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常悠信步走在船舱走廊上。
离开王女的房间后,他没有回房间休息,天还大亮,不是休息的时候。
他一边走一边回忆着这几天的事,回过神发现自己走到了通往甲板上的出口。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想到这边来,只是无所事事地随便走走,又或者是下意识地想要查看一下周围的安全状况也说不定,总之当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眼前时,就已经站在了这里。
抱着顺便上甲板看看的想法,他走了出去。
一到甲板上,视野便开阔了许多,光线也变得明亮,蓝天下深蓝的海面延伸向远处,海风带着潮湿的空气迎面吹来。
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他不是第一次出海,对这些都习以为常了,所谓的面对大海的震撼不去刻意关注根本体会不到。
船已经离开了码头一段距离,看样子在确认女仆长登船后王女就下令开船了。
靠在岸边时甲板上负责警戒的骑士也都回了船舱,现在外面就剩下瞭望台上的警戒人员和巡逻的守卫,因此现在甲板上显得些空旷。
也正因此他一眼就看到了独自站在船头的身影。
看见那身熟悉的盔甲,他认出来船头的人是骑士团长,只是对方没有戴着标志性的狮面盔让他稍微有点不习惯。
注意到沐常悠,骑士团长转身向这边招手,沐常悠抬手回应,朝他走了过去。
“不用担任王女的护卫了吗?”骑士团长靠在护栏上,向他搭话。
“女仆长小姐来了。”沐常悠解释道。
“所以你现在又无事可做了?”
“嗯。沐常悠没有否认。
“你平时总是这么严肃,偶尔也放松一下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
骑士团长愣了愣,沐常悠一直是这样,很少谈及命令之外的事,好像是个除了命令之外一无所有的机器人。
“别太勉强自己,命令不是你的全部,有时候也要有自己想法。”
“自己的想法?”沐常悠转头看向他。
“封闭内心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没有想要坚守之物,就不是人,只是工具了。”
骑士团长转过身,面向海面,不知在想什么。
“那你所坚守之物是什么呢?”
沐常悠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反问。
“我吗?”骑士团长有些意外,他顿了顿,说道,“我是奥兰多的剑,会永远执行奥兰多的意志。”
话一出口他又自嘲的笑了,他一边对沐常悠说要有自己的想法,却又说自己是剑,这样矛盾的话听上去会有些好笑吧。
沐常悠没有笑,也没法反驳他。
“我也是这样。”他平静地说。
骑士团长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显然是有些愕然。
这个回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是吗……”他低头看着下方看似平静的海面,低声叹息。
……
奥斯克威尔王都国际机场,千谕和音无准备登上来时驾驶的飞机,扎克西路和马歇尔将军来到机场为他们送行。
“这次的事多亏两位了。”临别前,扎克西路再次道谢。
“我们是合作关系,各有打算而已,没什么好谢的。”音无开口说道。
一旁的千谕面无表情地站着,大概是对于扎克西路三番两次地道谢感到不耐烦了。
“战后的事务应该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吧?”音无问。
“都还顺利。”扎克西路回答。
“只是有一件事,”他顿了顿,表情有些严肃,“我们在王都外围的废弃街道上发现了劳里斯·吉莱斯的尸体。”
“他大概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下场吧。”音无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不过他也算是自食其果,没什么好同情的。
“这样事情就彻底结束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嗯,剩下的事我们会自己处理。”扎克西路点头,说道,“一路顺风。”
“再会。”音无向他道别,转身朝飞机走去。
千谕沉默着跟上去,背对着扎克西路挥了挥手,也登上了飞机。
扎克西路站在原地,目送飞机离开机场。
直到飞机远去,他都这么站着,久久凝望着。
马歇尔将军走到他身边,说道:“殿下,回去吧。”
扎克西路伸手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道:“我已经不是殿下了,从今以后,就只是这个国家普通的一员。”
奥斯克威尔,也会成为一个新的,属于这里所有人的国家。
……
“临别时摆出那么一副嘴脸,难怪你没什么朋友。”飞机上,音无调侃起千谕在机场时的表现。
“别误会,我只是……不怎么擅长和这种大人物打交道。”千谕靠在座位上,随意地解释。
“之前你不是和他说得挺好吗?”音无奇怪地问。
“那时候是合作关系,我可以勉强克服。”
“你还真是别扭。”音无脸上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千谕总是在奇怪的地方较真。
“不是别扭,这是自知之明。”
“你要是真的有自知之明就好了。”这人居然还觉得自己有自知之明。
几句简短的对话之后,机舱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良久,音无开口打破了沉默:“你的力量恢复了?”
“嗯,恢复了。”
千谕干脆地承认,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想瞒也瞒不住,音无不问是不可能的。
“你恢复了应该是好事……”音无说着停顿了顿,“但我还是好奇你是怎么恢复的……”
“你不想说的话……可以当我没问过……”问出口之后她又犹豫着补充了一句。
“那你是想让我说呢,还是不想让我说啊?”千谕看到她为难的样子有些好笑,故意卖关子。
“不要明知故问。”看到千谕又开起了玩笑,音无的态度一下子冷淡了许多,不满地说道,语气中透着无意识的烦躁。
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千谕这不合时宜的散漫表现很可能是在掩盖什么,而他会想要掩盖的事,通常都很严重。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了,音无在说完之后就立刻收敛情绪,重归平静。
这一系列细微的转变只发生在一句话的时间里,旁边的千谕看上去没能察觉到什么。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就说重点吧。”玩笑被冷淡地无视之后,千谕回到正题上,开始回忆之前和茵菲的见面的情景。
“我在梦里见到了一个恶魔,至少,她是这么自称的。就像传说中的那样,恶魔似乎是无所不能的,只要许下承诺,就一定会兑现。”
他停下来,确认说法没有问题,然后继续说道:“而且我恰好有需要,所以就和她定下了契约,虽然不知道她收取了代价,结果就如你所见:我的力量恢复了。”
“就这些吗?”音无一直在等他说下去,可他说到这里,就没有了再说下去的意思。
“有什么问题吗?”千谕不解地反问。
“先不提内容有多离奇……”音无扶着额头叹了口气,“你不觉得……你的说法太过笼统了吗?”
“可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就说点详细的东西,详细到足够让我相信那是真的。”
“比如说?”千谕疑惑地盯着音无,仿佛在征求她的意见。
被这么盯着,音无沉默了一阵子,最后像是放弃了一样垂下头,两只手都扶在额头上:“比如说,那是个什么样的恶魔?”
“哦,你问这个,”这种程度的东西说出来也没什么影响,千谕松了口气,按照记忆中的印象描述起来,“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给人的印象是淡漠,淡漠到有些傲慢,那种感觉,概括一下的话就是超脱吧。”
“样子的变化倒是不大,每次出现都是黑色长发,紫色瞳孔,头顶长着紫色犄角的少女的样子……”
“等一下,少女?”千谕说到一半,音无开口打断了他,“你确定,这在说一个恶魔吗?”
“对啊,怎么了?”千谕奇怪的看向她。
“不……没什么,你继续……”
怎么回事,这个奇怪的反应……千谕心里产生了一丝疑惑,不过也没有太在意,接着描述起来:“大多数时候她都穿着一身紫色花边的哥特长裙,一副礼貌周全的样子,言谈举止让人觉得有着某种仪式感,不过,从那副外表之下,感受到的却是……”
终究还是无法忽略变得越来越奇怪的气氛,千谕停下来向旁边的音无看过去,只见音无正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身体微微向后倾斜,总觉得她的样子有些拘谨。
不对!这个气氛,怎么回事!果然有某种违和感,感觉到不安的千谕急忙开口向音无询问:“怎么了?”
在他靠近的同时,音无以不易察觉的幅度向窗边挪动了一点。
喂,你后退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为了确认音无是不是在躲着他,他又靠近了一点,而音无也不出他所料地更加向窗边退去。
“到底怎么了?”千谕心里开始有些慌乱。
“那个……真的不好意思……”被逼到角落里无处可逃的音无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不知道你有这么严重的妄想症……”
妄想症?千谕先是木然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然后便反应了过来。
哈啊啊啊啊?
回想了一下他刚才的话他终于明白音无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了。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喂喂,搞什么,这误会可是会要人命的啊,不澄清就要社会性死亡了。
然而他的挣扎似乎起到了反作用,这种反应简直就像是不为人知的事情暴露后想要拼命掩饰一样。
“我……我不会说出去的。”音无的回应只有略显慌乱的保证,仿佛是在请求他不要再继续下去。
千谕的动作凝固了,片刻之后,他平静了下来,语气中没有丝毫的生机:“啊,真是抱歉啊。”
“你刚才一本正经地说那些话的时候真的有些恶心,可以……暂时不要和我说话吗。”
随着音无的最后一击,似乎有什么东西粉碎了,千谕彻底放弃挣扎,蜷缩进了靠窗的角落里。
紧接着驾驶舱仓里迎来了长久的沉默。
以人格粉碎为代价守住最后一点秘密,这大概就是活该吧。千谕双目无神地蜷缩在座位角落,发出如死前顿悟般的感叹。
旁边的座位上,音无背对着他看向窗外,外面阳光正盛,透明的玻璃上没能映出她脸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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