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涌流而出，宛如破碎的缸中喷溅出来的酒液。
她的剑砸进了对方的胸膛，沉重的金属嵌进血肉、撕开骨骼，促狭而残暴。
对方发出一声呻吟般的尖叫，徒劳地抬起一条未被从躯干上撕开的手臂，试图捂住伤口，但血从指间喷溅出来，从肩膀、手臂以及被豁开的半个胸腔中与生命一并喷溅出来，直到他颓然倒下，砸在浸满鲜血的地表之上，彻底浸没于赤色的泥泞之中。
马靴在踩过尸体时发出粘滑的叽咕声响，某人的头颅在脚下碎裂开来。她低低呼出一口浊气，把捆在手上的绳结又紧了紧，在长衣上抹去了剑身的血。拉在背后的行李箱像是没有重量。
+交给某人，将这世界交给某人。+
不知何人的低语，在尸山血海之间诡异异常。但她没去思考——也不打算思考，仅仅是以被血润湿的手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很快结束。+
她向前迈出一步，微微颔首。
充斥着血腥味道的风中掺进了异物的气味。四个或是五个，步伐杂乱，距离不断接近。机簧扣合声，确认枪支持有。
她猛踏地表，跃上翻倒的车厢，灵巧的像是只猫。略带寒意的气流挑起她的发梢，她向下俯视，在钢铁的坟墓中穿行的人群犹如蝼蚁。
四个或是五个，也许更多。背靠着背，身体被黑而长、宛如寿衣的粗布长衣所包裹，本该是脸的地方覆盖着骨白色的骷髅面具。
『要么死亡，要么杀死』。
她低低叹出一口气，眯起眼睛一跃而下。浸满鲜血的长袍在风中铺张开来，洒下赤色的液珠所构成的暴雨，扬起的长发宛如闪耀的烟云——
随后，白与赤的团块再度炸裂。
重剑深深砸入某人的头颅，伴着迸溅的血浆与骨碎将其劈做两半。她在对方的胸口上狠狠踹了一脚，顺势拔出深深嵌入血肉的长剑，赤色的花随着她的动作绽放开来。目击这景象的某人惊呼着退开，她挥起旅行箱狠狠砸在他的脸上，骨白的面具随着摧折鼻梁的轻响炸裂开来，尖锐的碎片将面部切成一滩破碎的血肉。
还有三个，或许是四个？
她眨眼，排开溅入眼中的血与汗水，视野清晰起来。
不是三个，也不是四个——宛如蜂拥而至的蚁群般密密麻麻，从每个转角不断涌出来。她直起身子，在长衣之上抹去剑身的血迹，目光扫过围上来的人群。满身是血的士兵们拔出刀剑，颤抖着指向她。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极细微的枪油味，与血腥气交缠在一起，她轻轻抬头，将目光抛向更高的方向——成排的列兵与漆黑的枪口，刺刀在太阳之下闪着亮光。
“『瓦沙克』已经看不见了吧。”某人开口，声音平缓而僵硬，像是以尸体的口舌所发出来的那样。
“确实没有看见。”少女对着面前惶恐的士兵们轻轻点头，目光扫过覆盖面孔的骷髅面具，“不是军队吧。是、秘密警察……要干什么？”
“那个东西。交出来，什么都不会发生。”语气中掺进了一丝胁迫。
她微微皱眉，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那些拥挤着排成阵型的黑影之中的某人微微后退，像是感到恐惧。
一丝难以克制的微笑浮上她的嘴角。她松开手，长剑竖直坠落下去，**泥泞里。长发飞舞起来，沾满血与泥的通透颜色宛如流泻而下的瀑布。
“真是有趣。”这样说着的同时松开了手中的箱子，示意面前的男人来取。面具之后的目光颤抖着在她与箱子之间游移，低低的金属相击声灌入耳中。
“是吗，为什么不来呢。”
似乎是感到无趣般地抓起箱子，向着男人抛了出去——
“盛放燃烈崩散灼华咕唔！”
随后，视野被彻彻底底的红色所填满了。氧气被突如其来的爆裂与燃烧迅速消耗着，高温的空气在皮肤上流转开来、随着喘息流入肺中，令胸膛像是要燃烧起来。长袍被燎出成片的焦黑，随后窜起白亮的火苗，她将其扯开甩掉，在光与热的世界中缩成一团。
仅仅是短暂的数秒，却是让人感觉无比漫长。热量在不到一次呼吸的时间中消退，带着余温的空气拂过仍旧灼热的胸口，每次呼吸都伴随着焦糊味与刮蹭的疼痛。她睁开眼，排开被烟尘所熏出的泪水，目光扫过融化的尸骸——与地表紧紧贴合一处的、不成人形的大片血肉。
“啊呀。感觉血都沸腾起来了。”抬起头，望向伫立在荒原之上的、身披黑袍的某人。对方放下兜帽，盘在脑后的长长银发流泻下来，宛如逆流的天河，“有东西要交给你，你知道的吧。”
“嗯。”
即使隔着很远，仍能看见那双天青色的眸子中闪着的光——像是雨后的天穹般空灵悠远的光。
一瞬间之后，漂亮的眸子填满了视野。对方的手抚在了她的手上，触感温润，却有些粗糙。
是终日劳作所至的吗，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感谢。”低低地吐出短暂的音节，对方抓住拉杆，背过身去迈开步子，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般倏地回身，感情淡漠的双眸直视着她的双眼——
“不介意的话要问一下。”
“唔、诶？”
“那个咕唔是什么意思？”
“是、咬……咬到舌头了。”
“很可爱啊。”这样说着的银色少女伸出手抚上她的面颊，将附着其上的碳灰轻轻抹去，“嘛、没什么时间了啊，回见了。”
普通的告别经由不普通的人说出来也是会不太普通啊，这样想着，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有点后悔没能摸摸那头白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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