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只有模糊的黑暗在流动，后颈枕在柔软的东西上，全身都被温暖所包裹。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击打着冷彻的空气，湿润而苍白的低声喘息自耳畔响起。
火焰倏地腾起，也仅仅是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其余辐散开的晕开的光则被浓黑的暗影所吞噬，因此若是抬头看过去的话映入视野的仅有被冷汗与水濡湿的低垂下来的发梢与笼罩于暗幕下的苍白肌肤，以及被拉长的怪异影子。
发现自己是以膝枕这种很难为情的姿势躺在别人腿上，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却被带着硝与硫磺味的手轻轻抚上头发所制止了。
“安心躺着吧。”靠在岩壁上的少女以单手撩起一小捧水递到嘴边，仅仅能看清嘴角勾勒出的一抹虚弱的笑，“需要吗？”
“不了。”
“……那，还要再睡一下、呜！哈、咕呼……”尽力压抑的悲鸣，难以抑制的将弱势的一面暴露出来——是很熟悉的人。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恶灵已经是确确实实的消散了。
“怎么了。”试着回到平常与她相处的状态，尽力压抑着话中的感情，但对方显然是察觉到了。
“不、没什么。”还带着疼痛的余波，微微颤抖的声音。
茉莉香、硝烟味与浓重的血腥味在弥漫。
“——发生什么了？”
“啊、说了没什么。”同样是尽力压抑着的感情。
“——不。请告诉我。”稍稍停顿，“至少请告诉我我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和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呼、没必要的。”少女突然开始喃喃着混乱的词句，全身颤抖，“没必要的。没必要。”
异常。
“大人。”
“嗯……嗯？”要说的话是受惊的兔子般的反应，仓皇地做出一副心安的笑，目中的绝望和悲苦像是要满溢出来，声调带着小小的颤抖，“怎么了？”
是要疯掉的样子啊，回忆起了过去的熟人陷入崩坏的姿态——
终日将自己禁闭起来，死亡时已然宛如枯骨，喃喃着无人理解的异端语句。
是与印象中的『她』完全不同的姿态。
所以为了让『她』不至于落到那种凄惨到不成人形的地步，略带踌躇地开口了。
“——大人。”
“嗯……？”低下头的少女眼中盈满了泪，闪着灰蒙蒙的黯淡的光。
“……唔啊？”以手臂勾住少女白皙的脖颈，强迫她与我保持对视的姿态。少女发出低低的悲鸣，看来像是再次触到了伤口。
“——大人您不信任我吗。”故做苦闷的姿态与语气，“这样的我不能帮您分担些东西吗。”
“嘛。真是——这样的话，也不得不说呢。”
眼泪滴在额头上，是怨念的咸味。作为对于少女的信任的回应坐了起来，面对面将少女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有着杂乱而迷人的白色长发的少女靠在肩上低低啜泣，肩部随着晕开的水痕而渐渐温暖起来。
反差好大。
“——那个啊、我一直都、很抱歉……多谢你能来……你从来都没、让人失望过呢……”语无伦次地倾吐着压抑不住的感情，由啜泣变为了抽泣，双手紧紧抱住我。我想要去摸她的头，手却落在了散乱的长发上，以我自己都想不到的温柔动作梳理着乱七八糟的头发。
“不过、还是很抱歉啊……这样的我、这样无能的我、却要让优秀到无与伦比的你……陪着一起死掉了、呜……真的、很感谢……不过我、已经没有办法再、逃开了呢……明明不想让你来的……但是、我真是……软弱……”
“——真的、很抱歉……外面已经、出不去了呐……到这里已经是能走到的、最远的地方……我有点分不太清幻觉和现实了呐……现在到处都能、听到老鼠在爬……求你就这样……陪我一下……不要留我一个人……不行……答应我，一定要出去、我怎样都行的……但是你……一定要、出去呐……”
宛如落水者的胡乱抓握般，情绪崩坏到语无伦次的少女再次紧紧抱住了怀中的我。
“——已经有好久没睡了呢、请这样抱着我、不然的话会一直做噩梦的啊……”
纤细而坚韧的少女终于彻彻底底地将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被无数次自我否定的感情一下子决堤而出。
“嗯。我会的。”
“谢谢……”喃喃着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理性，接下来她仅仅是抱着我，在我的怀中哭泣着平静下来，进入短浅的睡眠。
火焰被风吹动着指向了某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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