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并不踏实。
我醒得很早，但是在这长夏里，那一刻已经是白昼。日复一日，似乎了无穷尽的灿烂金色，透过玻璃窗之后的薄薄帘幕，正巧洒在我的眼睛上。
从柔软蓬松的床上醒来，身上盖着轻薄的空调被，一切都显得美好极了，而一切都如同飘渺的梦境一样，我甚至会想，当我一跤摔倒的时候，会不会猛然之间醒来，又看着那冷硬的混凝土天花板，四肢上卡着液压钳。
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我会陷入疯狂吧。
翻身下床，看着白色的墙壁，恍若我的目光能够将之穿透，我看到了另一边，那卧在床上的影子，她就是这梦境的维系，千条万绪，汇聚在她那一颗小但是有力的心脏上，宛若无数的丝带打成的一个无比复杂的结。
“如果你真的想要做点什么的话，就明早帮我准备煮一杯咖啡，然后再把我叫醒吧。”昨晚，她是如此对我说的。
“什么都不用加，黑咖啡就可以了。”那之后，当我问“要什么样的咖啡”的时候，她如此回答。
还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这种想到她的微笑，就像是被狗尾巴草搔弄着心房一样的痒丝丝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呢？
穿上了拖鞋，我走到了衣帽架前，五分裤挂在上边，如同一棵树上吊着的白绫，我把套上自己的双腿，然后开门，离开房间下楼了。
对着那磨砂黑色的家用电器，我发愣了好一会儿，才在它的侧边，找到了小字体印刷的使用说明书，一个一个灰色的字母，挤成一团，如同满塞沙丁鱼的罐头，承载了信息的单字，显得毫无尊严。
咖啡豆在上边的橱柜里，托着包装袋的底儿，我把豆子倒满了豆槽，然后向水槽里加满了水，之后按下液晶面板上的启动按钮，研磨咖啡豆的电机转动的声音从磨砂黑色的外壳之后隐隐的传出，我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着对自己的赞许。
从楼梯走上二楼，主卧室的门并不比一旁我的房间大上一尺一寸，白色的门板上，漆面平整而光滑。像是旧时代里，摇动主人床头铃铛的管家一样----即使我比那已经消逝在历史长河当中的职业业务水平要差上千万里之遥----我抬起右手，食指弯曲的指节，像是钝得要命的凿子，敲在了门板上。
“已经是早上了。”
门的另一侧没有回应，等待了十数秒，我又再次敲门。
里面传来了布料摩挲的声音，紧接着，是林昽那似乎因为鼻息不畅，如同自封闭的瓮中传来的说话声：“我知道了。”
“我在楼下等你。”
“嗯，好的。”
她是衣着整齐地下楼的，深蓝色的九分牛仔裤，裤腿之下，展露出纤细易折，宛如玉雕的脚踝，脚踝外侧，那一块美妙的突起之下，白色短袜袜口的松紧带陷入脚上皮肤那一道道的细纹里，似若为之所俘虏。袜子棉布上的疵边起球，此刻就像是装饰的脚环一般，随着她一级一级而下，在空中晃荡着。
条纹体恤的下摆，在她迈开脚步之时，为大腿所抬起，从牛仔裤皮带之上，那露出的一小道狭缝当中，我已经窥见了，她腹部的细嫩而略显私密的肌肤，沿着肚脐的两侧往上，腹直肌的棱角隐隐约约地浮现，似有若无，一段低调地沉入到身体之内，却又在下一段高傲地隆起，如若在水中嬉戏，一会儿腾跃而出，一会儿潜沉池底的鱼儿。
她的视线直转向我，而我则不再窥探那乍泄的春光，转而与她对视起来。
她的眼睛，如同一汪浅浅的池塘，那清澄的淡蓝色，在她的眼中，不断摇晃着，太阳映照在虹膜上的金色的光，不断地被弯曲，扭着，又在下一秒里复原。
“啊。。。。。”樱色的嘴唇仿若秘境的门一般启开，她张开了嘴，眼睛也眯了起来。眼眸里在也盛不住那晶莹的泪液，恍如宝钻的一滴透明，自她的眼角，贴着她脸上微微透出粉红的细嫩皮肤，缓缓地划下。
她抬起手，将那泪滴给擦去，当它被手背拂过的时候，我竟然感觉到有些可惜。
“太早了啦。”擦过了哈欠的痕迹，她带着点儿抱怨的语气，同我说。
我略低下我的头，致以歉意：“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
“没关系。”她轻轻扬起嘴角，在那微弯的弧度之中，轻松地消融了我全副认真的致歉。
我走到厨房里，从下边柜台洗碗机中拿出咖啡杯来，将那深褐近黑的咖啡倒到杯中。在方刚触碰杯底的时候，它在洁白的杯壁上溅起许多棕褐色的圆斑，之后又被更深的褐色掩埋。
双手捧杯放在桌面上，我看向才刚走到餐厅里的林昽：“请。”
“谢谢。”
我把双手背在身后：“你要吃点什么吗？”
“到了学校之后，我再吃吧。”她那纤白的手指，钩住了咖啡杯的耳朵，光洁的陶瓷的白色，和肌肤的白色，相映在一起，瓷白更显素洁，肤白则多鲜活，“喝咖啡是为了提神呢。”
我眨了眨眼睛：“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你还要上学。”
“我才上高中四年级，你呢？”
“没上过学。”我摇头。
她的眉毛，恍若漂移的大陆板块，开始相互靠拢，一脸关切的神色：“你。。。”话及此处，她的声音如同远去的涟漪一般，越发的小了，“你识字吧？”
“我不是文盲，基础的知识，我还是有的。”
林昽放心地吐了口气，肩膀也随之放松下来。条纹衬衫肩部的轻薄面料，那漂亮且又有些诱惑的棱角和弧线，隐隐约约地浮现。
她走到客厅里，从沙发的旁边，拎起浅褐色的皮革手提包来：“那你有没有学会开车啊？”
“我会。”
“你送我去上学吧。”
“好的。”
当我走向玄关之时，林昽的手臂却如同路障一样，横在了我胸前。我看着她手臂上生长着的细小汗毛，又看向她的脸，向她寻求着答案。
“穿短裤太不正式了，你先换身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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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现在还是很冷啊，但是还是努努劲儿，接着用冰凉的双手，在键盘上继续敲字。同时，我的头顶上，还不断响着空调扇叶的“嗡嗡”声，然而它吹出来的暖气，却如车薪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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