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学院,阿斯法瑞亚,再一次被黑暗的宁静拥抱,只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有一个不寻常的身影在高处俯瞰着。嘴上叼着湿透而无法点燃的烟卷,欧雷加在蒙蒙的世界里把这个地方的一草一木收于眼底。
上一次抽烟,还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那一次是干什么才决定再也不碰这玩意的呢?有点忘记了。或许不是忘记,是被人封锁了呢?没关系,今天也许就是一个了断。
最后一眼,集中在那个地方,自己学生们所在的那栋楼中。转身,银镜闪耀,光芒收敛,消失在空中。
……
银镜在暗无灯火的城市的某个角落再次亮起,熠熠生辉的绀紫色没有悬念地出现。
一道惊雷劈过,让人惊愕的,有四个人影在此地将欧雷加围住。这其中有那么几个熟面孔,在欧雷加的回忆中出现过——第六雕像,“岩山”,第十雕像,“血盐”。
“这么兴师动众,你们还亲自前来这种破地方,你们是多么瞧不起我?”毫无情绪波动,冰冷的一句,俨然不是日常的模样。
第三雕像,“折虐”兰德里,以及第七雕像“刈人”
“就是瞧得起你,才不敢掉以轻心啊。”闪电的电光照耀,才看清此人的面貌——兰德里!
“久违了呢,第五雕像。”
“上个月不是就说好的吗?又来烦人?”
“我本人是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或许是是分身和你说的话呢~”
“随你高兴好了。我们开门见山。”已经透露着浓浓的不耐烦。
“好的好的,谨诺~”兰德里用某个国家的礼仪鞠了一躬,让人不寒而栗,“作为饲养员,你是不是对宠物们太放纵了一点呢?”
“他们是我的学生,只要不出格,我爱怎么就怎么,你管得着吗?”欧雷加故作没事地摊摊手,一脸无可奈何,“喂,你们几个倒是说说公道话啊?”
然而除了越来越大的暴雨之外没有任何回应。昔日战友,数十年未见竟然如此缄默。
“这可不行呢~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嘛……”
“都二十年没合作过了,你我都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德行,你还能猜到我?”
“呵呵。这么讲就没谱了,你觉得有些伪装在我眼中能生效啊?”
“不能说‘是’,毕竟我没什么必要伪装。”
“是啊是啊,我看出来了呢~”邪魅地低头微笑,眼中泛起腥红,“还记得罗立下的规矩中背叛的徒刑吗。”
“哼……你这嘲讽只有零分,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脑袋上扣,罗有说过对自己学生宽一点是——背叛?”欧雷加不怒反笑。
“艾希菲。”
“……?”
“要不是流炎,你也就不会暴露。”
“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是在那个地方获得了一点艾希菲的心痕吧,然后存在那块石头中,然后艾希菲将某些东西交给了流炎,最后……我在回收流炎记忆的时候是你救他出去的,是吧?”
咣!又是一道响雷。
“……”欧雷加终于开始凝重起来,“你是,如何知道的。”
“呵~”兰德里微微一笑,邪魅地叹息起来,“我吗,我其实根本不知道呐。是你刚刚告诉我的啊~”
“!”
“我只是嗅到了艾希菲的味道,哪里知道那么多,只是随口说说,谁知道让我确定的人,是你自己啊,哈哈!”
哟哟……被摆了一道啊。
“好好,我投降我投降。”突然,欧雷加举起双手,往后退了几步,“我真只是想好好当回老师,这点愿望都不行?”
“呵……你可以自己先逃,免得看到他们被收拾,或者,你猜猜看另一种结局?”
“我……”欧雷加看起来有些颓然,和兰德里的对视似乎并没有占据上风,然后忽然底下头——
“我——”
心痕强力波动瞬间在他身上爆发,正好合适的一块镜面在几乎一瞬间将他吞没!
然后几乎在同时,在离岩山不足两米的地方出现一掌抓过去,不料被岩山敏捷地抓住了那只手。
“……”
一道小型镜面立即吞没欧雷加被抓住的手,另一段直接出现在岩山的脸上——“相位碎裂炮。”
崩!
一声巨响,掌下整个人的脑袋化为无数透明的小方块散落四处。欧雷加站在岩山失去脑袋的身体上,看着兰德里,此刻的他,看起来已经和回忆之中别无二致!
“——不选。”
反射般擒住背后血盐袭来的一只手,表情忽然狰狞起来——那只手臂在浑浊的粉碎声中扭曲变形,“咳啊!”侧踢落在对方腋下,半截手臂直接脱离本体被扯断在欧雷加手中,鲜红的血液喷在欧雷加脸上。
但是当欧雷加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刈人手臂化作的镰刀离颈部已是咫尺!
轻描淡写一弹,镰刀陷入银镜之中。
咔嚓!自己的镰刀从一个“不可能达成”的角度划过自己的脖子,然后一颗头颅就这样旋转着掉落,也伴随着剩下的身体倒地。
“嘶……”伸出舌头来,舔舐掉手臂上的一点血迹……现在他这副模样,俨然回到了当年的“棱镜”!红色在雨水的洗刷下迅速消退。
“……”整个战斗过程之快,兰德里未出一招便被结束,他也有点懵。
“我就说,这几个家伙都死了,怎么还站在这里,看来你造尸体的技术不怎么样啊。”
“……”这回轮到兰德里,脸色极为难堪。“你看出来了?”
“你用来关押那群孩子的这里……不就是某人的心吗?不然你能在这里搞出这些花样?”扔垃圾一般扔出手里的半条手臂。
“还是有点吃力的,毕竟在这里只能用五阶力量,高了就会被排斥出去……凭你的五阶水平……三个不到四阶的尸体,还奈何不了我。”
欧雷加抹了一把脸,咧开嘴,显得有点可怕——“你知道,对我的东西有想法,你活着走不了。我现在打算带他们走,别碍事。是你自己滚,还是我帮你?”
“噗……”兰德里忽然嘲讽似的捂脸狂笑,“哈哈……看来你学生没告诉你啊?”
“哦?”
“你带不走的,真的,至少有一个你带不走。”
“我自己想出去,和被抛出去,不管哪种方法都能顺便送他们,不知道你还抱有哪一丝幻想?”
“你能把一个人的心带出去吗?”
“懒得跟你废话。”说罢,正要开镜冲到兰德里脸上。
瞪!兰德里的眼中爆射出不祥的光影。
(不好!神蚀!)心痕完全展开!
两个极其强大的心痕在各自的边界碰撞出震地的冲击!
“看来你知情的两个学生都还没告诉你吧?”
“……”忽然想起流炎,难道是他那时候很苦恼的什么事情?
兰德里故意悬在半空,玩世不恭的笑脸让人心生不安,尤其是这一次,他那胜券在握的模样——
“这是你学生,云惜愿,她的内心世界啊。”
……
“你说什么……?”
“字面意思哦。”
“你!”暴戾的气息蔓延开来,愤怒占据的欧雷加眼中的绝大部分神采……
(哎呀哎呀……生气了呢……呵呵。)
咔吧!
“!”
石块组成的巨手猛地卡住欧雷加的身子,如果不是欧雷加反应够快,有所招架,现在已经被砸成肉酱。
“哈……!”瞬间用银镜包裹自身与岩山的手臂,然后突然关闭,岩山的手臂被封断,只留下前半截。
“切……没了脑袋原来还能动……那就全拆了!”
嘶啦——
手上与颈部霎时传来剧痛,急忙抬手一看——右手的沾了血的部分正在被一点点腐烂!还有颈部的一点点血渍!
大意了!血盐的能力!
右臂的血肉开始膨胀,正在变异。
欧雷加当机立断,曲光刃凝结,将自己的右臂斩断!
“呃!”赶紧止血。
地上的手臂开始变形扭曲,自己动了起来,在血液的滋养下,慢慢变出了一头小型的恶心生物!
“叽!”对准活着的生物,直接飞扑过去。
“去你的!”
一拳打在怪物身上,波纹肉眼可见,然后——碰!炸为一片血雾!
“唔!”空气中逐渐弥漫这种红色的液滴,轻易呼吸的结果就是……不堪设想!
不能再在这里面!出去!
银镜打开——“上哪去啊?”
“!”
刚出镜的第一眼,就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近在眼前。
闷声撞击……银镜破碎了,一起飞出去的除了碎片还有欧雷加的身体……
重重地摔在一根柱子上,然后像是被早早料好的,几乎是瞬间,两把尖锐的刀锋从左右两边各自穿过胸膛……
这一次,只有一个人的血。
这只是那个没有脑袋的刈人的身体,被切开的脖子还在涌出红色。
“咳啊!”一口鲜血喷出来。
“哎呀,都说了大意不得啊,你只知道我操纵了三个人,却忽略了他们都是死人这一点呐。我能操纵死人,在这里,那么他们有没有脑袋也无所谓啊。”
“咳咳……”
“都是所谓感情这种东西……不然的话,我真的不是你的对手啊。”
“噗……看来兵不厌诈……”艰难呼吸,尽管是两刀齐下,欧雷加感觉到兰德里的操纵下故意避开了心脏这样的要害。
兰德里走进欧雷加,在旁边坐下。“并不是诈,我没有必要骗你。”
“来,给……我个痛快吧。”
“四十年,你真的变了。”获胜了,兰德里却没有笑,“当初的信仰,立下的承诺,真的忘记了,还是说,已经厌烦了?”
“呵……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感觉到我的想法……我只是有了更深的理解……以及,看到了你的……愚蠢。”
“新的理解?你是指送你去死的你那些学生们?”不屑地嘲讽,驱使刈人手中的刀刃更深一层。
“呃!”
“就是说现在,你还想带走他们吗?或者说,能吗?”
“咳……嘿,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带不走他们呢……”
“别那么没趣啊,要不你现在就去,我不会拦你的。”
“我是说,我带不走他们……”忽然嘿嘿一笑……
就像平时那般没心没肺,左手伸出来,每次都会浮现在手中的正十二面体,组成它的所有线条一点一点弯曲、变形,直到所有的光芒都消失——
“我可以带走你们。”
“!!!”
直径达十几米的一个光球……在边缘处隔断,里面瞬间化为一片混乱的海洋,围绕着一个点。
咻。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原地,直径十余米的球形区域内,完全就像是从来没有东西在那里,没有血,也没有人,完美的形状之下,只有渐渐积蓄的雨水。
滴……滴……
倒在地上的兰德里,血从鼻孔和嘴角不断溢出,瞬间失去近四分之三的心痕,对精神系的人来说几乎致命!
发生了什么?
“哈……”兰德里脸上出现了自认为不可能出现的表情——恐惧。
这里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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