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烟花大会,我想读者诸贤们一定也有所耳闻。作为经典桥段之一,烟花大会时常扮演着撮合情侣、缓解气氛的重要角色频繁出现于各种漫画、动画之中。在那一天,下至孩童上至老人,大家都会像是中了邪一样放下手边重要的事情,然后穿上漂亮的浴衣去参加这个人挤人的要命活动。
纷纷乱乱的人流里,成双入对的情侣们充斥于街头巷尾,几乎无处不在。他们会觉得自己才是今天的主角,于是肆无忌惮的开始讴歌青春。大街上,他们随便聊上两句就会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或者是手牵着手、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然后迈着情意绵绵的碎步将宽阔的街道变得像是倒沙漏一样寸步难行。虽说对我这种正常出行的人造成了巨大的不便,但我并没有责难他们的意思。讴歌青春什么的,只要他们喜欢,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等到大会正式开始,五颜六色的烟花不断在海滨的夜空中炸裂开来的时候,这种浪漫的气氛也随之推到顶点。绚烂光芒的辉映之下,他们眼中的彼此会比较平时高级五个档次不止,让人喜欢的想要立刻投怀送抱。海滨之上,肩并着肩、黏黏答答的像要化在一起的情侣们可说是比比皆是。情人节、烟花大会、七夕、圣诞,这四个日子是情侣生产工程的四大天王。在这种空气热烈到有些发烧的氛围里,人很容易就会反省自己是否活的浪漫,就算只是彼此抱有好感的普通朋友,都会突然变得咿咿呀呀、扭扭捏捏起来。如果一不小心丧失了理智的话就会轻易跨越那一线,变成感情好到可以一起私奔到天涯海角幸福情侣。
作为一名常年单身人士,我对这种集体错乱的现象只能说是嗤之以鼻。这倒不是因为嫉妒,我只是单纯的厌烦他们那种轻浮到双脚都要离地似的**模样。我告诉自己,我说,即使以后遇到了喜欢的人,或者交到了女朋友,我也绝对绝对不能变成那副样子。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今年五月份我终于迎来了大学生活的第一次春天!所以,现在的我当然没有必要对于烟花大会这种日子抱有往年般的怨气与鄙夷,也不用故意摆高姿态的说着“看哪,人就像垃圾一样”之流的台词了。想起往事种种,那些个盛夏夜空之下我与学长互相扶持的落寞背影,我还是感觉有些怀念与心痛的。
对于自己的背叛行为,我真心的感到非常,非常的——
开心!超爽的耶!
就因为喜欢一个还没能说上话的姑娘,你就能这么得意?——如此这般,学长经常这么训斥我。不过我已经完全无所谓啦!“与其抱着没有意义的烦闷停滞不前,不如干脆放开身心去玩火一把。”已经挤掉了“孤独即强大”成为我的新人生十大格言之一。现在的我,可以说是一边向过去的自己的吐着口水,一边身心舒畅的奔跑在青春的原野上,善哉善哉。
当天傍晚,一进入晴海公园的会场,我立马被被黑压压的人群所吞没了。夹杂在穿着浴衣的男男女女之间,我进退两难,只能顺着人流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动着。环顾四周,大家都是一副皱着眉头,油光满面的憔悴模样。有着不停的摇着扇子,有的止不住的哈着热气,宽大的浴衣袖管不断在我身上擦来擦去,这幅情景真是看着都让人觉得热死了。
直到这个挤死人大军慢慢晃悠到公园中心,我的眼前才豁然开朗起来。公园中心是一片尘土飞扬的空地,空地中央设置着一个简易舞台,不断有工作人员在上面跑来跑去,应该是为了即将到来的表演在做着准备。舞台的两边开设了不少摊位,生意十分火爆。
即使是在这么热闹的地方,也有几处相对僻静的地方。在公园的一隅,我看到了一定灰色的帐篷,上面挂着“公安九课”的木牌,所属正是我们大学。
“公安九课什么的……起个这种捏他名到底想干嘛?”
抱着这样的疑问,我走过去掀开帐篷往里面一看,狭小的空间里几名男子围着一张办公桌挤在一起。坐在主席上的森大人翘着二郎腿,摇着扇子,正在与其他人在商议着什么。在他的身后,像模像样的挂着一块黑板,上面密密麻麻的涂满了各种意义不明的字画。
看到我进来了,森大人暂时放下来的手边的事情,打招呼说:“哟,这可真是稀客啊。”
“你会来参加这种活动,想必是为了那个佐伯小姐吧?”
森大人深知我本与烟花大会这种节庆毫无关系也提不起兴趣,于是一言道破了我的目的。我点了点之后,他笑眯眯的喝了口茶。
“比起我来说,老师你在这里干嘛?公安九课什么的……老师也快四十岁了吧。”
“不不不,请叫我队长。”森大人一脸严肃。
“现在我可是大忙人啊,为了保障烟花大会的秩序,要与邪恶势力做斗争才行。”
“只是单单放个烟花而已吧……”
“没有这么简单,指不定今年他们也会来呢。”
“谁,谁会来?”
“恋爱扑杀联盟啊。”
“那是什么?名字听起来倒是挺帅的。” 我问。
“你啊,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森大人叹了一口气,露出哀愁的模样。
“好歹多出去走走,接触一点社会啊……”
“这种话就免了吧,我有我自己的骄傲。”我说。
“好吧……你去年参加烟花大会了吗?”森大人问。
“参加了啊。”
“那你应该知道的吧,那个有名的探照灯事件。”
一年之前的八月份,天气要比现在清爽很多,烟花大会如期举行。学长以“有乐子”为由邀请我一共参加,想来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我就乖乖的去了。
当天我前去赴约之时,大街小巷早已被兴高采烈的游人们挤得水泄不通。人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浴衣,“啪嗒啪嗒”的拖着木屐走在石砖路上,有说有笑。我板着一张脸在人群之中小心翼翼的挪动着,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拖入了嫉妒的深渊。无论怎么说,他们都太得意忘形了,必须要施以天罚,我想。
后来,在这么一片欢腾的有些飘飘然的节庆氛围之中,我发现任然有那么两个男人不为所动。
他们穿着运动服、运动紧身裤、运动鞋,保持着非常微妙的紧张感,极其显眼的站在行迈靡靡的人流之中,等待着我的到来。
——那两个男人就是学长和他的日本朋友。
“有什么乐子?”我问道。
学长“嘿嘿”贼笑起来,拍了拍手里提着的旅行包便不再言语。
旅行包里装的是什么我不知道,看起来有些分量。学长到底想干嘛?这个男人的行动通常不会经过大脑思考,不过就是因为不经过大脑思考,旁人才无法揣测他的下一步行为。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这个旅行包里虽然不可能装的是C4那种玩意,但是……这种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学长啊,拜托你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我一边在心里这么祈祷着,一边跟着学长的脚步到处瞎转。转着转着很快就到了燃放烟花的环节,我们罕见的非常安分起来,并排站在长滨之上,像是所有摆着一副期待的不得了的面孔的男男女女们一样,老老实实的等待着烟花的燃放。
从我们站的位置上来看,前后左右,无一例外是一对对如胶似漆的情侣。比如说是天空,男女调和之后便是蔚蓝色。于是,在这么一片晴空万里之中,突然出现了由三个男人调和形成的乌云,它黑的仿佛要滴出墨水来,显得如此的显眼与不详。我知道,这看起来虽然有些诡异,不过我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日本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不能这样做,是吧?
周遭一对对的情侣毫不顾忌我们的感受,像是显摆般兀自在一旁你侬我侬、大秀恩爱。我们三个人则如同三根**地面的水泥柱子一般,纹丝不动。五光十色的烟花不断在天空中炸裂开来,群众吹起了口哨,纷纷发出“哦哦哦!”的兴奋呼声。光芒的辉映之下,我们面无表情的脸庞如同死灰般难看。
过了很久,学长很平静的对我们的现状提出了反驳:
“看不下去了,走吧。”
于是,毫不知情的我跟着他们远离了公园,远离了嘈杂的人群,来到长长的海堤之上。柔和的路灯之下我们三个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在这里只能清晰的听到滚滚的涛声。
学长领着我开始攀爬旅馆“皋月庄”的消防梯,然后我们走过道到了旅馆楼顶。
呼啸的夜风迎面而来,将学长本来就很散乱的头发吹得更加不堪。他非常不愉快,这种闹别扭一样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多岁的中学生。他一言不发的从旅行包里掏出一样东西,看上去很像是电瓶车用的电瓶。但是仔细一看,那分明是一个大号的手电筒。
到了这里,我更加不明白了。学长啊学长,你到底想要干嘛?带着一个手电筒来到这么高的地方,莫非是利用它来打信号灯?我记得当年通讯设备还很落后的时候,海军的舰船之间就是用信号灯来传递信息的。那么学长是给谁传递信息呢?美国海军陆战队?中国人民解放军?还是说外星人? 我这么想着,然后,我发现我实在是太没有想象力了,这个男人所到达的高度是我难以企及的。
学长打开了开关,一道笔直的光柱陡然划破了漆黑的夜空。然后,如同是机枪扫射一般,学长提着电筒开始对着公园里漆黑一片的地方胡乱照射。
此时为期一小时的烟花燃放环节早就结束了,游人散的七七八八,公园又重回了平日里的宁静。但是,在这种宁静的表皮之下,还潜藏着某些不安的躁动。余兴未尽的情侣们正借着夜色的伪装,偷偷摸摸的在路灯照不亮的地方做着一些苟且的羞羞之事。在公共场合肆无忌惮的做这种事情,其实我觉得不太好,他们这么做就等于是糟蹋了一个如童话般幸福、梦幻,而且身心健康的夜晚。虽然很多人跟我一样抱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至今我们都还没有什么理由站出来去指责他们。
在灯光的照耀下,一对对情侣变得无所遁形。他们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逃离现场,显得狼狈不堪。随着灯光不断在公园中游走,越来越多的情侣被打中,场面也越来越混乱。在不安的驱动之下,不断有情侣不打自招的从黑暗中逃窜了出来,发出像是打拳一般咿咿呀呀的尖叫声。本来玩的正开心的年轻男女们,此时纷纷挥舞着双臂,逃似的向着公园出口奔去。
我目瞪口呆的望着学长,他摆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造成了这么大的骚动,他本人却只是像个旁观者一样淡然的望着脚下,脸上看不出什么开心与满足的端倪。
“什么啊,原来你说的那个“已经原谅这个世界了”是假的啊……”
我站在一旁,有些遗憾的对他说道。
“唔……到底是不是呢。”他用模棱两可的语气搪塞着我,不停地摸着自己那几根寒酸的胡子。
夜风安静的吹着,喧闹嘈杂的祭典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一样。
“我有一个,美丽地梦想,就是长大以后种太阳……”
不知为何,学长开始嗯嗯啊啊的唱起歌来。
“……”
“喂,喂,你在听吗?”
森大人的声音将一时失神的我拉回现实,我“啊”一声,连连点头。
“在听,在听。”
“你的样子好奇怪啊,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怎么可能呢……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
“唔……是嘛?”
森大人用手摩挲着脸颊上过于茂密的胡须,两只眼睛闪闪发光的打量着我,我猜,他一定是想看透我体内藏着的所有坏东西。不过,我不能这么轻易就让他看透。像是测量身高一般,我将背挺得直直的,拼命装作事不关己的模样。
如果这件事情暴露出去的话,我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虽然就过程来说真的跟我没有多大的关系,不过我不认为那些气红了眼的年轻人会耐心听我解释,没准他们会把我安在巨大的转盘上进行射击游戏,或者将我的衣服扒光,然后用**的手法绑好了丢到鹿见岳的马路中心去……
我在脑子里想着这些自虐一般的受刑画面,不由开始冷的抖个不停。如果能让我穿上防具,那么用玩具枪打打我也就算了,不过,扒光衣服绑起来丢到马路上这种事情还是免了吧,我想。
“不过,我觉得你也不太可能和这种事情牵扯上关系。”
“是、是啊,我只是觉得这么做有点过了。”我说。
森大人“呵呵”的笑了起来,然后跟我谈论起了这个所谓的“恋爱扑杀联盟”。
他说了不少我不知道的事情。这个“恋爱扑杀联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私底下结成的神秘组织,已经存在了五年之久。他们每年都会在烟花大会和圣诞节上搞一些无关痛痒的小动作,正是因为无关痛痒,所以人们只会对他们一笑而过,置之不理。直到去年的探照灯事件,这个“恋爱扑杀联盟”才正式升级为某种意义上的“恐怖组织”,学校派森大人过来也是为了调查和维护秩序。
森大人一边讲着,我一边惊讶的张大了嘴。
“啊?我还以为只是谁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这个学校竟然还有这么像学长一样莫名其妙的人,我感到非常的意外与惊讶。
“总之,你要是遇到了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事情务必第一时间来跟我报道。”
“他们今年也会来吗?”
“不把他们连根拔起,他们每年闹上一出。小打小闹就算了,要是再弄出去年那样的大手笔,就头疼了啊……”
森大人说着说着,眉头拧到了一起。
“是啊,那就头疼了……”
我附和着说道,不过心里完全不是这么想的。现在学长已经回国了,这个“恋爱扑杀组织”到底会派出怎样的人,用怎么的手法干扰烟花大会呢?老实说,我还有点淡淡的期待。
聊到此时,摆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森大人拿起手机,脸色一变。
“刨冰摊附近发现了形迹可疑的人物,我们走!”
语罢。事务局全员纷纷站起身来,蜂拥而出。
我抱着看戏的心态尾随着他们一路跑到刨冰摊位。只见摊位生意兴隆,想吃刨冰来解暑的游人们将摊位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森大人带领着几个学生站在人群之外,神色凝重。此时,一个男学生慌慌张张的朝这边跑来,只见他弯着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两、两个个穿黑色衬衫的男子,他们跑……跑了,我跟丢了。”
“可恶!他们朝哪个方向跑了?”
“南边方向”
“快追!”
森大人一马当先,朝着南边方向跑去,学生们也毫不迟疑的跟了上去。
我本来打算再跟过去看个究竟。可是此时,一个娇小的身影瞬间夺走了我的注意力。不经意的一瞥之下,耳边滔滔不绝的嘈杂喧闹之声如同退潮一般远去,走走停停的人流也变得透明起来,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背影。
那如绸缎般乌黑光亮的短发,蹦蹦跳跳的活泼步伐,小巧的想要拥入怀中的可爱身形……这一切的一切,除了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少女以外还会有谁?过去一个月之中每天都追赶在她身后的我有可能会认错吗?
我红着眼睛向她的方向奔去,如同一头蛮牛一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惹得路人纷纷向我投来嫌弃的目光。眼看着与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愈加亢奋起来。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在人群的缝隙之中,我像老鼠一般使劲的钻着空子。穿过步道的另一侧时,我的视界稍微完整了些。
佐伯小姐就在马路对面。她的个子不高,看起来被挤得有些乱七八糟。我伸出了手,拼命将脸挤出人群,喊着“佐伯小姐”。不过,我的声音很快就被这愚蠢节日的嘈杂所中和,根本传达不过去。我心急如焚,决定横穿马路。瞄准了一个不错的时机,我正欲动身,可一步还没跨出去,身边突然窜出来一个毛躁躁的人。我们“碰!”的一下撞到一起,我听到周围有人发出了惊呼。然后,我们两个从人群之中掉了出去,一个趔趄站到了马路边缘。
这阵小小的骚动过后,步道上的人流依旧缓缓的向前挪动着。我站在马路边缘,满脸憎恶的望着正满脸憎恶望着我的田中。
“怎么又是你?”他说。
“这是我的台词。”
我们两个互相砸着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又因为觉得晦气,所以什么都说不出口。此时,我们最为关心的她,还在对面的人群当中随波逐流着。我们眼睁睁的望着她被带的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之中。不过,我们彼此都没有追上去的心情。
“真是扫兴。”他说。
“这也是我的台词。”
“你在这里干嘛?还是像一条小狗一样追着她的屁股跑吗?”他说。
“要说追着她的屁股到处跑的小狗,这里不还是有一只吗?”我嗤笑道。
“请不要把我跟你这种变态混为一谈。”
“哈?”
“我有我自己的做法。”田中这么说着,脸上漂浮着一丝哀愁的气息。
半片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空中,天气异常的晴朗,是赏烟花的好日子。我转过头去看了看马路对过的晴海公园,抢占位置的闹剧已经结束了,不知疲倦的游客们终于安稳了下来。他们仰着头,望着深青色的夜空,坐的坐站的站。温暖的灯光将他们包容在了一起,不分彼此。我一边独自一人这么呆呆的望着,一边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什么莫名其妙的感伤所侵蚀掉。
“快要放烟花了。”田中说。
“是啊。”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呢?”
我喃喃自语道,然后伸了个懒腰。
“……但也不能就这么站在这里吧。”
“也是,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那,再见了。”他说。
田中向我摆了摆手,接着走开了,而我则一头钻进了偏僻的小巷。脚下的路通往哪里或者说我现在身在何处,这些我都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我也没有知道的必要,反正哪里都没有她的身影。在这里,我已经彻底见不到那些满面红光的游人们了,只是外边的世界还时不时的传来阵阵嘈杂之音提醒着我某些事情,我这么听着,然后我听到了“咣当咣当”的金属音,那是坪山电车碾过铁道的声音。
我想起一个事情。
佐伯小姐最近开始在电视塔附近的咖喱店里打工,所以我总是能在晚上十点四十五分的那班电车上遇到她。当我看到她时,她总是在睡觉,也许是打工累了,也许根本就是她十分的爱睡。真的只有那么两站台、加起来也就十来分钟左右的功夫,但是她就是能够睡着。每次我看到她窝在座椅上,头靠着扶手,像猫咪一样蜷曲成一团睡得香甜的时候,我都会非常担心她会不会坐过了站,奇怪的是,她总能在到达大学站的时候就揉揉眼睛晃下车。看着她那副半睡不醒的迷糊步伐,我猜她回去也是倒头就睡吧。
但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曾经很认真的这么思考着,像是去吃自己不喜欢吃的咖喱或者是毫无头绪的坐在电车上来回奔波,我到底在做什么?果然还是被恋爱冲昏了脑袋了吧,我对这样的自己感觉到了愤怒。然而,每当汽笛声响起,她从梦中惊觉,看到站在一边假装四处看风景的我,她都会非常安心的笑起来。
“前辈打工也结束了吗?辛苦您了。”
看到她的笑容,我就会莫名其妙的从各种各样的烦闷中解脱出来。 “必须要为眼前的少女做点什么”我这么想着,不过,像是“我把肩膀借给你靠”或者是下车后“时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之类的话,我至今还没有资格这么说。
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时间也在不断的流逝过去。我看了看手机,已经八点多了,烟花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想起之前和田中说过的话,觉得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走吧!”
我决定去沾染一点喜庆的气息。
居民区这些曲折悠长的小巷子如同迷宫一般错综复杂,稍微不留心的话就会迷路。像是有那么几个人失踪在片山区的巷子里之类的都市传说每年都会传开来。虽然我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是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是贴着墙壁小心翼翼的走着。走了约莫一刻钟,我终于从里面饶了出来。
巧的是,我找到的出口竟然就在晴海公园的旁边,这样倒好,省了不少力气。街道上异常的安静,橙黄色的路灯下,蚊虫兀自飞舞着,显得有些冷清。而街道对面的晴海公园里,似乎已经塞入了整个城市所有的人。
“这可要怎么进去啊。”
我站在公园门口,看着哪里都已经落不下脚的人群感叹道。此时,我突然想起了那个什么“恋爱扑杀联盟”,他们今年会用什么方法来干扰烟花大会呢?是对着人群发射臭鸡蛋弹幕还是用消防水枪将海滨上搂搂抱抱的情侣们打的七零八落呢?不过,诸如此类的尽是一些无聊又有点犯罪的点子,我不认为他们能超越学长的那个集优雅与从容为一身的“探照灯行动”。啊啊,真是太无聊了,我竟然有些怀念起学长来。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怪异的叫喊声,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有几个男子在喊着“嘿~嘿~切利欧!”的怪异发音。我转过头去,看到有四个穿着奇特的人,抬着神轿一样的玩意朝这边走来。
在烟花大会上抬神轿,这到底是唱着哪出?围绕在我身边的游人们也纷纷侧目过去,将好奇的视线投向那缓缓接近的抬轿队伍。
“嘿~嘿~切利欧!嘿~嘿~切利欧!……”
男人抬着轿子,一边颇有节奏的这么喊着,一边循着节奏踏起了跳舞般的步伐。
“嘿~嘿~切利欧!嘿~嘿~切利欧!……”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少年轻人觉得很有趣,纷纷主动靠了过去,因为很开心,大家都露出了最为单纯的笑容。
“嘿~嘿~切利欧!”
忽然,围观的群众中突然窜出了一个留着爆炸头,打扮的像是唱摇滚的年轻男子。他举起双臂,大声呼喊着“嘿~嘿~切利欧!”。然后,他模仿起了抬轿队伍的舞步开始扭动起来,虽然还很生疏,不过在灯火的照耀下,他笑的非常开心。
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阵掌声和笑声。与爆炸头男子打扮的差不多,像是友人众的几个人一边鼓着掌,一边哈哈大笑的走了出来。“嘿~嘿~切利欧!”,他们也开始振臂高呼,踏着蹩脚的舞步跟在抬轿队伍的后面。有的是在模仿那四个穿着奇特的男子,有的干脆是自成一派,疯狂的在街道上边走边扭动着。
“嘿~嘿~切……”
人群中开始有人这么小声的喊了起来。那是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生,不过她刚一出声,就害羞的红着脸低下了头。站在他身边看起来像是男朋友一样的男性笑着拍了拍她肩膀“嘿~嘿~切利欧!”然后,那个女高中生就开心的笑了起来“嘿~嘿~切利欧!”。站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仿佛回忆起自己的青葱岁月的浴衣大叔满面红光的笑了起来,对着天空喊叫道“嘿~嘿~切利欧!”。“嘿~嘿~切利欧!”,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被父亲举过头顶的小孩捏着小小的拳头,振臂高呼着,细细的声音惹得周围人一片大笑,灯光之下,孩子好奇的瞳孔可以说是闪闪发光。几个结伴而行,看起来关系很要好的年轻女子互相推搡着互相喊着“嘿~嘿~切利欧!”,她们穿着高高的木屐,一边“嘿~嘿~切利欧!”一边“啪嗒啪嗒”的跟在神轿后面扭动起来。最先加入队伍的爆炸头男和他的朋友们开始走到围观群众的面前喊着“嘿~嘿~切利欧!”,群众们面面相觑,有的笑着低下了头,有的则跟着喊起了“嘿~嘿~切利欧!”。爆炸头男摆出了别以为你低下头我就会放弃的热衷继续对着他们喊道“嘿~嘿~切利欧!”,终于,那些放不开手的人们也开始嘟哝道“嘿~嘿~切利欧!”。爆炸头男心满意足的回到了队伍里继续跳着舞“嘿~嘿~切利欧!”,有几个男人和女人觉得十分有趣,纷纷“嘿~嘿~切利欧!”的追随起爆炸头男来。过了几分钟之后,周围的人都在喊着“嘿~嘿~切利欧!”。稍微远一点的人群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公园里也有不少人对什么烟花弃之不理,跑来看热闹。
“嘿~嘿~切利欧!嘿~嘿~切利欧!……”
抬轿的队伍不断壮大着,人们的和声响彻天际,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声音。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什么祭典的最高潮一样激动人心。
抬轿队伍离公园门口越来越近,我终于能够看清他们抬着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那是一个纸糊的人头,里面装有蜡烛之类的玩意,让它看起来从内而外的散发着橙黄的光芒。 眼前的这个人脸,乍一看会让人联想到那一尊尊庄严、肃穆的复活节石像。但是仔细一看却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情。从这张没什么对称性与逻辑性脸上能够得到的信息很有限,或者说,缺乏决定性的证据能够说明这是按照人类的外形雕刻而成的。比起地球人来说,这个雕像表现的更加像是正在下飞碟却不小心扭到了脚、露出痛苦的表情的外星人……这样的话,我好像之前说过一次。
“啊!是宇宙光!”
我失声惊呼道。不过周围全是“嘿~嘿~切利欧!”的叫喊声,根本没人在意我说了什么。
我突然想起学长临走前,千叮呤万嘱咐我一定要参加这次的烟花大会,我那时候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你可真是一个不得了的男人啊……”我苦笑道。
以晴海公园门口为中心,“嘿~嘿~切利欧!”的叫声不断扩散壮大开来。烟花什么的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人们扭动着身躯,大汗淋漓,每个人的脸都在微微发热。
宇宙光一大一小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喧闹的人群,歪到恰到好处的嘴巴像是在嘲笑着什么一般。追随者不知名的东西,喊着不知名的口号,扭动着不明所以的舞蹈,人们像是疯了一样又跳又笑,整个烟花大会瞬间变成了一出闹剧。
在人群之中,我仿佛看见了学长。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他已经回去了没错。不过我似乎真的看见了他,他还是那幅乱糟糟的打扮,穿着翻着领口的旧衬衫,顶着鸟巢一样蓬乱的头发……不过,这也是不可能的。他走之前已经打理过了发型,一度让我产生了难以跨越的认知隔阂。但是,我印象中的学长,就应该是那副邋遢的样子,就应该是一脸不爽,仿佛上了岁数的中学生一样别捏。
在人群之中,他微笑着对我说“嘿~嘿~切利欧!”。
“我切你个头!”
我笑了起来,然后就被波涛般汹涌的人群吞没了。
“嘿~嘿~切利欧!”的队伍向着公园内部进发,停泊在公园门口的车辆的报警器嗡嗡作响,听起来竟然也像是在喊着“嘿~嘿~切利欧!”。一路上有的人唯恐避之而不及,有的人被这种吓人的气势所俘虏,跟在后面开始喊起了“嘿~嘿~切利欧!”。我注意到了人群之中,森大人和几个学生被挤在里面进退维谷,只能哭丧着脸随波逐流。看来,这次的骚动之大,已经完完全全的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根本没有办法拿出什么应对措施。听周围的人说,警察署和消防署已经开始了行动,不过,这都没有什么关系,“嘿~嘿~切利欧!”依然在不断的前进与扩大中。
在黑压压的人海里,我看到了一头黑色短发时隐时现的漂浮着,正在被“嘿~嘿~切利欧!”的人流带的越来越远。我忽然心疼起来,“一定被挤得乱七八糟了吧”,“一定很辛苦,或许已经呼吸困难了吧……”。于是,我朝着她的方向拼命伸出了手臂,叫喊道“佐伯小姐!”。就在我喊出口的一瞬间,我听到了旁边还有人在喊“佐伯小姐!”,于是我转过头去,那个人也注意到了我。
田中看到了我,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祥的东西一样拼命往前挤着,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的额头上滑落下来。他奋力的朝着前方喊道“佐伯小姐!”,样子非常痛苦。我看了看他,觉得自己好像快输了。不过我怎么可能认输,或者说我怎么可能输给这种男人?于是,我也铆足了劲向前挤着,奋力的喊着“佐伯小姐!”。不过,我们的声音很快就被“嘿~嘿~切利欧!”的狂潮所掩盖掉。过了一会儿,我已经听不到田中的声音了,他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总之,他应该已经被“嘿~嘿~切利欧!”的弄到了其他地方了吧。
我的喉咙有些沙哑起来,但是却无法接近她。我们两个就像是在波涛中身不由己的浮标,总是被浪潮带的忽远忽近。我着急的不得了,手脚并用的向着她被冲走的方向扭去。
我想起之前她在电车里熟睡的场景,看着她香甜的模样,我很安心,同时也有些恐慌。晃晃荡荡的电车穿过黑夜,嘴角挂着浅浅笑容的她又在做着什么样的美梦?我有机会听她诉说梦中的场景……或者说,我有资格成为能让她靠在一边安心做梦的男人吗?望着被人群挤得越来越远的她,我突然就被莫名其妙的伤感所侵蚀了。
“我他妈竟然输了,啊啊!”
我在心里这么呐喊着,然后满脸哀愁的望着她的背影。如同蝴蝶一般,她轻轻扇着翅膀,朝着我看不到的远方飞去。
我挤在“嘿~嘿~切利欧!”的人流当中,忽然鼻子一酸。
搞什么啊,号称抛弃了多余的哀愁与烦闷、以学部第一的硬派男人自诩的我,竟然也会哭?曾经从白天加班到第二个白天,趴在吸烟区边抽烟边吐酸水,或者是扭伤了脚踝,躺在家里爬着上厕所的我竟然也会哭?这真是太搞笑了。我哈哈的张开嘴就笑了起来,于是,什么咸咸的东西啪啪哒哒的滴到了我的嘴里。
“砰!”的一声,天空被异彩所照亮开来。
虽然沦落成了配角,但是烟花还是照样要放的。有了烟花的陪衬,“嘿~嘿~切利欧!”大军更加兴奋的无以伦比起来。
“佐伯小姐!”
我再一次奋力的喊了起来。不过,“嘿~嘿~切利欧!”的叫喊声轻易就把我包围了起来。这么下去不行啊,我想着,于是,我开始使劲推开眼前吵死人的人群。“嘿~嘿~切利欧!”,前面的人进进退退,而后面的人又不知疲倦的往前挪着,我拼命的推开了一个靠在我身上、穿着灰色浴衣的中年男子,然后他不满的向我喊道“嘿~嘿~切利欧?”。“我切你妈个头”,我这么的骂着他,然后继续往前挤。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男子不断用那他个烦死人的刺猬脑袋疯狂的摩擦着我的脸,我粗鲁的一把将他的头别了过去,他很不爽的用手搭住我的肩膀。我向他吼道“放开!”,然后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我就这样很愤怒的向前挤着,然后,我终于从人群中脱了身。
我掉到了公园边缘,靠近海滩的地方。在这里,还有不少正儿八经在看烟花的人。
我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五颜六色的烟花在深青色的夜空中绽放开来。公园里面,“嘿~嘿~切利欧!”的叫声任然在激烈的进行着,大家兴奋的舞动着,任谁看起来都是一副模样,我已经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佐伯小姐……”
我喃喃的喊着。不过既然是喃喃自语,那自然也没有任何人回应我。
我就这么站了很久,直到烟花已经放完了,海滩上的人散的七七八八为止。随着警察、消防署的介入,公园内部的骚动也逐渐消失。夜晚又回归到了它原有的宁静之中。这时,我的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抖了起来,我打开手机一看,儿玉给我发来一条信息。
信息里这么写着:我看到佐伯小姐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东边沙滩的阶梯上,你怎么不在她身边?你到底在哪里?
我回了个谢谢,然后拔腿就跑。
至于那一天,她为什么会突然抱着一个西瓜,这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谜。
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抱着一个圆滚滚的西瓜,倾斜着身子靠在栏杆上呼呼大睡。气温虽然还不低,但是她只穿着一套薄薄的浴衣,看起来会着凉的样子。不过,我没有带什么外套可以给她披上,自然也装不了少女漫里温柔的要化掉女主角的暖男了。我站在她的身前,海风鼓鼓的吹着我的背。在我的庇护之下,她似乎睡得更加香甜。老实说,当时我得意的不得了。
过了一会儿,她揉了揉眼睛醒了。
“啊……前辈。”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我,我努力的挤出温柔的笑容。
“真是巧啊,前辈,总觉得最近一睡醒就老是能遇到你。”她说。
“是啊,真是巧呢。”我说着这句早就被我说烂了的台词,坐到了她的身边。
“真是吓死人了,那个骚动。”她说。
“是啊,我被挤来挤去,就挤到这边来了,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啊,我也是被挤到这边来的……总之,这就是很巧对吧?”
我们两人相视而笑。
“前辈知道这个骚动的起因吗?”
“唔……我不知道,也许就是因为很巧吧?”
“欸?这也是很巧吗?”
“……都这么凑巧,那也太方便了吧。哈哈”
她一边笑着,一边抚摸着放在大腿上的西瓜。然后,她没头没脑的把西瓜举到了我的面前。
“前辈,你吃西瓜吗?”
烟花燃放后的硝烟久久没有散去,白白的雾霭漂浮在盛夏的夜空之中。我望着它们的时候,就感觉好似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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