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推开围栏的铁门,来到紧闭着的木质古朴大门前——那是真正可以进到孤儿院内部的门。
站在门外,我的情况突然变得有些不妙。
——那扇门虽说的确略显高大宽广,但却“超规格”的给了我意想之外的压迫感。虽然我以前也经常会在紧闭的大门外感到不适应,但我想那应该是人类的正常情感,会有那种感觉的应该不止我一个。但,与那种不仔细体味都不一定能感受到的正常压抑感不同,我在此刻感受到的,是足以让我呼吸都变急促的巨大压力。
压迫之下,我竟有些喘不过气。
气闷又导致了头晕和目眩。
我想,我大概是缺氧了吧。
真丢人啊,还没进门就成了这幅德行。我到底是个多么窝囊的人啊。
“嗯?你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啊,莫谈先生,不要紧吧?”
是直白充满关怀的声音。
我转过头去,正好与她四目相接。她的眼神让我平静了一些,气息也渐渐平缓、平稳。
感谢她那真真切切的存在感。感谢她那热情如火的真实感。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我本想这么说,话刚出口便改成了:
“没事,可能是走太远的路了吧,我一直都不太擅长运动。”
之所以临时改口,大概是因为我不想让她产生内疚感——不,并不是这么伪善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我觉得我的头晕气短实际上跟昨天那糟糕的睡眠也没有直接的关系。
那是什么原因呢?
导致我突然感到压抑的原因是什么呢?
——或许是,我已经隐约的感受到了藏在这门后的、当年有关真理子的过去的真相了吧。
残酷的过去的真相。
人是由过往塑造的生物。
人是由记忆编织的谎言。
人是由伤和泪浇铸的现实。
人都有着与他(她)年龄相匹配的过往、记忆、伤还有泪。
虽然——
“啊啊啊~莫谈,像你这样的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啊?呀不,我怎么会指望单细胞生物有‘过去’这种事物啊——其实,其实莫谈你是刚刚才出生的吧?呀,说刚刚或许太过分了。那就改成——其实莫谈你是五年前才出生的吧。嗯呀,不......是三年前?啊啊啊~不要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啦,我说的都是来自于侦探的判断呀。那么,莫谈,作为在我身边呆了一段时间的人,你来猜猜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吧——是五年前?还是十年前呢?咯咯咯,这可是个难度很高的问题哦!”
真理子说过这样的话。
但这不过是她擅长的、喜爱的谎言罢了。这不过是她一向挂在嘴边的假意罢了。
一定算不上是问题吧——我可不想把这个问题也囊括进“所有的问题”里去。
暂且不去考虑她这句话里关于我的内容,再怎么说,她也不可能只有十岁,更不可能只有五岁——十年前、五年前出生什么的,她到底有多么喜欢“年轻”这个词啊。虽然,她的确是挺年轻的。
那么,我是说过往,我是说在这孤儿院里面,真理子的过往是一副什么模样呢?
是什么样的过往塑造了那样的真理子呢?
比起伟大来虚无更甚;
比起耀眼来缥缈更似;
比起真实来虚假更真;
......
一切都在这扇门后吧......不,只能说——一切都有可能在这扇门后吧。
在直白敲了几下门后(我迟迟的没有伸出手),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和——
“来了来了,这就来开门。”
这样的人声。
是个女人的声音。说着英语。
慢着......英语?
在这法国偏僻的乡下小镇,来开门时说的不是法语而是英语,就像——
来开门者早就知道门外的访客听不懂法语似的。
当然听不懂法语的只是两位访客中的其中一个而已。
“看来ICPO有在好好的工作的嘛。”
直白有些得意的说道。
“嗯,是啊。很少见到行政机关能有这种效率的......”
“那可都是我一大早就起来联络法国总部要求他们与当地政府沟通的功劳呀。”
直白的表情更得意了。
我本该好好的、发自内心的对她的那份敬业精神称赞一番,但比起再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来,此时显然还有更值得我关注的地方——
“你们好,来自中国的朋友,欢迎你们。”
将大门开成半敞状态后站在门口的金发女人,以热情的笑容如此欢迎我俩。同时也验证了我们的猜测——当地政府果然已经帮我们打好招呼了。
被这欢迎吸引,我抬头看去。
看到了她。
她——是个颇为高挑的女性,穿着密实......哦不,应该说是保守的黑白相配的连衣裙,颇有修女的感觉。长相的话,怎么说呢——是少有的挺符合东方人的审美观的非典型法国女人。
虽说我在这里使用了非典型这个词语,但她却是个无可厚非的美女。让人目光凝聚、几乎无法转移视线的美女。
只是刚才那无意间的目光相碰,就让我的心跳加快了几拍。
如果只是心跳加快的话就好了。
可是——
由于这莫名的心跳加速,我愣住了。
我,愣住了。
场面是这样的:我们敲门,然后站在平坦台阶上等待人来开门,在里面的人打开门并向我们打了招呼后,我却愣、住、了。以极为无厘头、极为丢脸的方式愣住了......我敢打赌,我此刻的表情一定蠢的跟电视里经常演的因为见到美女而呆住的小男生一样。
这种让我的角色形象几乎彻底崩坏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就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
也不敢相信。
“咳咳。”
直白刻意的咳嗽了两声。
“早上好,美丽的女士,谢谢你帮我们开门,更谢谢你的欢迎。我叫直白,这位是莫谈先生。如你所见,我们的确是来自中国的,相信贵小镇的政府已经告诉贵院我们的来意了吧。哦——嘻嘻嘻,我的这位同事似乎被你迷住了啊。”
说着,她用胳膊肘怼了我一下。
我从愣神中醒来,回忆刚才的场景,一种丢了国际脸的羞耻感瞬间爬满全身。
必须为自己圆场——
“呀......不,不......不好意思女士,我刚才开了点小差,大概是在想早上吃的早饭为什么那么美味吧,啊呀,法国的食物真的是太让人欲罢不能、浮想联翩了。所以说,我刚才是沉浸在自己对食物的妄想中了。请你见谅。”
从维护中国人形象的角度来说,这种辩解只会是越描越黑。但即使如此,我也有着说这种谎言的必要——比起被人当做色眯眯的痴汉来,无水准、没教养的吃货要好多了吧。
面对我苍白的辩解,她却淡雅的笑了,像是压根不在乎我的丑态似的:
“莫谈先生,你可真有趣呢。一大早的就开小差,你一定是个想象力很丰富的人吧。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夏洛特·佩兰,是这家儿童福利院的副院长。不管怎么说,还请先进来吧。远道而来的客人。”
说着,她便摆出了请进的姿势。
既然如此,虽说就这么轻易地迈入这栋建筑物对我来说颇有抵触之情,但佩兰女士都这般邀请了,再扭扭捏捏的话就实在太不像话了。
而且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我终究没有忘记此番拜访的目地。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原来,我的冷静多少还保留着一点啊。
进了大门后,是一条颇为狭长的过道。过道前方能看到是一块铺着人工绿茵的空地,空地上陈设着不少趣味设施。阳光从上方照射进来,铺洒在绿茵草地上——那里是开放式的露天型建筑结构。
佩兰副院长在前面带路,我与直白跟在她身后。
嗯,背影也挺好看的。差点就让我又看入了迷。
好在直白警觉的拱了我两肘子——直白,这时候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从佩兰副院长的屁股.....哦不,腰身......不对,是背影!从佩兰副院长的背影上好不容易挪开视线的我,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我张望周围,总觉得这孤儿院虽然从外面看颇为古朴神秘,但内部却出奇的普通,甚至装修的风格还颇带着童趣——那也是自然。毕竟孤儿院是专门为儿童设置的公共福利设施,采用这种充满童趣的装修风格是很自然的事情——当然,一眼就能看出,那些装修都是近几年才刚刚装好的。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这不是一栋全新建造起来的建筑物,而是在以前的也许是教堂的建筑“旧址”上重新装修、改造而成的福利设施。因此,其内部不少地方仍留有历史的痕迹。倒不是说不好,反而让人能感受到封印在其中的文化和积淀。
走着走着——只觉得那厚重的文化感从墙体渗出,慢慢融入我们的认知。
“呀~莫谈先生,没想到这家孤儿院里面是这么普通的啊,我还以为会是更阴森、更恐怖的呢。”
直白贴近我,小声的说道。
表情也尽是一副失望又夹杂着惊讶的样子。
“......就算是没进来之前,你也不应该觉得里面是‘阴森或恐怖’的样子吧?就算这里面藏着什么有关真理子的秘密,但毕竟这里只是个孤儿院,哦不,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儿童福利院呀。”
我用比直白音量更低的声音说道。
“嗯?孤儿院不应该天生就是很恐怖的地方吗?提到孤儿院人类的第一反应想象到的不应该是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吗?你看呀——小说也好,电影也罢,描述到孤儿院的话可尽是虐待儿童的地方啊,而且,说起来,直接以孤儿院为题材拍摄的恐怖电影也非常多啊,甚至有一部非常恐怖的电影干脆名字就叫《孤儿院》呢。”
直白狡辩道。
喂,不要无视我把孤儿院更正为儿童福利院的事实啊。
不过,的确是孤儿院说起来更顺口——那我也就不改口了吧。
——嗯,其实我也承认她说的挺有道理。社会上的小说家、编剧家似乎尤其钟爱在自己的作品里的孤儿院里弄出点恐怖事件来。说起来那部电影《孤儿院》我也是看过的......我承认被它吓得够呛。而之所以孤儿院这个题材会被如此滥用,究其原因的话,一来是因为近代以前孤儿院均是由教会开办的,那个时代确容易出现虐待儿童或是管理不周的情况,偶尔造成大量儿童死于非命姑且能算是个事实;二来是因为不管怎么说,孤儿都是个极为可怜的群体,这些群体身上的孤独性、不安定性、脆弱性是作家们用来捏造故事的最佳素材。另外,很多老百姓没有真正去过孤儿院,人对缺乏认知的事物容易被人误导这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插个题外话,嗯......其实我也没去过真正的孤儿院。
但,我终究还是知道——真实的孤儿院不过是国家或其他组织(比如教会)开办的类似于食住全包的学校——当然,特别之处是,它是专门用来收容、抚养、教育孤儿这一特定群体的学校。用中国的行话来解释的话——孤儿院就是个特殊的事业单位。因此,它有着较为严格的准入机制和退出机制。当然,比起进去,退出要容易的多——长大到能赚钱养活自己的时候就能离开孤儿院。
不过,要说奇怪的感觉的话也不是没有——虽说我是属于对孤儿院的认知较为正常的人群中的一员,但往往提及孤儿院时,也难免受影视作品(尤其是我还看过了电影《孤儿院》)或文字、文学的影响,一样的会在脑海中形成较为偏激的画面......但,不知为何,在进入这家孤儿院之前,我是说在跨过那扇紧闭的大门、看到这栋建筑的内部风格之前,我就已经隐约的产生了“里面大概会是充满童趣的模样吧”这样的想法。虽说只是一闪而过现在想来大概也只是因为看到里面的装修情况后而产生的记忆偏移,误认为自己刚才这么想过了——但,不管怎么说,唯独在进来前没有将它想象成“阴森、恐怖的地方”这点我是可以肯定的。
这样的思维真的合理吗?虽说也没什么错,但是比起来,倒不如说直白的第一反应更正常吧——先入为主的惯性思维对人的第一印象往往起着决定性作用。
但......不不不,一定是她的想法不正常才对。
孤儿院才不是一定会出现命案的地方。
孤儿院才不是一定会盛产悲剧的地方。
那些不过是无聊的作家们瞎编的故事罢了。
想到这里,我只得通过说话来摆脱脑内的混乱了:
“别异想天开了,我可不认识连影视作品和现实都区分不开的国际刑警啊!不过说起来,这家孤儿院真不错呢——我是说氛围。”
我们刚才路过了几个教室。里面有老师在授课,学生们都是些10岁以下的小孩子,一个个的表情都颇为生动。
虽说我们的聊天很小声,可——
“呵呵呵,两位,你们对我院的评价似乎很高呀——但其实我院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中国的孤儿院难道不是这样子的吗?”
她还是笑着如此问道了。
并没有放慢脚步。
倒不如说脚步愈来愈快了。
她有什么特别着急的事情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想必是我们的到来耽误她的工作了吧。
真是太过意不去了啊。
不过,她这是要带我们去哪?
——用这么急迫的步伐。
此时,直白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索——
“嗯嗯,不一样哦。”
她淡定的回应道。
“中国的孤儿院都是政府新办的,没有像贵院这样具有这么长的历史积淀的感觉哦。所以,我们才要来学习啊。毕竟在这方面,中国,哦不,是我们啦,我们还是蹒跚学步的婴儿呢。”
连中国的孤儿院都没去过的人真敢将这种话说出口啊......我越来越佩服直白的演技了。她当年在警校一定是顶尖的优等生吧。搞不好还是出了名的校花。嗯,有机会的话真想跟她聊聊这个话题。
当然佩服归佩服,我的注意力还是紧紧的跟随着佩兰副院长——
“啊,这样啊,那看来我要带你们去参观的第一站一点都没有选错呢!”
她恍然大悟又兴高采烈的说道。
然后,就在说完这句话又走出去大约十几米后——
“两位,到了。这里是孩子们的居住区。”
她转过身来用手指着前面,笑着说道。
不知为何,那笑容让我又一次萌发了心动之感。
请问,我的角色属性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呆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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