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多年。
听着婚礼进行曲的我，被人牵着手肘的我，走进了粉饰得华丽的大门内。
但内心的那种莫落，或是空虚，到底是因为那混杂不清的回忆，还是当时牵动我内心的雅薇，并未能在这场盛宴出现。
看着走在最前的那一对新人，走上了宴会的舞台，我松开了被芯芯缠着的左手，连同身边的中学同学，一同向馨羽和嘉聪献上祝福。
心中不安的我，并不想在这种地方多作停留。趁着芯芯迟了一步地向馨羽送上祝福，我靠到了嘉聪身边，说出了事先提过的早退。
他望了望被馨羽相谈甚欢的芯芯，没有多作犹豫，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头转身时，给了我一个会心的微笑。
在得到当事人的同意后，我终于逃离了那个压抑的气氛。走出酒店大门的我，深吸了两口街边的汽车废气，却没能把心中的纳闷排去，反而让呼吸道敏感的我，轻咳了两声。
按照原定的计划，我克意地放慢了自己的步移，好让身后发出急促的高跟鞋踏地声的她，不至于无法跟上而跌倒。
「哲，这么久不见，你就打算这样回去？」同样从宴会中跑了出来的她，拉住了我手肘处的西装衣袖，用喘着气的柔声问道。
「虽然是这样说，你不也是回不去了？」我停下了脚步，好让追赶过来的芯芯，能在跑动后缓过来。
「是什么驱使你提早离去。」容貌依旧的她，往日散落于后肩上的黑直长发，微弯地束于左肩上，染成淡棕色发端挂在高领的紫色晚礼服上，略为翘起的发尾没有避盖反而凸出了女性独有的曲线。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望见盛装的她，在转回了视线，咽了一下口水后，才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这么简单的字词，在独自排练了好几次，竟然还是被她的改变影响。
「那你又有什么理由呢？」我把离她较远的右手插入裤袋，顺势擦干手心中冒出的冷汗。
「不说这个了。」芯芯摇了摇头︰「你最近过得怎样。」
和我一样不懂得如何引出话题的她，如我所料地用了这句听话是她常用的开场白，有备而来的我自然是有应对的方式。
「还好。」但我望了望前方的路程，觉得还可以缓一缓，所以在迈开脚步的时候，给出了让她想追问的回答。
「最近几次发短息给你，你都没怎么用心在回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她这种不讨好的直白提问，并没有使早有防备的我生厌，只是，我可能又要把同样意思的话，换成另一种说法。
「毕业几年，大家都是打工的，会有什么问题？」
我的确是遇到困难，但这种可笑的事情，又怎能让在我身边，身为当事人的她知道。
但我还是笑了笑，那种比微笑略深，却还是没能从中看出什么的笑容。
「她最近好吗？」她跟在我的旁的她，把话题拉至我没能料到的地步。
「你说的是……」虽然知道她所问的人是谁，但离停车处的距离，好像有点远。
「你知道的……」
「是雅薇吗？」我平视前方，装傻问道。
「嗯。」
「她最近在休假，反而是你，还是在学校里吗？」我轻声回问。
「明明是拆散了小亮和婉婷，破坏别人感情的罪人，你怎么还在关注她？」她没有回答我。
「给大家一次机会，重新考虑一下，不好吗？」我也有没正面回答她。
「考虑？她有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吗？明明是一个自私的人，在最后一场表演中，连提提案者的她都没有上场表演，那表演也没其他班级来得有趣﹗」学识渊博的她竟然用到了如此低劣的句式，连会让意思混淆的连句重字都用上。
「台下的观众迟早会明白的，就像评给我们最高分的老师们一样。」事实再一次证明，学术成绩好的人，不一定能在平日表现得好，毕竟这是他们不熟悉的范畴。
「这也改变不了她自私的本质。」她生硬而低沉的语气，并有使我在听到了她的立论后动怒。
「人都是自私的，如果不是的话，你也不会在此介入我的生活。」我不停步地转过头，望向她半合的双眼，感受她疑蔽两瞳中的失神。
但她在留意到我的动向后，还是强行打地精神，睁大了疑感的眼睛︰「没错，就是这样。」
她承认了这一点。
「你不需自责，每个人都是这样，就像私自去旅行，而不能来这个突发婚礼的那两个人。」我提起了裤袋中的手，望了望手表，对了对时间后，再放慢了脚步。
「他们……复合了？」从她惊讶的声音中，传出了一件不争的事实。
「满早之前的事了，可能你没有留意到吧﹗」不知不觉被疏离的人，其实也不会感到不快吧﹗
就像无知的人，永远觉得自己是成功的一样。
但无疑，我被发现了我自身的失败。
走到了路边的我，在望了望身后停顿的芯芯后，顺手拉开了恰好停在我身前的车门。
「公司的车，」我给出了前提，消除了她的疑虑︰「顺路吗？」
「嗯。」她点了点头，弯腰坐进了里座。
进入了轿车内部的她，不安份地缠上了我的手，对此，我也无法做些什么来阻止。
「中学毕业过后，我们好像就只见过一次。」轻轻把脸靠在我肩上的她，柔声道。
「不，加上今天，已经两次了。」尽量屏息，不让她身上香味传到鼻孔里的我，把这当成我说话结巴的理由。
「容我这样说吧﹗如果不是当初她把我骗开了，今天走在宴会中央的人，说不定就是我们了。」
她把脸埋在我在领口肩旁，沾湿了我西装的一角。
「可是结果……」
「可是如果﹗」不连贯的句子，就这样被她打断。
「可惜没有如果。」咬文嚼字的两人，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令人怀念的中学时代。
但也只是仿佛，没人能改变由自己一手构成的结果。
不知道为什么，她止住了哭声，我也放轻的呼吸。
也许，这就是失败的人同相拥有的默契吧。
我轻声着她的呼吸，并没有把合上双眼的她给推开，因为她的疲倦，已经得到了从倒后镜传来的认可。
汽车终于停下，停在了一个前方没有红绿灯的路口。
「到了。」我推了推倚在我身上的娇躯，装睡避开尴尬的她随之而醒了过来，近距离地睁开了双眼。
她慢慢靠了过来，而我也只能慢慢后退。
几乎能感觉到她吹出来的鼻息，我已无法再等下去了。
「冷静。」我给出了提示。
她在闭上了眼睛的同时，好像也失去了听觉，对我精简的告戒充耳不闻。
「车上不只我们两个人。」这是最后的提示……
「如果说只有我们两……」
「她不是司机。」我推开了对上雅薇视线的她。
后退两步慌张地整理仪容的芯芯，错开了雅薇的视线，望向了窗外自家的大厦。
「我就是个失败者。看到我这样，你竟然还能接受我……」
她没有落泪，反而是坚强地用懊悔声音对着玻璃上的倒影，自话自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没什么好伤心的了。」开口的，是坐在前座，伪装成司机的雅薇。
「如果当年不是我惹到了那群混混，你们之间应该就不会这样一波三折了……」也许被勾起回忆的她，早就看清了现实，但还是想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不是你，还是会有其他人的。」似笑非笑的雅薇望向了我︰「他还是一样会受伤的。」
可芯芯摇了摇头︰「可我还是错了，无论是在哪一件事上。」
「谁不会犯错呢？而问题，总不是出在错误身上。」雅薇推开了前座车门，再拉开了芯芯身旁的车门。
「既然来了，能邀请我到你家坐坐吗？好像，还没有同学去过你家玩。」从车门探出头来的雅薇，用简单的一句话，戳中了芯芯的痛处。
看着呆立不动的芯芯，雅薇直接伸出手，把车内的芯芯拉出了车门︰「这没什么好犹豫的，如果不是上次聚会恰好看到你空白一片的通话纪录，我也不会如此武断……」
听着渐远夹杂着低泣声的对话，我不禁再次感叹自己的无能。
明明一心想帮助其他人，却连他们最基本的需要都不知道……
走出了车外，想到换到前座的我，隐约看见了在大门前高举的大姆指。
这是在嘲讽我吗，雅薇？
我把戴有定婚戒指的右手放在上軚盘，不禁又回想起当时雅薇所说的话。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聪明无法被普通人所留意，而帮助只能存在于无声之中。
没有嘉许，没有奖励，只有默默的付出。
但我相信，就算无人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到最后还是能得到回报，还有想要的结果。
很可惜，我做不到这一点……
但至少，能见证自己心愿的达成。
这，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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