渐渐消融，化作地上的积水，最初让人不寒而栗的合金隔离防爆门依旧敞开着，让他们一路上畅通无阻。
林的内心感慨万千:曾有无数绝望的亡魂埋骨于此，也有无数羸弱的生命在这里得到新生，而如今的我们则带着先驱遗留下的的文明火种和他们对希望的期盼与生的寄托离开这里，真是绝望与希望并存的地方啊！
前方有亮光！出口就在眼前！
......
五层的地下城内，剧烈的塌方声响起，顶部的天花板上有无数塌陷的落石块和瓦砾坠落在地，庞大的‘苍穹’被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积灰，四散的尘埃弥漫笼罩住这个末日方舟的遗骸，这座残存的“遗骨”也终于进入了最后时刻，倾然一覆。
控制室内，约翰再次以微光粒子组合成的终端显示形体出现。
他只身一人，痴痴地凝望着正轰然倒塌的“地下城”，深深呼了口气。
“博士，我做到了。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
“如果AI也能去天堂的话，我真的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和你说。”
......
“人类啊，渺小而又怯懦的人类。”
......
“继续前进吧，我们会你们祈祷的。”
......
祝你们好运，新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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