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点！”特战警察紧紧地压制了康斯的两只手臂，让还在拼命挣扎的康斯动弹不得。
康斯望着荷枪实弹的警察，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这样结束也好。
又有两名头戴面具的特战警察走进了房间，他们提来了一个小号强力风扇，开始排除房间里的催泪烟雾。几分钟后，烟雾完全散去了，更多普通警察进入了现场，他们没有关注被按在地的康斯，而是按照分工，有序地开始了对现场的检查。
康斯看见，大开的门外，几个警察正在拉扯起隔离带，隔离带外，是数辆警灯闪烁的警车。
在人群的最后，两个无比熟悉的身影进入了康斯的视野。
威尔院长与赛罗斯警长。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赛罗斯摇了摇头：“我只觉得知道得太晚了。”
“我什么都没做！你们抓错人了！我知道一个阴谋！快放开我！我没有精神病！”
赛罗斯摇了摇头，威尔接过了话头：“你认识我么？”
“你在开玩笑吧！威尔你这个混蛋！”
威尔没有搭理康斯的污言秽语，只是扭头对赛罗斯道：“还好，现在还没有重置。”
“距离期限还有几天？”
威尔低头看了看手表：“今天是七月二十四日，还有两天时间。”
“那还有时间和他说清楚？他现在应该还有判别能力。”
“虽然现在他还没有被重置，但是我个人觉得，即使和他说明白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康斯无法忍受这种意义不明的对话，他挣扎起来，冲着两人怒吼道：“你们这些混蛋！我要告你们私闯民宅！这是我的家！你们这两个贪污受贿的混蛋！我要让督察局收拾了你们！”
威尔与赛罗斯对视一眼，最终威尔开口了：“看起来，这一次我们两个的角色并不好呢。”
康斯几乎挣脱了按压自己的特战警察。这时，威尔抽出了一直注射器，扎进了康斯的手臂之中。
“这是什么！放开我！”
威尔将注射器收了起来：“这东西是镇静剂。康斯，我相信你现在还有理性，那么，请你再看看你的周围吧。”威尔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里…早就不是你的家了。”
突然一阵眩晕袭来，脱力感让康斯觉得眼皮无比沉重，他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一切景色迅速褪去了颜色。
木地板早就不复光彩，地面上到处都是灰尘和坑洞；沙发上的真皮早就破碎到无法复原，留下的只有一个架子；电视柜上哪里还有电视，只剩下一张蜘蛛网；电视柜两边的盆景只剩下花盆和干涸的泥土，植物早就不见踪迹，房间里到处都是划痕和暗褐色的痕迹。
立式柜钟的指针已经完全停止了转动，它的表盘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时针，分钟和秒针都无力地垂直于地面，钟表上显示的日期永远地停在了七年前的七月十日。
“这是…怎么回事…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康斯双眼充血地嚎叫起来，那声音就如同一直受伤的野兽。
威尔用怜惜的眼神望着康斯，康斯无法忍受他的眼神，愤怒地回瞪着他。
“你一直，一直沉迷在你自己编造的故事里，这样的故事，你已经经历过上百回了，这是…你逃避现实的唯一办法。”
“你在说什么！”
“你的能力，记忆重置。”
“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已经告诉过我无数回了，我都已经记不清楚次数了。你所谓的能力，只是你自己的幻想。”
“这不可能！我能看见物体见证过的记忆！我能…我能知道隐藏的事实！就是因为这个能力，我才能知道一个阴谋…”
“够了！我不再想听你那花样百出的阴谋故事了！我都能告诉你结局！你受到了最亲近之人的背叛，到最后，你却发现这一切的根源完全是因为你自己！”
“你…你怎么…知道…律师应该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康斯震惊地望着威尔，他无法相信这个人竟然说得这么正确。
“因为…我见过无数回了，你的病…你的幻想，你忘了么？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是你的主治医师。”
“开玩笑吧！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能看见那些物体的记忆！”
威尔摇了摇头：“你从来就没有‘看’到过那些物体的记忆，那些所谓的记忆，全部都是根据你的常识和想象编造的。”
“这不可能！”康斯吼了起来：“我…我面对的是一个阴谋！我…我差一点就被杀掉了！我…我才是受害者！帮我…威尔！你是主治医师！帮帮我，抓住我的妻子和我的经理！他们…他们想要我的命！”
威尔望向康斯的眼神更加怜惜和悲哀：“那么，请你把你妻子和经理的名字告诉赛罗斯警长吧。”
“我说！我告诉你…我…我告诉你…我…咦？他们…叫什么来着？”
威尔的眼睛中露出了看待可怜虫的感情：“你的妻子，七年前就死了。”
“你在说什么！”
“是的，她已经死了，在七年前。”赛罗斯插嘴道，他那确信的神情让康斯感到胸口一堵。
“她…怎么死的。”
“很抱歉…这件事情不想告诉你，你也不需要知道，因为两天以后，你就会忘记一切了。”
“我为什么会…从来不记得他们的名字？”
“因为，你的故事已经重复了无数回了，每一个故事里，他们都有一个名字，几十回，几百回，恐怕那些名字你早就混淆了吧，虽然每一个名字都会让你印象深刻，但是人脑的容量是有限的，所以，无数次重置之后，你根本无法回忆起他们的名字…就连最开始，他们真正的名字，恐怕你都忘了吧。”
康斯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他扫视着身边破旧的房屋装潢，开始害怕起来。
“扶他起来。”两名特战警察将康斯拽了起来，因为镇静剂，康斯的腿有些使不上力气。
“那么，那些差点杀了我的杀手呢？他们动枪了啊！好几次！难道那些暗杀都是假的么？我真的差点死了啊！”
“你在哪里遭遇的暗杀？他们开枪了么？”赛罗斯询问道。
“第一次在一个小巷里…第二次在凯斯心理诊所外的公园里，那一次，你们来抓我了！第三次…在凯斯工业区旧厂房区里！”
赛罗斯叫来了一个警察，低语了几句，然后对康斯道：“首先，这几天，凯斯区没有收到过和枪击有关的案件报告或者目击报告。第二，你说下暴雨的那场抓捕行动，我的手下也参与其中，他们在事后做了详尽的搜查，没有任何警员汇报发现弹孔，弹壳或者是可疑人士出没。”
威尔插嘴：“看起来，这一次的故事非常惊险呐，康斯，你有因为杀手而受伤么？”
“……”答案显而易见。
康斯突然想起自己遭遇过黑风衣男子的暗杀。
“我…我七月十四日受过重伤，伤口就在我的肚子上…”
赛罗斯挥了挥手，一位特战警察将康斯的衣服掀了起来，别说伤口了，就连一道疤痕都没有。
康斯咬了咬嘴唇。
“我不相信…你说这都是我幻想的？哈哈哈！那我为什么知道赛罗斯…为什么我知道麦凯尔…为什么我知道海纳姆！难道…难道我的幻想能幻想出真实的人来么！你们难道也是我幻想出来的存在么！”
“我们…我们当然不是，你想知道为什么对么？因为，我们是七年前，与你相关的人。”
“那就告诉我！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丢失的是七天前的记忆，七年前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七这个数字给你了无尽的冲击，你在意的并不是七天还是七年，你在意的只是‘七’这个数字罢了。得知七年前的真相不利于你的康复，只会让你逃避现实的幻想越来越严重。至于现在你所知道的七年前，完全就是你的幻想，你的人生都是虚假的，也许正是因为不想回忆起那些事情，你选择虚拟出一个完全虚假的过去。”
“为什么…”
“你幻想的周期是十七天，每过十七天，就会开始一个完全崭新的幻想，在这段幻想里，你扮演过成功的政客，富有的企业家，尊贵的文学泰斗，也扮演过穷困的乞丐，辛勤的推销员甚至是街边的小贩。每一次，你都会在大脑里创造出一个故事，在故事里，你会惨遭身边最亲昵之人的背叛，然后在最后，你会察觉到真相。”
康斯完全愣在了原地。
“在你的故事里，不…应该说你的幻想中，存在着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一个与你共同工作的同事，以及一个律师。他们都是一些…嗯…七年前与你相关的人，只是在无数次幻想里，无数次自我逃避里，你忘记了他们的真正名字。”
“……”
“你有一个‘超能力’，你自己说叫做记忆重置或者说memory reset借助这种所谓的‘超能力’，你在你的幻想里不断地发掘出遭遇背叛的‘真相’，但是到了最后，真相都是因为你自己的过失…你真…可怜。”
康斯的身体在颤抖着，他不敢接受这个事实，似乎还想反驳一下，他张开了已经毫无血色的嘴唇：“不可能…这些都是真的…我的事情…威尔，我的口袋里还有一张三百万元的支票，是经理买我性命的钱，难道…这也是假的么？”
赛罗斯走了过来，从康斯的裤兜里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支票：“你是说，你从夜凯斯酒吧老板海纳姆那里抢来的支票么？我们正是因为他的报警，才能定位到你。是这张么？看清楚了。”
康斯点了点头。
赛罗斯将支票展开，放在了康斯的眼前。
支票上，写着三千的字样。
康斯踉跄了一下，所幸被特战警察搀扶着才没有摔倒。
“那…那我从威尔办公室打开的保险箱呢！从赛罗斯你的办公室抽屉里拿到的刀呢！难道…我知道你们的密码，你们放钥匙的地方么！”
威尔摇了摇头：“你的确不知道。”接着威尔道：“所以，在幻想爆发之时，你翻找了我的办公桌，找到了我存放在柜子里的保险箱密码，然后开始幻想所谓的‘保险箱的记忆’，其实…那是你用自己的眼睛看见的密码。至于赛罗斯警长……”
“你一定是翻找过我的公文包，因为抽屉的钥匙就放在那里面。”赛罗斯皱着眉毛道。
“……”
康斯突然咆哮起来：“威尔！你接受了我律师贿赂给你的钱！要不然为什么保险柜里有那么多现金！赛罗斯！你也收了律师的钱！所以你才把作为物证那把刀藏在了柜子里！”
几名警察听见了大吼，眼神不住地瞟向威尔和赛罗斯。
两人对视一眼。
威尔道：“保险箱里的钱是医院购买最新诊疗仪器的预购款，我记得你逃离医院时，预购协议就放在我的办公桌上。至于警长…”
“我告诉他吧。”赛罗斯道：“我说削苹果的刀为什么没了，原来是被你拿走了，另外…今年我被授予了年度廉政警司称号，市督察局直接授予的。”赛罗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所有的警察收回了怀疑的眼神，继续处理自己的事物。
康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直接垮了下来，两位特战警察紧紧地抓住康斯的手臂不让他跪倒在地。
“告诉我…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求求你，告诉我…”康斯用低沉的声音发出了类似于野兽低吟的声音，他低下头来，等待着威尔的回答。
“很抱歉…那件事情…发生在我当上杜奥精神病院院长前，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即使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为…为什么？”
“因为，你的精神…经受不住的，与其让你再度精神崩溃，还不如遗忘了好，反正你自己创造出‘超能力’，然后不断地幻想，就是为了逃避自我。你真的不需要知道，最多还剩两天，你之前经历过的虚假过去，现在得知的真相，以及这几天里你所经历的事情，都会被彻底重置。剩下的，只有重新开始的美好前半段人生，和后半段‘侦探游戏’而已。”
“……”
“可怜人…”赛罗斯摇了摇头：“把他带走，收队了。”
特战警察押解着康斯走向了警车。
忽然，康斯再一次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他大叫起来：“威尔，告诉我！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威尔摇了摇头。
两位特战警察将康斯推进了警车。在最后，康斯还在大叫着，想要得知七年前的真相。
“他的能力…与其叫做memory reset，还不如叫做memory recreate合适。”威尔叹息。
警车绝尘而去，望着消失在地平线上的警车，两人半晌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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