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扶着漆成白色的栏杆，我走在侧边的船沿走廊里，从栏杆伸出头去，澄蓝海面距我不过二三米，冲来的海浪，拍击着船舷，掀起一阵白色的泡沫。
T恤的下摆，被海风轻轻地扬起，它的左面，贴着我的腰，从那里传来棉布摩挲的感觉。
走到正面，林昽正双手凭栏，眺望远处的海面，尽管那里，仍然是一片不变的湛蓝，不知道是海水的蓝，又或是天空的倒影，它们彼此映衬着，又不相疏离。
我站在她的身边，用同样的姿势，双手扶着栏杆，向前稍微探出我的上半身。离开了顶棚阴影的庇佑，我的肩膀之上，都沐浴在了阳光当中，一种令人陶醉的暖烘烘的感觉，传达给了我。
我转过头来，看着林昽的后肩上，那一缕一缕的贝白色发丝，像是悬瀑的水流一般，顺势而下，在每一处蜷曲当中，飘散出来好闻的香味。
“谢谢你。”我说。
她轻轻一笑：“不客气。”
“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多次口头的感谢，听起来，有点儿虚伪。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感到有些后悔了。
她的左手伸向我，但是手指尖将要碰触我的手臂之时，却又停住了，回到了栏杆上，或许，这么随意地碰触一个看起来像是女性的男性，对她而言有些难以接受吧：“我不怕麻烦。”
“如果他们发现我还活着，还把我给抓回去的话。”郑重其事地，我用右手食指的指尖，敲了敲漆白的栏杆，发出“铛铛”的响声，像是一个人在叩首，“我不会供出你的。”
有点儿好奇，她转过头来看向我：“如果你说出了我的名字呢？”
“他们会干掉你，灭口。”
“是吗？”林昽低下头，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之后又抬起头来，澄蓝天空的幕布上，她的侧颜，看起来有点写意，“那还真是有些麻烦呢。”
“早知道，就不该告诉你我的真名了。”她又补充了一句。
“或许，我现在就应该杀了你，因为我向你透露了实情。”
“没用的，没有我的生物特征，你开不了这艘游艇。对了，死的也不行。”
“那我就把你捆起来。”
“动手吧。”林昽两手一伸，直在我的面前，完全放弃抵抗。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就像付诸于行动了，可是，望着她的眼睛，那浅浅的水蓝色里，却没有任何一丝污浊，即使刚才，我们在交谈着极度危险的话题。就像两个没有什么操守的牛仔，在酒吧里闲谈，上一刻还碰着玻璃杯，下一刻就拔出左轮手枪来，取对方的性命和钱财。
而我，已经把手搭在了手枪的枪柄上了，但是林昽，却依然握着盛着威士忌的玻璃杯。如果我真的绑了她，那我就真的，泯灭掉了自己最后一点儿人性，泯灭掉了夜里最后一星火光。
没有一丝光亮的无尽漆黑的夜幕之下，我如野兽一样地茹毛饮血，没有善恶，只有生死。
这绝非我所想要的。
我叹了口气：“这次算了。”
林昽又扶着栏杆，像是从未抵临危险的悬崖之边一般，依旧轻松而写意：“谅你不敢。”
“你不知道，”我右手握拳，仿佛那电机驱动合金关节的声音，就响起在我的耳边，转动着手腕，“我很厉害的。”
“我也有后着啊，不要把我看得这么弱小。”她咧开樱色的嘴唇，露出皓白的牙齿，朝我笑着，“你饿了吧？”
我看着远处，海天交际之线，在这种小问题上，我居然还需要思考。
“有点儿。”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跟我来。”林昽转身，走向室内，举起了右手，手指向里弯曲，在招呼我跟着她。
游艇上的客厅，与一般的住宅无异，低矮的电视柜上立着纤薄的液晶电视，玻璃茶几之后是白色的沙发，客厅的另一侧，连着厨房，大理石柜台之旁，单开门的冰箱立着，林昽从里面拿出一袋切片面包，递给我：“对不起，船上只有面包了。”
“这些就够了。”我伸出双手，如同捧着玉玺一样，将其捧在掌心上，那包装的塑料纸，在接过的时候，“哔啵哔啵”地响，“谢谢。”
又谢了一次。
林昽右手成掌，伸出来：“别道谢太多次，否则它会不值钱的。”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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