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特有的傍晚,月色之下的霞光给远处的群山染上了白昼与暗夜交错时的梦幻色彩。恋恋不舍的夕阳拜别了夜幕统治之下还未来得及闪耀光芒的群星,去往了地平线下的另一方天空。
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行程,在耳畔徘徊的低语,总是让我无法找到属于自己的时间。
“咔嚓!”
手中的粉笔在完成自己的既定使命之前断成了两截,我大脑的节奏也因为这个小小的意外而被打断了。
“洛雨,洛雨,你粉笔掉了!”
身后传来了关系不错的室友的声音------名义上依然是住校生的我,还是有着可以被称为室友的同伴的。
“恩,谢谢。”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行动已经凌驾于我的大脑之上了。
虽然我并没有捡起那半截粉笔的打算,可是当我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腰早已经不由自主地弯了下来。
“你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坐在教室的前排正在做着晚自习的准备的另一位室友走到了有些魂不守舍的我身旁。
“洛雨一直都是这副样子,完全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这就是随机随地都在思考的少女的特殊魅力啊!”
两位室友的一唱一和我没有听进去多少,她们的声音反倒让我的大脑更加混乱。
我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心情烦躁到这个地步,就连意识也断断续续的。
明明不是生理期,为什么节奏感会差到这个地步。我自己完全无法理解。
难倒是因为表哥的病吗?还是因为自己的日程安排变动了太多次呢?
“还在担心你表哥吗?如果是这样你今天的值日交给我们不就行了。”
“这怎么好意思。”
我不喜欢把自己的事情交给自己以外的人去处理,甚至发自内心地反感这种做法。只不过,连我自己都明白这如同强迫症般的个性没有任何值得推崇的地方,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都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它是我妄图改变却完全做不到的一个性格特点。
“就这么点事而已,而且犯不着因为个别的老师有晚自习之前布置作业的习惯就让自己等到那个时候啊。”
“没关系的,照顾表哥的事情,也不差这么个把小时嘛!”
我谢绝了她们的好意,依然固执地等待着即将布置家庭作业的老师的到来。
高三啊……一般的学生都应该会感觉到一定的升学压力才对,可是我却和他们完全不同,我对自己已经高三这个事实,简直毫无实感。就好像高三这个概念,对我而言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似的。
否则,我怎么也不可能从我的舅舅和舅妈手中接过照顾表哥的工作。
而且表哥为什么不接受父母的照顾,却偏偏不在意给我添麻烦呢?明明我正处于升学的紧要关头,而舅舅和舅妈则不会因为请几天的假而受到什么影响。
我不理解,我对近来发生的许多事情都是一头雾水。
总觉得……最近自己做事已经完全不需要通过大脑的思考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完全想不明白……真是糟透了。
有什么东西完全错位了吗……一同错位的还有我,到底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呢?
不知道……虽然记忆是完整的,可我却无法从中得出结论。思考会被打断,然后必须重新思考,思路一截一截的,完全连接不上。可是身体却像机械一样,按照预先设定好的程序,有条不紊地运作着……
“啊啊,根本就完全不需要我去担心啊……反正一切都会顺利的……都会非常顺利……”
完成了今天在学校内的所有事务,我将需要的几本书装进单肩包,向几个要好的同学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毫不迟疑地离开了夜幕之下的学校。
……
2014年10月10日多云
“蝶衣真的做错了吗……”
伏在桌上的少女从梦中惊醒,漫长的沉默之后,是这样的自语。
我依旧自顾自地忙着自己的事情,顾及她的感受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毕竟那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物了。
“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不好意思,我目前不想有自己的看法。”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旦形成了想法上的冲突,可不是两三分钟的时间就能争出个结果的。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整,近来蝶衣的情绪已经逐渐从失落的谷底爬升了上来。尽管她的情绪对我不会有丝毫的干涉,但是以我的立场,她的笑容至少也是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为数不多的美景之一。
我想,我大概是爱着蝶衣的,但是,这不过是一种趋势,而不是源自我内心的真正感情,就象是走程序一样,我必须要经历这样的过程,不过对现在的我们而言,这样的过程已经近乎于毫无意义。
“你!”
她的脸上显现出了短暂的不悦,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这就是她不如我的地方,毕竟我早已经能够在她面前完全隐藏自己的感情了。
“无趣……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现在的状态似乎不需要我多余的安慰。”
“可是,蝶衣还是不甘心啊,事情并没有到完全无法挽回的地步不是吗?”
“挽回什么?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呜……不近人情。”
从醒来时的迷茫状态恢复过来之后,少女恢复了平日里的开朗。
蝶衣是个外向的女孩子,而且她并不会把悲伤的情绪隐藏在心里,即使会给他人造成困扰,她依然会毫无顾虑地像外人传达自己的感受。
在如今的状态下,一般人恐怕早就像我一样沉沦了,可是蝶衣却不知放弃为何物。
“现在做多余的事情完全没有意义,你所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在你所无法看到的可能性当中的普通一枝。况且那家伙现在已经完全不理你了,你还有什么可以期待的?”
“你还真是一点干劲都没有,他要是真的不理我了,事情反倒是真的有转机了。”
“异想天开,毕竟他的意识中也有着自己控制不了的部分,所以你的努力只会把事情推向你最无法接受的方向,最终痛苦的也只会是你自己。对于那种舍己为人的奉献精神我不随便去评价,但是像你现在这样的行为我找不到比愚蠢更合适的形容词。”
“呜……这样打击蝶衣的积极性,你的同情心到哪里去了啊!”
“我的态度已经够客观了,如果把你五花大绑有用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我对你的纵容简直就是对你的不负责任。你不是早已经面对现实了吗?为什么现在,还要去强迫自己做无用功呢?”
受到了她的影响,我变得无法专注于自己的工作,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就象是我的克星一样,一次次改变我的习惯,一次次打断我的节奏。
我就好像存在于由她所制造的小世界中无法脱离一样,不断受到她的影响,并不得不强迫自己去适应她的节奏。
“蝶衣痛恨现在这个无力的自己,恨之入骨。你明白的,即使知道是无用功,蝶衣也有理由去尝试,不断尝试,直到蝶衣与他二者之一,迎来真正的结果。”
“该死的……你让我甚至都有些不安了。”
如果她所期待的结果真的出现了,那么这个世界上,恐怕就没有比现在的我更加可笑的存在了。
“即使你和蝶衣一同见证了那些我们不愿提及的过去,但是在那些我们不曾注意的角落里,依然存在着无穷无尽的可能性,在那些可能性之中,就有着蝶衣所能看见的星星点点的希望。”
“但是蝶衣,所见之物却已经无法改变了。”
“蝶衣只能去相信了,曾经不愿去相信的那些荒唐的理论,现在都已经成为了残忍的现实,所以蝶衣宁可去尝试那更加荒谬的可能性。”
虽然我同样想相信她所谓的希望,但是……
这虚无的希望之光,却是会毁灭我们的存在啊……
……
“可恶……完全不可能做到……连年轻女孩都没有的剧本,连我自己都没有看的兴趣啊!”
尝试了数十次的开头之后,桌子下方的垃圾桶里已经堆了不少纸团了。
由于我这段时间并不会制造其他垃圾,再加上相对自己做了多少无用功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个模糊的概念,我特意要求看护不要清理这袋垃圾,直到它满出来为止。
翻啊翻……
翻啊翻……
“啪!”
一个新的纸团打在了几乎要陷到垃圾桶里的脑袋上,而后弹到了地上。
翻啊翻……
翻啊翻……
正在翻着垃圾桶的洛雨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继续做着在我看来完全没有意义的挖掘工作。
“我说,你还在翻这个毫无营养的垃圾桶吗?”
翻啊翻……
翻啊翻……
这个家伙甚至无视了我的存在。
“这些东西如果有用,就不至于被我丢进垃圾桶了。”
翻啊翻……
“所以说洛雨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翻啊翻……
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家伙的头越来越往下潜了呢?
“洛雨!洛雨!嗨!”
她旁若无人的境界让我不得不尝试着突出自己的存在感。
“啪!”
我一掌拍在她的后背上,受到突如其来的击打,少女的身子一个踉跄。
“啊!哥……表哥你做什么啊!”
少女的脑袋总算是脱离了垃圾桶。此时此刻面对着我的她一脸的无辜。
“这是我想问的问题吧!一个破垃圾桶有什么好翻的!”
“我在挖掘这些被抛弃的希望啊,表哥!至少大部分的剧本在仅仅只完成了开头的时候,依然具备着成为旷世神作的潜质不是吗?”
“那就不要去扼杀它们的潜质了……”
我捡起刚才没能丢进桶里的纸团,不假思索地把它送进了历史的棺材。
“我这是在挖掘它们的才能。”
“挖掘等同于扼杀,这种行为让这个世界失去了多少天真的孩子你知道吗?”
“啊……这些天真的孩子为什么会被丢到垃圾桶里啊……”
洛雨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学会开这么隐晦的玩笑了。
“总比被挖出来承受这个世间的种种苦难要好吧,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又何必让这些无辜的小生命和你一起倒霉呢?”
“噗!”
我的吐槽让重新将视线转移到垃圾桶里的表妹忍俊不禁。
“既然这样,就将最无上的自由和最真挚的祝福送给这些天国的希望之星吧,再然后……这次我能和表哥一起创造新的小生命吗?”
“……”
看来像我这样会在不知不觉中使用不恰当的比喻的人去尝试写什么小说简直就是个国际级玩笑。
“好了,不开玩笑了,要创作脱离少女类角色的剧本,对表哥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果然做不到啊。”
终于不再纠结于垃圾桶的表妹,看着我身前这本已经被撕得只剩下一半的软面抄叹了口气。
“结论是否正确暂且不论,为什么你的话让我觉得你比我老好几十岁呢?”
“几十岁还能保持现在的容貌,很不错的特质啊!”
“说好的不开玩笑呢?”
“表哥怎么知道……我在开玩笑呢?”
洛雨露出极为罕见的暧昧表情,同时说着不找边际的话。
“现实中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人吧,几十岁依然保持着少女的容貌,真要出现这样的异类,她的丈夫岂不是做梦都要笑死在床上吗?”
“唔……死在床上这一点我表示赞同……”
她收起了玩笑似的表情,回归属于她的平静。
在下一秒钟,少女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
“但是表哥,我自然是知道自己多少岁,可是表哥就难说了,表哥不可能拥有和我相同的认知,所以在表哥看来,我的身上依然充满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不是吗?再说,我能始终保持现在的容貌对表哥而言也不是坏事嘛,也不知道表哥为什么要本能地去否认这些对自己有利的可能性……”
“对我……有利?将来娶洛雨为妻的又不可能会是我,反倒是那些上门求亲的男人很可能会让我不胜其烦。什么‘你是洛雨小姐的表哥吧,能向我透露一些洛雨小姐的生活习惯和兴趣爱好吗?’之类愚蠢的问题。”
“呵……”
洛雨摇了摇头,复杂的表情在无奈之余包含着些许的坦然。
“在无法看到的角落里,所包含的一重又一重的可能性,表哥为什么不愿意去触碰呢?也许打开新世界之门的钥匙,就在表哥所抛弃的可能性之中也说不定。这正是……我所期盼的未来……”
在窗帘被拉上的现在,两盏日光灯都开启的病房里甚至感觉不到圆月洒下的银光。可是,洛雨的双眼却分明注视着被墙壁和窗户所隔离开的另一个世界。那里我们无法触及,甚至没有办法去证明它的存在,但是洛雨却依然将自己最炽热的目光,赐予了空想之下的虚无。
“洛雨希望自己……能成为哥哥的新娘,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有了这样的期待,洛雨坚信着这份可能性,并带着如此的期待,一步步走到今天。”
“你在……说什么……”
气氛变了,连甚至是我所感觉到的空气,也出现了我原本无法察觉的形状。
莫名的气流压迫着我的身体,还有我的意识。我们是怎么一步步谈到这个话题的呢?我开始回想,但是却找不到刚刚经历的过去,和现在之间必然性的连接。
我是在做梦吗?不可能,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自己会做这样的梦。
“洛雨在遥远的过去,播下了这样的种子,在此后漫长的日夜中,不断地浇水,施肥,除草,除虫,并期待着它未必会到来的成熟与绽放。盛开也好,夭折也罢,洛雨所能做的,也只有竭尽所能……为哥哥……竭尽所能,献出洛雨的一切。”
她踱着步,缓缓地走到落地窗边。
而此时的我,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突然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了,没有给我一点准备的时间。
现在,我还无法接受洛雨的话,并适时调整自己的心情。
“现在……洛雨已经走到了分歧点上,变得手足无措。失去了一切,包括自己的命运,洛雨只能徒劳地等待,等待无法看到的结局。”
“咔------!”
到底怎么了?
在洛雨关上日光灯的刹那,我所感觉到的世界,出现了更大的异常。
苍青色的月光透过窗帘映照在地面与墙壁上。
没有灯光的房间,离真正的黑暗,却依旧十分遥远。
朦胧之中,少女的身体显现出了更加清晰的轮廓。
“洛雨……”
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意识到,少女已不再是那个对我而言只需表妹二字就可以完美概括的存在。
我喜欢着洛雨,但是那是一种慢慢积淀的情感。
可是现在,月光之下少女的身姿,却让这份情感发生了我自己所难以控制的转变。
“哥哥……你知道吗?”
月光,外面的世界,现在我已经感受到了。
而几分钟前似乎正在寻找着这一切的洛雨,却在沐浴着幽静月光的同时,闭上了唯一可以感受其存在的双眼,并再一次地轻启朱唇。
“能够独占哥哥的日子,洛雨已经等待了多久了吗?”
少女所幻想着的那个世界,并不属于被四角窗扉和环绕四壁所隔的另一方天空,而是……
“我感觉到了……”
我的意识错乱了,空气有了形状,时间泛起了波纹,我好像无法感知自己的存在一般,被另一股意识,深深地吸了进去,成为了自天空向下俯瞰着自己的看客。
我看着自己向洛雨伸出了右手。
洛雨虽然依然闭着双眼,但是她却依然察觉到了我的动作。
“已经……无所谓了……”
抓住少女的袖口,我在将少女揽入怀里的过程中,已然褪去了少女上身的衬衫。
不知何时,这位如我的挚友一般的表妹,已经拥有了足以令我沉醉于其中的美妙身体。
眼见着少女脸上泛起了迷醉之色,我将自己的手,伸向了她湖蓝色吊带背心的一角。
“表……哥……”
“洛雨,已经不用再等待了……”
不对!不该是这样!
半空中的我,试图阻止另一个我的动作,但是我的意志,却无法传入那个人的身体。
“哥哥……洛雨……已经准备好了……”
抛却了少女的矜持,此刻的洛雨的身上,只有微微加快的心跳在诉说着她的心境。
……
-------我想要一个妹妹。
-------如果……可以实现的话,我愿用自己的一生去保护她,即使代替她承受所有的苦难,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如果……我有一个妹妹……
-------妹妹……
……
“呼……啊……”
早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在我醒来的第一时间,刺入了我的双眼。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令我感到的意外的是,将我带入新的一天的并不是少女一如既往的问候,而是身旁不着存缕的她失措的尖叫声。
“啧啧,你竟然比我醒得还要晚,这算是一个我们不曾预料到的意外吗?”
“咕……”
下意识地遮住身体重要部位的少女一时语塞,不过在仔细观察了一下我的脸之后,她那不寻常的紧张便灰飞烟灭了。
“怎么了?因为发现自己睡懒觉的潜质而惊慌失措?这可不是什么有说服力的理由。”
我拍了拍她裸露的白皙肩膀,随后便自顾自地穿起了衣服。
而少女对于我的这个举动,没有表现出丝毫抵触的情绪。
“我……”
“做噩梦了吧,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对我撒娇的。”
在过去数不尽的日夜里,我与少女有过无数次的**,我们的身心,早已经融为一体了。
“这个……与其说是做噩梦了,不如说是回到了噩梦之中更加合适。尤其是看到你这张脸的时候……”
为了表示她此刻的不满与失望,她刻意加上了最后那句话。
“无所谓啊,被你讨厌早已经成了我的习惯,不过就算你再怎么讨厌我,在这张床上你不是依然一次都没有拒绝过我吗?”
“咕……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混蛋……”
少女并没有生气,只是傲娇似地顶了我一句。
“我为自己的混蛋感到无比骄傲。”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我也完成了穿衣服的工作。
可是,此时的少女却依然没有起床的意思,她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任由自己充满诱惑力的胴体暴露在初晨的空气之中。
“喂!”
我尝试着将她不知道飞去何处的意识拉回来,但是却没能立刻奏效。
“蝶衣!你给我醒醒!”
我呼唤着她的名字,不过近在咫尺的少女却依然忽略了我的声音。
这个家伙……被自己的梦吓傻了吗……
不再理会神游少女的我,走向了靠近房门的洗手间……
……
“!!!”
这是……什么?
“表哥!”
触碰到少女遮在腰间的右手,我的意识一阵恍惚。
我这是……在做梦吗?
这个问题,我不久之前似乎已经有了结论。
昏暗的房间,关闭的日光灯,苍青色的月光,病床上的女式衬衫,还有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女的气息。
“这是……怎么了?”
“表哥……怎么会这样……”
空气的形状,风中的波纹,已经消失了。
我的意识再度回归了自己的肉体。
我们维持着那个永恒的刹那之前的动作。
所幸,我们的身体,还未来得及发生禁忌的**。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中却有一股无法抹除的遗憾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刚才我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这……为什么连我也变成了这个样子……”
洛雨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她颤抖着的身体,向我诉说着她的恐惧。
这才是少女应有的感情,而刚才的我们,毫无疑问地迷失了。
但是,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却的的确确地写入了我们的记忆,我们都明白它有着何种特殊的意义。
“表哥……你真的……接受我了吗?”
“恩,我喜欢洛雨,这是我所无法否认的,即使知道这样的感情不会有结果,我也无法让它完全消失。”
“只能去忍受,是吗?”
洛雨的表情暗淡了下来。
她也和我一样,在忍受着某种情感。
“我别无选择,真的别无选择……”
“其实……我也一样,只是我不知道自己对表哥有着怎样的情感,不知道……”
她的话,和她方才所说的完全不同。
我也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是吸引不了洛雨这样的女孩的。
如果她不是我的表妹,我们之间甚至可能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所以我相信,现在洛雨所说的才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
“你不用照顾我的感受,毕竟连我自己都没有抱有过希望,所以你也不必帮我留住最后的念想。”
给我一个直截了当的回绝,让我彻底断了这份不应有的念想。这也正是我所期待的解脱。
“……”
洛雨沉默了,从她复杂的表情来看,她很难迅速回应我的期待。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我恢复冷静的时候,洛雨却失去了惯有的平常心。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我不仅仅只是一个男性,更是与她相处多年的表哥,想要给我一个干净利落的拒绝,于情于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最终,她好像逃避一般地离开了我的病房,甚至没能来得及拿走自己的衬衫。
……
自那之后,洛雨再也没有来过这家医院。
这件衬衫,也成为了她留给我的一个可笑的纪念品。
而我的病,则是在好转与恶化的岔路口上,出现了漫长的停留。
一同停留的,还有失去了洛雨陪伴的我,那长久的孤独。
可是,我却没办法去怨恨任何人,逼走洛雨的人,正是我自己。
我宣泄了自己情感,却对她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我对洛雨的好感依然无法淡化,除此之外,我的心中还多出了对她的愧疚。
这份愧疚之情我无处宣泄,毕竟它是不能对其他任何人说明的特殊情感。
住院生活,已经持续到了十一月的下旬,而我,也习惯了这里长久不变的白色。
在闲暇时间所写的小说,至今也没能抵达“序章”的范围之外。
结果,我也是个只顾自己的感受,而不懂得换位思考的人,可是洛雨那天所说的话,却给我一种空穴来风的感觉,若非内心存在着她所说的情感,她当时的行为,便显得非常突兀。这不是一句“我并不了解洛雨”就可以回答的问题。可是,我却没有太大的机会得到问题的答案了。
-------洛雨转学去了外地,通过父母的关系,进入了教学质量更高的学校,一心一意地准备起了接下来的升学考试。
我虽然已经完成了这一过程,但是不知何时才能离开医院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先洛雨一步,开始我的大学生涯。
时间是静止的,徘徊于不断重复的混沌,和令意识完全迷失的暗流之中。
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生在何处,自己的心脏,又是为何而鼓动着。
即使是清楚地了解自己对洛雨的好感,过去的我也不曾有现在的感觉。
静止的时光之中,似乎只有失落如同宇宙那般不断膨胀,也许将来的某一天,这份失落足以摧毁我的灵魂。
还是说,我的灵魂早已经支离破碎了呢?
2014年11月26日小雨
今夜无月,并不仅仅是因为天空中的雨云,而是自然法则之下,新月所应有的月相,即是黑暗之中不可见的混沌之光。
日光灯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开启了,最近这大约一周的时间里,我除了每天的早晨和睡前的梳洗之外,一整天都躺在床上看着电视,即是是午饭时间也不例外。
刚开始住院的那段时间,我还是有按照医生的吩咐,尽量控制自己看电视的时间的,但是这几天,我却将对自己的约束降到了最低。
我究竟是怎么了……
不愿承认自己心中的答案的我,选择了自我放逐。
面对父母,我除了窝在床上之外,什么都不做,甚至不说一句多余的话。
我不想死,但是也同样没有活下去的动力,就和大多数迷茫的人一样,在得过且过的心态之中承受着枯燥的每一个日夜。
“哈……”
这样下去不行,我体内的负面情绪,早晚会拖垮我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我却无法战胜这些负面的情绪。
走一步……看一步吧……
……
“真是……糟透了……”
又是一个早晨,只不过醒来的我,却觉得身心都异常疲惫。
自从那天之后,蝶衣就变得主动,并不再考虑秋雨的事情。
只不过,这对于我来说可不完全是好事。
每一个夜晚,没有节制的**。
但是我却感觉不到她心脏的鼓动。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蝶衣已经完全把自己的心隐藏了起来。
现在的她,就象是一个依照**和本能活动的简单生物,缺乏从前的她所应具有的情感。
可能在其他人的面前,她的伪装显得非常完美,这位外向豁达的少女依然保有她不变的风采,但是在了解她甚至胜过了解我自己的我面前,这样的伪装只能用拙劣来形容。
“早啊,醒了吗?”
此时此刻,少女已经完成了梳洗,正在落地百叶窗边迎接每一天都重复着从东方升起这一无聊过程的朝阳。
“蝶衣,我觉得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哈?我怎么了?”
少女的演技很假,不过这拙劣的演技之中却包含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
“我本以为你不会放弃的,而现在的你令我很失望。”
事实上,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与我的意愿不谋而合,行为符合我心意的少女,却并不是我所爱着的蝶衣。
我所认识的蝶衣,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这样的性格,我该如何去评价呢?我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我只知道,我对蝶衣的好感,很大一部分正源于与她相处的过程之中,她所表现出的坚持。
我曾经尝试着疏远她,并且直到现在也依然在做着相同的尝试,可是我做不到。因为她是蝶衣,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会不断向前的少女,一个我无法放下,却又总会给我惹麻烦的少女。
“因为没办法了啊……两条线都已经断了,蝶衣不知该如何是好……”
少女摊了摊手,轻描淡写地向我称述着这个事实。
“这不用你说,但是,我所认识的蝶衣难倒会因为这样的小问题就轻言放弃吗?线断了,再接一条不就行了吗?”
“完全不可能,洛雨拒绝了哥哥,而哥哥也拒绝了蝶衣。蝶衣真的恨透洛雨那个家伙了,但是恨归恨,蝶衣根本无计可施。”
她所说的,都是不容置疑的大实话,只要对蝶衣这一存在有所了解的人,都能得出这个结论。
“但是无计可施,和什么都不去做是两回事,而什么都不去做,和什么都不去想又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我可以把自己变成你用来忘却感情的工具,但是我却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和我**的千百个日夜,也不如与他触碰的一瞬那般真切。”
“不是这样的,你明明是……”
“错了,连我自己都无法承认自己,而且我离你的期望,差得实在是太多。你需要的,你向往的,是你现在无法触及的秋雨,而不是我。蝶衣,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自私,自私的你,不可能对我的存在完全释怀。”
“……”
她怨恨着所有的一切,除了那个男人……
这包括我在内的一切,都是她希望去改变的存在。
她的手段无比果断,无比狠毒,甚至可以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将自己这一存在完全抹杀。
“蝶衣已经如你所愿地金盆洗手了,你到底还希望蝶衣怎么样?”
“我?我还能希望你做什么呢,我只想看着你沿着自己选择的路走下去,无论成功也好,失败也罢。这既是我的希望,也同样是我的担当。”
“蝶衣不允许任何人为了拯救他人而自愿牺牲自己,即使你也不例外。”
“你想多了,我的立场不允许我这么做。如果真要说我有什么目的嘛……我要霸占你的身体和你的心,让名为蝶衣的少女将她的全部都发自内心,毫无保留地奉先给我。其实,说不定我也是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
我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在蝶衣的面前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你-----!”
她似乎想说一些咒骂式的话语,但最终还是把已经到达的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是时候了,打出我的最后一张底牌,为实现我霸占少女的夙愿,不使用一些手段是不行的。
“交易?”
“你知道的,秋雨现在的状况……”
情绪低落,身体再过不久就将恶化,如果洛雨再不出现,这样的秋雨就必然会病死在医院里,而洛雨一旦出现,就意味着蝶衣的希望,将彻底破碎。
“然后呢?”
“我可以仅此一次地帮助你……”
“你是说,你要打破中立的态度,站在蝶衣这一边?”
她的语调中带着兴奋,这是除了我以外的人无法察觉的兴奋。
“我可没有中立过,任何时候都没有,要我帮你,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在事情尘埃落定以前,我要你,成为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不仅仅限于夜晚,而是从现在起……蝶衣,将仅属于我一个人。而且,我不会给你任何的承诺,我只给你仅此一次的帮助,而如果事情最终脱离了你的控制,那么在这里的你,就将永远成为我的私有物,这个条件,你看如何?”
“看上去是个霸王条款,实际上你什么都得不到啊。”
“真是毫无道理的自信。”
“不不,如果事情脱离了蝶衣的控制,那么你所得到的蝶衣,就只剩下残破的躯壳而已了。”
面对着白昼之下的七彩之光,坐在床上的少年和背靠落地窗的少女,定下了终将决定过去与未来的誓约。
……
喘息声……我听到了奇怪的喘息声……并因此而意外地结束了午睡。
趴在床上的我,被自己此刻的心跳吸去了注意力。并沉浸于此刻身下奇异的美好。
“洛雨?”
这个结论瞬间就被我自己所否定,因为少女早已经离开了我。
这是怎么了……我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吗?
不管答案是什么,我现在都没有关于它的记忆。
人会忘记自己大部分的梦,我自然也不例外。
现在的我,身体出现了奇怪的燥热,无法抑制的欲望,自内心向外扩散,甚至诱发了身体的颤抖,和心跳的加速。
“真是该死……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唤起我对她的渴求……而且还是……以这么不堪的方式……”
源于本性的需求是很难克制的,以致于,我不由自主地将内心所想的东西说了出来。在这个没有听众的房间里,倒是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不会有人在意我,我现在的感受更不会被任何的人所察觉。
稍微忍耐一会,这种感觉就会过去……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只是一味地克制,和守株待兔有什么不同呢?
想要的东西,就要尝试着去争取,不管是物,还是人,亦或是自己想要的情感。
然而我的放纵却导致了洛雨的消失。
现在的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被欲望折磨的同时,身陷无止境的迷茫。
无法控制……根本无法控制……
在体内蔓延开来的燥热,逐渐点燃了我全身的欲望之火。
内心在燃烧,就好像要将我的精神吞噬。
迷失在扩大,自我意识正在消失,我又要像那天晚上一样失去自我了吗?
不可能的……现在洛雨并不在我的身旁,即使想要去寻求满足,在我的面前也没有任何的路可以走
除非,我将自己完全毁灭。
可是这不是很可笑吗?
“男人的浪漫就是亲手杀死心爱的女孩,再通过击败所谓的黑暗大魔王将女孩复活过来,除了那些老掉牙的小说之外,想不到现实生活中也有这样的例子啊!”
一个声音,从意识根源的朦胧中传出,几乎只是一个瞬间,我就明白了它意味着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声音,是我所不知道的另一个我,所发出的声音。
连我自己都无法想象,自己竟然只需要如此短的时间,就能够接受这个反常的声音。
“竟然完全没有感到惊讶……我该说你没有紧张感呢还是已经被各种各样的刺激吓傻了呢?”
“可能我比我自己想象中有着更强的适应能力……我该称呼你为我的潜意识吗?”
我整理了一下有些混乱的思路,对这个声音做出了回应。
“潜意识……这个认知倒也勉强称得上准确,何况现在你的大脑里还无法形成更加恰当的词汇去形容我。”
“为什么我能听到你的声音?”
“没有为什么……自己和自己之间,为什么不能对话呢?人格分裂并非是精神病人才有的专利,只是大部分人能够很好地将一个人格隐藏起来,或者将两个人格中和成相似的人格,所以在人格互换之时旁人无法察觉罢了。被你称为潜意识的那个存在,也有着隐藏未显现的那个人格的作用。”
意识当中的声音,以非常清楚地条理向我陈述着不可思议的理论。
“你所说的话还真是难以理解。”
“有什么难以理解的,这就是你所接受的知识,只不过借由我的声音传达给你自己,就如同写小说是将自己所构思出来的故事写于纸上,变为更加清晰的事物,以方便自己去感知一样。”
“可是你为什么以前没有对我说过。”
“因为我完全没有在你意识清晰的时候反客为主的机会,情绪失控或是无意识的状态下,你现在所感知到的我才有进入你意识中的可能。但是很显然,在你无意识的状态下你无法察觉到我的存在,而即使你出现了情绪失控的情况,通常也会由于情绪上的波动不够大,使得我依然无法撼动你的意识,而现在不同了。”
他终于将话题引到了“现在的我”这个我更加关心的问题上了。
“现在的你,首先处于刚刚从梦中脱离的状态,再加上洛雨,升学考试和重病等几件事让你的情绪十分低落,位于从无意识的状态刚刚脱离,并且情绪异常的情况之下,我也因此,才有了与你直接对话的条件。”
他又搬出了一套深奥的理论,只不过,使用常人难以在短时间内接受的理论去欺骗无知的人是骗术师们常用的手段,我本能地感觉到,他的话不可轻信,即使我对他是我的潜意识这一点没有丝毫的怀疑。
“哦?你在怀疑我嘛……”
我的他的不信任,被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而我也没有否认的意思。
“真是的,想要骗过自己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个家伙还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
真没想到,即使是潜意识,也有着自言自语的时候。
“那个家伙?”
“某个和你一样,在察觉到了异常之后选择了逃避的家伙,只不过,我所认识的那个人,是被抛弃的意识,而你,则是被选择的意识。”
两个意识……
在这一个刹那,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两个重合的人影……
她们有着一样的穿着,一样的容貌,一样的神态。
而我对她们,也有着相同的渴望。
“洛雨……吗……”
“或许你应该称呼她为‘蝶衣’……”
比起洛雨,这个名字对我来说要陌生太多,然而,我的潜意识,却以这个更加陌生的名字,称呼着那个我所熟悉的存在。
“蝶衣就是洛雨吗?”
“完全不是……那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存在呢?”
他对我的问题嗤鼻一笑,我甚至在他的话音中,感觉到了些许的愤怒。
“蝶衣……”
一个占据了洛雨的身体的另一个意识,我一直下意识地将她和洛雨区分开来,而且这两个人,对我的态度也有着天壤之别。
“她是比我所遇见过的其他任何人都更加可怕的存在,也是我所爱的女孩。”
“你……我所爱的女孩?”
“是我,不是你……你不了解她。”
他刻意纠正了我的话,否定的理由。
“连我都不了解的你,又怎么可能会了解她呢?”
“这……”
“如果你真的无所事事并且**难耐的话,就去试试看吧,试着把蝶衣从我的手中抢走,我对此表示期待。”
他留下这句话之后,便没有再发出任何的声音,而我的体内叫嚣着的燥热因子,也依然在渴求着,释放的瞬间。
……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回到属于自己的狭窄房间里,等候在这里的少女此时竟眼泪婆娑。
“你……混蛋……”
没想到,她用于迎接我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不怎么文雅的词汇。
眼看着她拖着被白色连衣裙覆盖着的瘦弱身躯像我扑来的时候,我没有选择回避。
“啪!”
只是我所期待的热情拥抱并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胸口被一个软绵绵的拳头所击中的触感。
“这就是你的欢迎仪式吗……是不是太简陋了一点?”
“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情?”
她反问道,尽管脸上写满了愤怒,但她的话中却分明透露着无奈。
“那是附带的赠品。”
“蝶衣已经答应你的条件了,蝶衣现在已经属于你了,你为什么还要……”
少女抓住我的领口,但是以她的力气,却没有办法将我的双脚拽离地面。
“这是签收啊,不这么做的话,蝶衣就不可能成为我的东西。”
“你……”
她清楚地知道,我的话没有任何虚假的成分,这是我们共同的认知,可是这刺耳的话却让她难以回应。
“既然你可以为了那个废物赌上你的全部,为什么我就不可能为了比那个人重要得多得多的蝶衣拼上我的存在呢?”
“……”
“这局棋,我不可能输,无论结果如何,蝶衣都已经属于我了……”
带着对这个无法改变的未来的期待,我在身体的第一崩坏之中,失去了意识……
……
蝶衣是洛雨的潜意识--------在与自己的潜意识的交谈中,我得出了这个结论。
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是我却选择了相信。
更准确地说,是强迫自己去相信。
因为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别的路可以去选择。
蝶衣是我与洛雨之间仅剩的连接,也是目前为止唯一可以让我的心脏停止坠落的手段,作为救命稻草而言,它虽然称不上有什么效果,但至少在暂时消除我的绝望的同时,还有微小的可能逆转我的悲伤。
最后,我愚蠢的逃避,只是延缓与她再会的时间而已。
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开启我关于蝶衣的第二段记忆……
性别,女,年龄17岁,高三学生,身高153CM,发型是双马尾,但是在非公共场所还是更喜欢黑长直的发型,性格外向,行动派,但是思维细致,头脑好,家务万能,目前独居中,有着一位废物一般的表哥,还有就是,姓名……
姓名,这个应该紧随性别就完成的设定,被我放到了最后。
下定决心之后,到实际行动之前,依然需要一点点勇气。
如果你能感觉得到的话……
“这个名字,蝶衣已经不想再重复了……”
即使如此也再次说出这个名字的少女,驱散了的笼罩在我心间的雾霾。
寻回了失去已久的她的声音,我也同时找回了自己的心意。
心灵只因她的一句话就得到了救赎,现在的我正回归平静。
“心情不好吗?”
“哥哥以一种几乎残暴的方式给蝶衣发了好人卡,蝶衣的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啊!”
话的内容是玩笑式的抱怨,但她却以一种做作的语调来掩饰不易察觉的哀伤。
“不是这个原因吧,虽然不知道这个感觉是否准确,但是我却隐约感觉到你在忍耐着什么。”
“哎?竟然察觉到了!不应该这么快才对啊!”
她的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惊讶。
这份惊讶之中夹杂着惊喜,但却同样包含了不逊于这份惊喜的恐惧。
“之前,我和自己的潜意识进行了一次对话,所以对于蝶衣多多少少有了一些自己的了解,会察觉到你话语中的异样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终于不是‘你是我创造出来的角色,所以你心里想的我一清二楚’这样的霸道理由了啊,可喜可贺。蝶衣一直都相信哥哥能够再一次接受蝶衣的。”
她没有因为被我拒绝了一次就受到什么影响,依然保持着一贯的开朗。
“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该释怀的早就释怀了。”
“嗯,哥哥这一次,准备给蝶衣安排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这一次……吗?”
看来,她是把之前那个还没有开始就被扼杀在摇篮之中的剧本当作是我们的第一次邂逅了啊。
“嗯嗯,虽然蝶衣和哥哥所写的那个女孩或多或少还有一些区别,但是至少那是以蝶衣的名字命名,并包含了哥哥的满腔热情的角色嘛!”
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得出满腔热情这个完全错误的结论的,但是听着她兴奋的声音,我实在是不忍心这么快就泼她的冷水。
“我就勉为其难地试着塑造一个能够入眼的角色吧。你也是,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不要太过期待了。”
“不会的,她和我之间的差别,不会超过百分之十哦,这是蝶衣可以预见到的事。蝶衣的生命已经于她连接在一起了,无论哥哥赋予她怎样的命运,蝶衣都会和她一起微笑着接受我们的未来。”
蝶衣的声音,在我的意识之中引出了奇妙的形态。
这位曾经不止一次地说着将自己的全部都托付给我的少女,有着于洛雨相同的外表,与完全不同的性格。
我想,我可以在自己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属于她的形象。
唤起我沉睡的意识,将她与记忆中的洛雨相连接,我所需要的人形,也就跃然纸上了。
……
-------我想要一个妹妹。
-------如果……可以实现的话,我愿用自己的一生去保护她,即使代替她承受所有的苦难,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如果……我有一个妹妹……
-------妹妹……
……
从前,这个世界上有着一位非常普通的男孩,他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有着严厉之余不失温柔的父母,和可以用一帆风顺来形容的生活。
他生在一个和平的时代,在繁华的大城市成长的他,无论是在学校还是自己所居住的社区,都有着稳定的朋友圈。
在优越的环境中成长的他,并不知道什么叫作苦难,感受过各种各样的幸福的他,缺乏被称为苦难的另一半。
但是作为一个孩子,他不得不接受自己所接触到的一些未知的东西。
他也会不自觉地渴求一些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也许在旁人看来,他并不缺少什么,但是男孩自己,却时常会困惑,因为他所接触到那些人,所露出的那些他难以体会的表情而困惑。
自小浸泡在儿童读物的男孩没有接触所谓痛苦的机会,他生活的环境也代替他拒绝着外界所有负面的东西,这样的男孩虽然有着快乐的心,但这份快乐却是不完整的。不明白何为痛苦的他,同样不知道什么叫做快乐。
寻求未知,是人类特有的本能,对于年幼的孩子而言更是如此,有一些阅历的人,在寻求未知的同时,也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而没有这份恐惧的制约,求知欲就会让饥渴的心不由自主地接受各种新的事物。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一帆风顺的人生,痛苦必将会到来,这对于谁都不例外。
只是,男孩所感受到的痛苦却被困惑所包围着。
他读了一本奇怪的书,讲述了一个少年与妹妹在贫困的环境中相依为命,并为妹妹寻找幸福的故事。
男孩读不懂那个故事,但是他却触及到了那个故事中所包含的痛苦。
不,那不是痛苦,对于不知快乐为何物的男孩而言,那是未知,和快乐一样充满吸引力的未知。
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同样渴望着未知的自己。
自从接触了那个故事,男孩的行为开始发生改变,他尝试着去做一些让自己感到痛苦的事情,但是无论他去做什么,都无法改变他生活在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之中的事实。
于是,他试着去想象那个故事之中的少年,但是他发现,他做不到,因为他并没有一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存在。
孩子的思维是如此简单,所以男孩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不像那个少年一样,拥有一个妹妹。
如果自己能有一个妹妹,自己就能去照顾她,就能为她去努力,可是现在,自己却完全做不到。
渐渐地,男孩的情绪失控了,他没有妹妹,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缺少了什么,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疼痛以外真正的痛苦,这份源自内心深处的痛苦让他脆弱的意志解体了。
“我要一个妹妹!”
男孩的疯狂,最后演变成了对这句话的不断复述。
然而,这个看似普通的愿望却绝望得可怕。
因为即使是再溺爱孩子的父母,也不可能仅仅因为孩子这个可笑的要求就再去生一个女儿。而男孩的亲戚当中,也并不存在可以被他视为妹妹的存在,一个都没有。
男孩变得越来越反常,但是周围的人却绝对不可能知道这个年幼的孩子的心中有着多么可怕的空洞,他们只是简单地认为,三分钟热度一过,男孩的热情就会迅速地褪去。
而事情,也在男孩徒劳的祈求之中归于平稳。
他想要一个妹妹,一个能够让自己拼尽全力去保护的妹妹,一个即使为之承担所有的痛苦也在所不惜的妹妹。
就像很多孩子儿时心中无法实现的奇妙愿望一样,男孩的愿望也将归于尘土,并在时间之流的冲刷之下化作不曾存在的虚无。
可是,事情却有了转机,就如同顺应男孩的呼唤一般,一个从天而降的妹妹进入到了男孩的生活中。
虽然并非父母所生,但是那个舅舅家的女孩,却是男孩可以视为妹妹的存在。
……
“这位名为‘蝶衣’的少女的出现,让男孩的命运,转向了一个不属于他的方向。于是这就是蝶衣的登场啊。”
我每写一句话,少女都会把它读出来。
老实说,我在写任何东西的时候,都很反感有人在我的周围晃荡,更不用说是直接看我的所写的内容了,但是,此刻蝶衣的存在却没有带给我任何不适的感觉。
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我们的心脏是融合在一起的,她的声音能够让我回应自己灵魂深处荡漾的情愫。
笔尖划出心跳的痕迹,而蝶衣的声音则象征着心脏的鼓动的声音,这让我,前所未有地肯定着自己。
“联系着我自己的经历,设定了这样的故事背景,以我自己为原型,男主角的设定也相对容易一点。”
“钻牛角尖的男孩子,简直就是哥哥的翻版,所以蝶衣也就是洛雨喽?”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原型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蝶衣就是蝶衣,这个角色,就由蝶衣自己来塑造吧,我只要负责把她写出来就行了。”
“真的吗?如果是蝶衣的话,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啊!”
“没事,既然是小说,出现一些现实中难以想象的剧情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只要祈求上天就会降下一个妹妹这种事,如果放在现实中,某些无药可救的妹控岂不是会幸福地死掉。”
蝶衣是个很特别的女孩,我隐约觉得,她比我更有写小说的才能。
或者说,我对文字和角色的驾驭能力实在不能看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哥哥难倒就没有想过,自己其实生活在某个三流作者的剧本之中吗?”
“三流啊……在我看来,简直不入流。”
让我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经历几件重大的倒霉事件,这个剧本简直就是专门为了折磨我而存在的。
不过……在这无止境的不幸之中,也有着令我感到幸福的存在。
“悲剧让人珍惜现在,喜剧让人相信未来,那个人也许是为了让自己能够珍惜当下的美好,才会赋予我们悲惨命运的吧,若是他知道了自己的剧本能的能够决定他人的命运,他还能够有勇气去正视眼前的文字吗?又或者,他会去改变已经设计好的未来呢?”
我对那个高高在上的上帝没有一点的兴趣,而且作为剧中人的我们若是真的能改变他,那改变他的其实也只是他自己而已。蝶衣的话中让我感到特别的,是“我们”这个普通的字眼。
如果是平常的我,断然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蝶衣,我想要了解她的一切,以致于让我试着去仔细解读她的每一句话所包含的意味------即使这些意味只是我的猜测。
“蝶衣你,果然有着特别的经历……”
短暂的沉默,也许蝶衣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的情感。
“蝶衣的经历嘛……也没什么,而且比起提及那些没什么意义的东西,蝶衣对哥哥笔下的另一个自己更加感兴趣。”
……
男孩得到了一个妹妹,一个被名为蝶衣的女孩。
虽然他没有办法一直陪在蝶衣的身边,但是他依然尽可能地陪在蝶衣的左右。
对于命运的施舍,他正在自己意识不到的情况下,兑现着自己的诺言。
蝶衣的父母因为工作的关系需要经常性地外出,每每此时,男孩就会将蝶衣接到自己的家中,对少女加以呵护,将少女如同从前的自己那样,保护起来。
这种保护,远胜于简单的兄妹之情,而是一种心之所向。
不论自己为蝶衣做什么,男孩都能感到满足,即使被年长的男性拳脚相加,身心俱疲,遍体鳞伤,男孩依然感到满足,因为他承受了痛,并施与了爱。
扭曲之心如狼似虎地享受着同样扭曲的回报,这同样是一种本能。
扭曲的施与之爱,最终转变为了男孩的本能,即使男孩与他所爱的妹妹一起一天天地长大,他的这份不变的本能也停留在了永恒的时光之中。
这是祈求的代价,也是兑现的承诺,他将承受原本属于少女的所有苦难,并以此为乐,直到生命的终结。
而就在这个夏天,属于这个已经十八岁的男孩的最终苦难,终于到来……
……
“这个就是序章了,既然蝶衣就在这里,那就不妨写一个男主角和蝶衣在医院里的故事吧,也正好贴合了我们现在的状态,能更好地感受剧情,写下文字。”
“这所谓的最终痛苦该不会就是重病和死亡吧。”
“嗯,不过这和我没有关系啊,虽然我的目前的病情也不是非常乐观,但是离死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的。”
“蝶衣当然知道,可是蝶衣总觉得哪里不对……承受蝶衣的痛苦,随后是重病和死亡……”
思考着她口中的异样,蝶衣和她的声音一起消失了。
而我所写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已。
……
“呜……咕……”
我在不变的白色世界中睁开了双眼。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吊扇,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褥和枕头,这个房间里的一切,几乎都是白色的。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是我却在心中将所感知到的事物都染上了这个不祥的色彩,除了……
“总算是醒过来了,蝶衣还以为你这一睡就会睡进棺材呢?”
少女嘴上不饶人的习惯一点也没有变,虽然她对我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没这么容易死的,毕竟我的报酬才刚刚到手而已……”
身体的力量正在从一个我看不见的缺口流失,但是我距离死亡却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你这个自私的家伙,根本不顾蝶衣的感受。”
少女还在生我的气,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并不是一个单纯的道具,不可能完全按照她的意志行事,就如同她不可能事事如我的愿一样。
哦,对了,现在这个结论已经不那么准确了。
“想要得到你,没有什么更加简单快捷的方法了,不是吗?”
少女此刻已然成为我的所有物,至少原则上她必须对我言听计从-------其实我对这样的强制性占有没有什么好感,以柔克刚式战胜她的矜持,让她发自内心地顺从我才更加符合我的美学。
“你还是早点死吧!没事找事的笨蛋!虽然蝶衣不怎么讨厌就是了……”
看来她也知道自己在我的面前无法掩饰自己的心意,所以干脆说了出来。
“话说,我真的会死……对吧”
“谁知道呢?从目前的情况看是这个样子没错,可是对我们这样的存在而言,死这个字眼算得上是莫大的奢侈了。”
“不管怎么说,剩下的这段时间,你可要负责照顾我啊!”
伸个懒腰,我翻身下床。
不再去考虑自己昏睡了多久的问题,走向窗边的我,尝试着呼吸来自外面世界的新鲜空气。
“说得好像蝶衣以前没有照顾你似的,两个混蛋!”
要同时照顾两个别扭的家伙,蝶衣恐怕会忙不过来吧。
不过我了解她,现在的她简直就是乐在其中啊。
“说起来,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无药可救的样子一点都没变,而且同样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你们这一副悲情小说男主角的样子让蝶衣已经审美疲劳了。”
“哦?看来小说已经开始了啊!”
“恩,接下来就该把他往我所期待的方向去引导了。”
她所期待的方向嘛……故事结束,秋雨出院,我消失,而这个家伙则要去面对长久的孤独。我这个已经受够了的混蛋倒是无所谓自己的结局,如果她已经做好了独自留在这个世界的准备,也就轮不到我替她去说什么怨言了。
啊啊,面临崩溃的身体啊……再过不久就可以解脱了,可惜我剩下的日子里,将不能再和蝶衣结合了。
“那种可笑的行为嘛……其实也无所谓了,谁离开,谁留下,其实没有什么区别,自欺欺人的到底是谁啊……”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没什么……”
我走到了阳台上,在那里,有恒久不变的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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