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计划是离开孤儿院后迅速返回旅店，然后与直白商讨晚上的潜入方案。
但，出来后一想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潜入一家安保力量相对薄弱的孤儿院什么的，根本用不着花费一下个下午和半个晚上的时间来制定“作战方案”。
再加上直白又一直在吵吵着想去小镇上逛一逛。
嗯，这的确是个非常美丽的小镇。
因此，最后的结果是——
出了孤儿院后，我俩便分头行动了。
直白去逛街，而我，则回旅馆睡觉。
回去睡觉。
我亟需补充睡眠。
比起精力充沛的直白来，现在的我已经疲惫到连站立都要咬紧牙关的地步了。
所以说，这才是导致我们分头行动的真正原因。
才不是因为我是个比起旅游观光来更喜欢在旅店睡觉的阿宅啊。
于是，我便在直白抛来的那句“我会好好努力把你的那份也玩够的——你就安心回去踏实补觉吧”话的衬托中，徒步向旅店走去。
回去的路感觉跟来的时候一样长。
这虽然是个废话，但又有不得不说的苦衷——
人们在外出旅行、观光一个陌生景点时，总会觉得游玩时的路程短，而原路返回时的路程长。
难道不是这样吗？
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正常心理。
可是现在的我，却觉得“回去的路跟来的时候一样长”。
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会丧失那样的“正常心理”，是因为我这个正常的普通人，在经历了这些事情后，已经变得不正常了吗？
我不愿多想。也没有力气多想。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能倒头就睡——
好在，旅店已经近在咫尺了。
进了房间后，我将自己摔在单人床上。
嗯——好香啊，是她的味道。
下一秒，酣然入睡。
......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突然有一种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的慌张感。
该不会一觉睡到第二天了吧，糟了......
如此想着的我听到了——
“哎呀呀，你终于醒了啊，莫谈先生。”
这样的声音。
我坐立起来，看向声音的主人。那个坐在床边的圆椅上、两手托着腮帮子、睁大双眼并用充满兴致的眼神看着我的女人。
不过是直白啊。
只是一瞬间，我的心头飘过这样的想法。
“现在几点了......”
我晃了晃脑袋，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虽说我做了这样的动作，但并不是说我头晕脑胀什么的，这只是个习惯而已。事实上，从这个“午觉”中醒来后，我的状态异常的好：头脑清醒、全身轻松、呼吸顺畅。
这毕竟是久违了的高质量睡眠啊。
“现在啊.....嗯，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哦，现在已经是半夜12点半了呢。”
直白说道。
没什么不相信的，不过是睡了12个小时罢了，这种事情对以前的我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简直是家常便饭。
我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可......
感觉有些不对劲。
有些过分凉爽了。
我低头一看，我，竟**着。
哎？
发生了什么？
睡前明明我连衣服都没脱，现在想来，别说脱衣服了，别说脱掉内裤什么了，我连被子都没盖就直接睡着了。
那么，也就是说——帮我脱掉衣服，帮我脱掉内裤，帮我盖上被子的只能是直白了吧。
说起来，这一觉之所以能睡得这么舒服，大概也多亏了这“轻装上阵”的功劳吧。
是直白的功劳。
所以——
“嗯.....谢谢你。”
我本打算对目不斜视、毫不避讳的打量着光着身子的我的直白这样说道。
但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嘛！
“喂，直白，不管怎么说，脱掉内裤也太过分了吧！你到底是有多脱线啊！不，应该说到底有多变态才对。”
感谢归感谢，该说的话、该抱的怨还是不能省略的——否则我不就像个变态一样了吗？
“呀，这样凶一个有恩于你的人合适吗？而且你现在不也挺享受被我直视的感觉的吗？你看，那个，挺精神的嘛。”
她闭上一只眼，斜过脸，用另一只眯成细线的眼睛盯着我的小兄弟，说道。
顿时。
羞愧；
不自信；
愤怒；
等等。
......各种情绪在我胸**炸式膨胀。
啊，原来被视奸是这么一种感觉啊。直**，请原谅我之前的多种无礼，原来我做的是这样一件性质恶劣的事情啊。
嗯，反省是必要的。但这不意味着会悔改。
我赶忙将身子再次躲进被子里，然后开始穿内衣裤。
过程中我都没有抬起头来。
这时——
“莫谈先生，你刚才做梦了吗？是个噩梦吧。”
直白如此说道。
做梦？没有吧。
不，不见得是没有。很多时候人醒来后是不会记得自己做过的梦的。
我转过去头疑惑的看着她。
“嗯，其实我那么说也不够准确啦。在帮你脱了衣服、尤其是内裤后，你的表情就舒展开了哦——做恶梦的睡眠期也只是在你像车祸现场的尸体那样胡乱横在床上的那段时候吧......那时候你脸上的表情，真是够扭曲的.....任谁看了都会吃不下饭。”
说着她用力的咬了一口本放在茶几上的薄饼。
“啊？你不是吃的挺香的吗？不过，哦......所以你才帮我脱掉衣服的吗？”
“莫谈先生，那只是比喻、比喻啦，做刑警这一行的人，可都是能对着尸体吃泡面的经验者哦。”
她又咬了一口薄饼说道。那大概是法国乡村薄饼吧。看她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连我都肚子饿了。呀不，肚子饿是正常的——毕竟这都凌晨12点半了。
“嗯，总而言之，我是抱着‘穿成那样睡觉不做噩梦才怪，不如趁早帮他解脱吧’这样的觉悟才帮你脱掉全部衣服的哦。而且之所以帮你脱掉内裤，是因为我还抱着‘希望你去了那个世界后能轻松上阵’这样的美好祝愿呢。”
“解脱、觉悟、那个世界什么的，别说的好像要以‘送我去死’来给予我解脱似的啊——不过是帮我脱个衣服而已......话说回来，我看起来有那么痛苦吗？”
“哎呀呀，你当时的那副表情啊，看起来真是已‘生无可恋’了呢。”
......我到底是做了多么恐怖的噩梦啊。
聊天中，我已穿好衣服，在我准备下床时，直白将剩下的法国乡村薄饼丢给了我。
接住后我才发现——虽说她吃的津津有味，但事实上薄饼已经凉透了。
我有些感动。
想来她也一定是等到我醒来后才终于开始吃晚饭的吧。
在我睡觉期间一心一意的守护在旁，连晚饭的余力都不曾留给自己。
大概这就是今晚的真相吧。
“......谢谢......你哦。直白。”
我咬了一口饼含含糊糊的说道。
说完我便咬着饼去洗手间洗漱了。
......
一切准备就绪。
“那么，直白，让我们来执行‘夜半三更侵入孤儿院’的计划吧。”
我坐在床头上一本正经的说道。
“呀......你突然这么说其实我还是一头雾水呢。为什么我们要半夜入侵那里啊？该不会你的目标地是夏洛特的闺房吧？哎呀呀，如果是这样的话，虽说我的确说过‘就算你嫖妓我也要在旁看着’这样的话，但陪你一起去犯罪的话，还是免了——好歹我也是国际公务员啊。而且，其实，我也有权阻止你去哦。”
她摇了摇头一脸厌恶的说道。
哈？说好的尊敬呢？
我这才真正认识到——不知不觉中这丫头对我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不得了的转变。
当然，我也知道她不是那种会说出“调查之前先等我申请到跨境搜查令再说吧”这种话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我们没有把时间浪费在那种手续上的余地。
她之所以提出疑问纯粹是因为对状况的不了解而已。
“哦，说起来我的确没有就这件事好好的解释给你听啊。时间有限，我们边走边聊吧。”
“嗯嗯，可以呦。”
看来，虽然说了那样的话，但她还是挺信任我的嘛。
凌晨时刻的小镇，静谧的宛如幽境。
没有一点喧嚣，没有一个人影，就连灯光都只是稀稀拉拉的偶尔照亮着这条幽长的道路。
“那么，直白。好好听我说。好好听我解释下我不得不在半夜去那家孤儿院的原因吧。”
“嗯，洗耳恭听。”
“直白，你说过头部移植这种手术的吧？那你到底相不相信这种手术真的会成功呢？”
我看着远处说道。
“嗯？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呀，怎么说呢，既然这个名词是存在的，那从‘存在即为合理’的角度出发，这种手术无论多么玄乎，它也是有可能会成功的吧。”
她有些不解但又毫不含糊的说道。
“嗯，我也越来越相信这个说法了。我是说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我越来越觉得一般看来不可能成真的事情往往就越会是真的，而真实往往看起来又不像真的......我们存在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世界，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在这样的世界里到底应该怎么活下去——是用真实来生存呢？还是用虚假来度日？抑或是，一半真实、一半虚假？”
“呀，莫谈先生，你是个哲学家吗？这种问题有什么好思考的，说到底活着不过是吃喝拉撒、跑跳爱恨罢了，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去思考的课题啦。而且，谈论这些跟我们半夜去孤儿院有什么关联吗？”
“......嗯，没有关联，抱歉，我跑题了。想也没想就把这些话说出口了，再次抱歉。那么，让我回归主题吧——说起来，白天在参观孤儿们的居住区时，你有没有......注意到楼道尽头的那间房间？”
只是回忆到那个房门的样子，我就有些颤抖。
不知道我细微的表征有没有被她注意到。
“哎呀，听你这么一说的话，好像那边是有个看上去不太一样的房间呢。嗯，不是不太一样，是完全不一样。那房门上贴着封条吧？”
“嗯，是贴着封条。所以我才想去到它里面看一看。”
“呀，莫谈先生，就算这样我也还不是不太懂呢。一个贴着封条的房间，无非就是因为内部损坏了没法使用吧——毕竟那个孤儿院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就算出现即使维修后也无法使用的房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我是说，仅仅只是上面贴着封条的话，应该不会让你那么在意、那么不安吧？”
精明的小丫头，已经看出了我的不安——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
当然我也不可能对她说“嗯，对那个房间在意只是因为我个人的感官因素罢了”这样的理由。
这么说的话非但不具任何说服力，反而显得我是个傻瓜。
我可不想再被她逮住机会讥讽了。
所以——
“直白，你觉得夏洛特·佩兰是个怎样的人？”
我如此说道。
这突然的话锋一转就算是直白也被我搞晕了，但她似乎没有打算吐槽我：
“你是说她吗？嗯，很漂亮、很亲切......很神秘......”
在说出“很神秘”之后她像是自己也感到了不可思议。
看她的表情神色，大概她已经在想“我为什么会说出很神秘这三个字来呢”了吧。
“对呦，就是神秘。不是说的她的长相，也不是说她的举止。在她身上的神秘完全不是由长相啊举止啊之类的东西粉饰出来的气氛。我是说——单纯的只是那个人的存在，单纯的只是她，就很神秘了。而且，这种神秘是在事后才会察觉到的——你也一定这么觉得吧。如果是白天，我是说在与她交谈接触时我问你对她的映象的话，大概你会毫不犹豫的说出‘很漂亮、很亲切’而没有‘很神秘’这样的话吧。”
直白低下头，皱起眉，仔细思索了一番，道：
“呀......似乎是这么回事呢。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莫谈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不，你问我的话，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事实上我跟你的感觉是一样的，感到她神秘也是后知后觉的事了。只是，我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那间墙角的房间是她故意让我们看到的。”
我边回忆当时的场景边说道。
“嗯？故意的让我们看到的？”
直白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迷糊。
“嗯，故意的。你也应该能想通的吧——所谓的顺路带我们去参观居住区什么的，不过是客套话罢了。”
“哎呀呀，原来如此！我想明白了。居住区是在四楼，而院长办公室是在二楼，要说顺路的话那可一点都不顺路啊。这么说来，她的确很可疑呀。”
她恍然大悟的说道。那副表情有些夸张，让我怀疑她不过是在配合我的话语演戏而已。其实她早就想到这点了吧？所以才会在进了院长办公室后坐在我的前面——那大概是她在心怀疑虑时采取的对我的一种保护措施吧。
暖流涌动。
“疑点远不止这个。在我看来那个女人全身都是疑点。”
我又凝重的说道。
之所以这么说，绝非空穴来风。
疑点真的很多。
比如为什么我会对她格外在意，为什么我在看到她时会有那种心动的感觉。
这并不是我的角色属性发生了变化，安多拉院长用美貌证实了这点。
比如为什么她不肯跟我们一同进去会见院长——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太花时间的事情。是因为她跟安多拉院长不合吗？说起来，在听到她有重要工作而先行离开时，安多拉院长的脸上的确浮现了不满的神色。
再比如——
为何第二次见面时，她会像是换了个人。
不过，唯独这一点，我没有确定的自信：这个可能单纯只是我的错觉罢了——男人在心目中的美女形象幻灭时，往往会产生“这不可能是她吧”这样的想法。
“嘻嘻嘻，这倒是有点像在为自己开脱哦——你是想说‘我白天之所以盯着她的屁股看、盯着她的腰身看、盯着她的前胸看、盯着她的脖颈看、盯着她的嘴唇看不过是因为她可疑罢了’这样的意思吧。哎呀哎呀，没想到为了能为自己洗地，莫谈先生竟然是个会说出这种话来的男人呀。好恐怖，好吓人呦。”
她又开起了玩笑。
我尴尬的笑了笑。
现在不是应付她的时候。
“嗯，那不管怎么说，你至少也明白那间房间很可疑，有一去探个究竟的必要了吧？”
我将话题抓回主线。
“嗯嗯，明白了。”
她笑着说道，然后又紧接着皱起了眉间。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在大半夜的去孤儿院那种地方呢。太恐怖了啦——小说、电影里的画面光是想起来就让人汗毛直立啊。”
“嗯？既然你都知道那些不过是小说和电影了，我是说你都知道那都是些虚构的东西了，怎么还会害怕呢？”
而且，就算是真有幽灵啊什么的，我猜他们也不是你的对手吧。
“呀，看来是我忘了说了——才不是什么虚构的故事呢。莫谈先生，那个孤儿院，可是死过人的哦。还是非常恐怖的吊死啊！”
直白说着摆了个被吊死的姿势。
唔，老实说，那样子一点也不恐怖，还很可爱。
不过这不影响我对她的话大惊失色。
“死过人？什么情况......你能详细说说吗？”
“呀......你看，你在家安稳的睡大觉的时候，我不是去执行收集情报的工作了吗？”
收集情报？哦，你是说逛街啊。
我点点头。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街上的大妈大婶还有可爱的小朋友们聊天了呀。聊了整整三个小时的天哦——啊，说起来，晚饭的那顿薄饼就是街口的那家大妈送我的呢。”
“说重点!别好的不学学坏的，绕圈子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有种被自己搬起来的石头砸中脚趾的感觉。
“重点就是——大妈大婶们知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参观孤儿院之后，就告诉了我‘那里可不是什么值得参观学习的地方，那里啊，以前可是有人被吊死的地方呀’这个情报了。”
她惟妙惟肖的模仿着法国老妇女的口音，让我禁不住想咧嘴大笑。
但现在是笑的时候吗？
“就这些？”
我急切的问道。
“对啊，就这些啦。”
这算什么情报。死者是谁，什么时候死的，自杀还是他杀之类的信息一点都没透露。
不过——
“啊，很好了......直白，这条情报很重要，误以为你只是想去逛街的我真是有够丢脸的呀。做得好！不愧是优秀的国际刑警啊。”
我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
“不要学我的腔调呀。”
“那你以后也别学我绕着圈子说话了。”
“哈？哎呀呀呀，真意外啊，原来你也知道听人绕着圈子说话是多么难受的事情啊，莫谈先生。”
唔，我哑口无言。
好在，黑夜中，那古朴威严的建筑物已隐约可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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