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谈崩了嘛。”
女孩露出略带苦涩的笑，像是不打算继续说下去般停住。
“不、什么？”
出口之后才觉得气氛不对，表情应该是有些松动。女孩轻笑起来，投来介于怜悯与嘲弄之间的眼神。
“还是不说了。毕竟若是说出来的话，会引起不愉快呢。”
双眸之中并非笑意，而是一无所有的空无。她的眼神虚幻而失焦，宛如从未于现实驻留过片刻。与那双眼睛对视的话，在美丽的瞳孔中能看到的大概仅有自己的倒影。
“话说一半就不继续说下去与杀人无疑。”
即使感到不适，仍是死死盯着对方的双眼。视线相交锁死，女孩脸上浮现出的笑意越加剧烈。
“不、还是等『做完了』之后再告诉你吧。”露出稍显轻蔑的笑，女孩以宛如舞蹈般的姿势转过身来，裙摆摇曳，宛如盛放的白色花朵，“接受现实大概比被规劝来的好哦？”
“——啊。喝茶吗？”
“诶、你没有听我在说什么吗？”锋利的眼神在一瞬间懈怠下来，随即化为微笑。没有影子的女孩在泼溅进窗子的阳光之下梳理着长发，淡金色的瀑布像是翻飞的蝴蝶。
“嗯。喝茶吗？”
低浅的叹气，走向矮桌端起盛着冷茶的壶。静置了一夜的茶水仍是残存着些微清淡的香气，几近微不可查。壶中溅跃而出的液体没来由地令寒意蔓延开来，女孩在背后说着什么，像是在恳求或祈祷。
某种焦虑于心底翻腾起来，宛如从内到外燎燃起来的枯死的火般在理智中颤抖。仅仅是无意间的胡思乱想，脑子却不由自主地向着最坏的方向偏移过去，并且在空虚的幻想中愈行愈远。
仅有被绝望笼罩之时，『她』的光辉与温度才令人无比依恋。
“茶具是两人份呢。”女孩突兀地开口，啪地一下打开了不知从何处翻出来的纸扇，“是在和谁『同居』吧。喂、注意点啊，要撒出来了。”
“嗯。”抬起头，端起过满的茶杯递出去。
“哈、是很重要的人吗？”女孩笑着接过，“看样子的话，是彻夜未归吧？”
“——嗯。”
在洞察力超群的人面前没有掩饰的必要。女孩的眸子里浮起一丝笑意，又倏地融化在了青绿色的海洋之间。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她轻抿一口杯中的液体，轻微皱眉。
“呼、好苦。”瓷盘与杯底碰撞的声响令知觉中闪过一丝眩晕，女孩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仅仅是细微的动作，却没来由地让人感觉疲惫与苍老。
“——那个、有些话要说。”把玩着打开的折扇，女孩露出了与那外表毫不相符的神态。但那双眼睛却仍然是茫然着，宛如镶嵌在眼眶中的两颗彩玻璃的珠子。
“嗯。”
“我说啊、那个。依偎着取暖是必要的吗？不、不是的啊。从很小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的啊……依偎着、蜷缩着、躲藏在别人的阴影里畏惧着太阳、啊。不觉得、很过分吗。”
并非疑问而是肯定，稍作停顿后女孩继续开口——
“无法见到太阳的你，真的是『她』想要看到的吗——为了让你看到真正的太阳，『她』才将你从地狱之中拉回人间不是吗？现在的你、这样子的你，若是『她』能看见的话，不会感到失望吗。”
“——就那么渴望别人给的光明吗、就那么依恋着别人的温度吗。你已经坏掉了啊——成为了不抱团取暖就活不下去的悲惨家伙了吗、真是可悲啊。没有想过直视太阳吗？没有想过靠着自身的温度活下去吗、你？总是悲痛着沉默着，其实心里早就已经被无关紧要的东西所填满了吧、其实早就堕落成被焦虑与本能所催动着寻找替罪羊的可悲家伙了吧。”
“——唔。”
植物的苦涩与清香混着凉意于舌尖扩散开来，反而令焦虑愈加燎燃。女孩的歇斯底里在耳边响起，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是依然冷淡的青绿双眸。
“哈、已经连反驳都做不到了吗，还是说，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我的话呢？啊啊、无趣，我为什么会想到要劝诫你呢，真是疯了啊、疯了。呼、是攀附在别人身上太久了，所以完全站不起来了吗？把那些借口当做将别人作为挡箭牌的你，又要将谁啃食殆尽呢？”
“——够了。”
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语气——既无愤怒亦无悲伤。仅仅是对于女孩的话语感到吵闹，露出了厌倦的表情。
被打断了话语的女孩微微后倾——即使如此，双目之中仍是冷硬而空虚。
“是吗、啊、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要笑？”
连那语气中的愠怒都是精心计量过的吧。
“不、还真是看得清楚呢，你。我感觉、很开心呦。虽然我已经将你忘记了，不过啊，用这些东西质问我，感觉——很无趣啊。”深深吸气，接着像是要将烦闷尽数吐尽般地长长呼气，“『她』——正是我的太阳。仅仅如此。”
“哈。『她』让你看到阳光可不是想让你这样啊——”
“那是『她』的想法吧。”放下茶杯，“『她』和我，可是不一样的啊。你啊，实际上——没有情感吧，所以也不太能理解这些东西呢。我当然看见过阳光，我的太阳。仅属于我的太阳。仅此而已。嘛、所以你啊——是想要做什么呢？”
“哈、抬起头来吧。我仅仅是——想要『平静安稳地活下去』啊。”
“真是无用的恶人役、吧？”笑着，“劝服是做不到了呢，哪边都是。留下的影子也被解决了啊、真是计划的大崩盘。不过啊。为了『平静安稳地活下去』，这些东西都不太重要——”
抬起头，迎上的是颤抖着的青绿色双眸——
“那么，『由此开始你的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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