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一号,晴。
“小公主,快点起床。”这样说着,哥哥已经推开了我房间的门。
我嘟着嘴佯装生气:“哥哥真是的,我怎么说也是女孩,你进我的房间都不敲门的吗?”
“为什么要敲门,你房间里有男人吗?”他这样说着,竟然走上前来去掀我的被单。
头上顿时爆出大大的井字,不爽,严重不爽。
我握着拳吼了出来:“哥哥你够了!!!我的房间里怎么可能有男人,就算是有也不会藏在被单下啊,衣柜什么的才更加靠谱吧。”
“吐槽水平见长。”哥哥斜靠在我的衣柜上,笑着说道。
我终于忍无可忍:“有时间在这里斗嘴还不如赶快去准备你的演唱会!!”
“我正在准备啊,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我可爱的妹妹一起带去演出会场。”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去,我不喜欢演唱会的氛围。放心,到时候我会买CD的。”我说着翻个身又躺了回去。
“身为主唱的我亲自来请你,怎么能不给面子。”哥哥有点着急,演唱会的准备时间本来就很少,他看看手表,再次上来拉我。
“哎呀,我不去。哥哥你赶紧去吧,晚了的话又会被他们几个碎碎念了。”我挣脱他的手又躺了回去,却背着身偷偷了笑了起来。
大约过了一分钟,脚步声离开了我的房间,然后我听到哥哥和父母打招呼的声音。平时因为工作我住在自己租的公寓里,哥哥也是住在自己的公寓里,每次哥哥回家的时候我就回家。直到他走远了,我才光着脚跳下床来,开始从衣柜里找衣服。
不是我不想去,只不过想给他一个惊喜。
因此当我穿着棉布修身裙和羊绒披肩出现在楼下的时候,父母的眼神很惊讶。
“双叶,你一大早的穿成这样去哪里?”
“去哥哥的演唱会啊。”
“那他刚刚叫你去的时候你怎么不去?”
“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呗。”
父母都在优雅的吃着早餐,演唱会他们是不会去的,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如果去了应该会比哥哥引起的骚动更大吧。我从餐桌上拿起一盒牛奶,将吐司叼在口中,含混不清的说道:“巴嘛,偶先帚了。”(爸妈,我先走了。)
“真是的这孩子,就没有个淑女样。”妈妈在身后唠叨。
很快我就来到了演出会场,人很多。我的确是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是为了哥哥,还是忍忍吧。不打算和她们一起挤大门,我决定从后面的小门进去。
在小门的拐角处,我遇到了一个最不想看到的人。
他穿着舞台租赁公司的衣服,紫色的头发,右耳上有一排银光闪闪的耳钉,五官明朗,眼神中却透着恶意。这个人,一直是我这半年以来的噩梦。
本想躲过去,可他已经看到我了。他稍微愣了愣,向着我走过来。
“哟,来参加哥哥的演唱会吗?”
我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敌意:“跟你没关系,请你让开。”
他毫不在意的勾勾嘴角:“怎么能说跟我没关系,我们不是已经发生过关系了吗?”他特意将发生关系这四个字咬的很重。
我的脸色有些发白:“总之请你让开,我要走了。”
他一只手撑在门上挡住我的去路,却也并没有其他过分的举动。怨恨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了一遍之后他说:“双海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你好,不过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这个样子?他指的是成为舞台租赁公司的员工吗?
“就因为他离开了我们的乐队,才会让一切都变成这样。你觉得我应该让他好过吗?”
“是你自己造成,你凭什么怪我哥哥。”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你什么意思?”
“一会你就知道了。”他说着准备离开。
“你等等。”我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臂。“把话说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转过头来,似乎有些怒意:“对你来说知道了也没用,你会说出去吗?如果你说出去的话,我就把那件事说出去。想像一下你以后的生活,你不希望自己的一生都被毁了吧。”
我的手稍微松了松,不管说与不说,我和哥哥总有一个人会毁掉的。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我觉得心上仿佛压着块石头,如果告诉哥哥让他停止演出的话,会影响我的一生。如果不说的话,会把演出搞砸吧。
之后想来,如果真的只是演出搞砸就好了,这样我也不会那么后悔。哥哥所付出的远不止这些……和哥哥的生命比起来,我的名节根本不值一提。
演唱会进行到中场的时候,哥哥头上的摇头灯落了下来,正好将他砸在了下面。
那之后的事情记得并不是很清楚,印象里只有哭喊声。我立在手术室的门外,觉得天空完全是黑暗的。妈妈一直在哭,爸爸脸色沉重的安慰她。我好想捂住耳朵,什么都不要听,这一切,如果是梦就好了。
我一个人坐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呆呆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爸妈走的时候我也还是坐在那里,一直坐到第二天早晨,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之后很久,我自已也不知道有多少天,我一直待在自己的公寓里。在这里的话,就算是绝食而死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波妞也很安静,趴在我的脚边望着我,或者是去舔我脸上的泪水。我将所有的狗粮都放在它的食盆前,门也没有锁。如果我死了,它可以离开这里,去寻找一个更好的主人。
或许是猜透了我的心思,波妞也不肯吃食。不吃不喝到第四天的时候,我和波妞都已经很虚弱了。我们两个趴在我的小单人床上,它将头放在我的手臂上,低垂着脑袋毫无生气。它的毛也失去了光泽,却依然用明亮的眼睛看着我。
泪水流进嘴里,感觉咸咸的,有些苦。
“波妞,你不觉得我这样的人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吗?哪怕哥哥已经去世了,我都没有勇气说出真相,就算是我说出来,哥哥也不会复活对不对?”
波妞悲伤的看着我,舔舔我的手。
“波妞你好傻,是我对不起哥哥,如果能够用生命来换取一点心安的话也值得。你干嘛,非要陪着我。”
波妞看着我,那眼神好像是在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怪你的。
我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波妞,我们一起吃东西吧,谢谢还有你陪着我。”
虽然后来也还是很消沉,至少不会轻生了。没过多久,我脑中就冒出了想让哥哥复活这种荒谬的想法,尽管荒谬,却不能停止去想。我总觉得,哥哥并没有离开我身边。
……
二月五号。
我仍旧住在自己的公寓里,偶尔也会回家去看看。现在哥哥去世了,我已经是他们唯一的精神支柱了。
我不喜欢那个隐藏在树林里的别墅,房子那么大,构造又那么奇怪,我经常会迷路。除了父母就是女仆和管家,总感觉好冷清。
“双叶小姐回来了。”门口的女佣接过我的包。
我点点头,父亲坐在客厅前的摇椅上,母亲在二楼的乐器室里弹钢琴。见到我回来,他们很高兴。他们平时很少给我打电话,因此也不知道我上些天绝食的事情,如果知道了会疯掉吧。整个家都笼罩在悲伤的气氛中,但是晚饭的氛围还是稍微温馨了一点。
电视中又再播放新闻,不过是哪里出了事故,几人死亡几人受伤。或者是谁谁上吊跳楼了,再者就是那些仇视社会的人行凶之类的。
“明明是和平年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事故?人生还真是不太平啊。”我吃着饭无可奈何的感叹。
母亲将菜端上来,每次我们回来的时候她都会亲自下厨。
“人生就是这个样子,无法预料。妈妈现在只想让双叶好好的活着,因为我们只有你了。”
“至少我现在还活着啊。”我喝一口汤含糊的回答。
“差不多你也不应该再有那样的想法了吧,人死不能复生,况且也未必有灵魂,根本不可能的。”
“人是有灵魂的,很多科学家都证明这一点了!”
“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复活,你也不要再画那样的画了,把心思都放到工作上吧。”
我猛地站起身来,晃动了桌子,桌子上的碗碟发出了碰撞的声音,汤洒在桌上,冒着热气。
“为什么你们总是这样说,难道妈妈不喜欢哥哥吗?如果真的有那样的机会,我一定要让哥哥复活,回到我身边。我吃饱了,要回去了。”我起身去拿自己的包和外套。
“双叶,双叶。”妈妈追到餐厅门口。
爸爸坐在桌旁叹息:“那个孩子,就是太依赖双海了。”
一直奔跑出别墅,我才停下脚步,眼泪落下来。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离谱,人死不能复生,连遗体都火化了,当然不可能复活。我只是想想,想想也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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